該來的總是要來, 許是早已對將來的所面臨的境遇心裡有所準備,所以當孟府的人上門,蘇小小就毫不猶豫地坐上了來人準備的轎子, 就如此刻一樣, 端坐在這廂房之中, 雖是在異地, 可是心裡卻不見一絲慌亂, 想到這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府內必定是一番揪心吧,自己倒是無所謂,有道是‘寧爲玉碎, 不爲瓦全’,可是若是真走到這一步, 又如何對得起那人的情深義重。愛若太深, 連傷害都會成了一種負罪。名節什麼的之於林文欣必不會看得那麼深, 可是於自己,若非自願, 那必定是一身所不能承受的恥辱,所以與其那樣,不如帶著負罪說聲對不起,縱是明知不被原諒,也寧可自私這麼一回。
蘇小小眼見著孟浪踏進屋來, 仍然端坐在桌邊, 未曾擡眼一下。只是這孟浪也沒有太多話語, 在一端坐下, 拿著酒自斟自酌起來, 一時房子的氣氛有些怪異起來。
孟浪此時心裡倒有點佩服起眼前這個女人來,不同一般人一樣, 淡定從容地讓人心悸,哪怕是稍微低聲一兩句,怕是自己也會不恥吧,只是這樣的女子,又豈可讓一個渾身銅臭的商人所霸佔,這樣的女人必是要讓她站在一個高度,享受著這世間權貴所帶來的一切,郎情妾意什麼的,自己也有,手段不見得光明,可是又有誰在乎呢,結果是一切的證明。
“林文欣,來了。”狀似不經意的說起,滿意地看著那過於鎮定的人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繼續道:“可是,又走了。”
仍是含笑,卻讓蘇小小覺得無比的厭惡,那份笑,許是在得意,許是在意有所指,可是那又如何,自己之所以會在這,全是想著能以一己之力換得周圍人周全而已。
“不要以爲你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就真的清高了。”陡然增大的嗓音讓蘇小小一驚,下巴已猛然被人擡起,有些掙脫不得,眼裡一閃而現的驚慌馬上變成了決絕。
“嘖嘖,這樣的一張容顏之下,究竟有著怎樣蝕骨銷魂的魅惑,你說,若是你早日遇到我孟浪,又豈會如今日一般,輕易就被人左右。若是你從了我,今後不照舊的富貴繁華,何必跟著一個出身卑微下賤的商人。”
蘇小小奮力掙脫,終是擺脫了某人的鉗制,只是讓人看著自己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也讓人心裡多生了幾絲可笑。
想到這,蘇小小面上竟多了一絲嘲諷之笑,只是孟浪自以爲這笑就是一種屈服,竟一時有些迷惑在這樣的笑裡。然一轉卻聽到:“在大人眼裡,何謂卑微下賤?是無恥下流不擇手段還是當道不仁,強拆他人姻緣?”
“哼,這隻能怪某些人自不量力罷了,若沒有能力來守護,又何來大好姻緣!”
“那大人這一切又所爲何事?”
“自是憑著一片愛慕之心。”
“愛慕?怕是在大人眼中小小自是連草芥都不如吧。因著這份愛慕,便可強搶,他日若是遇到再強之人,也是可轉送。大人心裡既是如此鄙棄,又何來愛慕?”
這話若在別人看來自是說得不卑不吭,可是而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又不免讓孟浪覺得可笑,想到這,反是起身一步步像蘇小小走去:“是又如何,這世間,誰不企圖享盡一切美好,縱是不擇手段又如何。想你蘇小小,現在不也身在我孟府之中,從了我,日後生活豈不更過於美滿。”
“閤眼朦朧繁華逝,富貴到頭一場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小小恐是要辜負大人一番美意了。”孟浪還未來得及靠近,蘇小小的手上已赫然多了一根朱釵,正指著孟浪。
“你...一根小小的朱釵又豈能傷得了我?”孟浪想不到還有此招,雖不怕這小小之物會對自己有所損傷,不過卻從蘇小小眼中看到了一絲決然。想必要順自己意,也非易事。這世間貞烈女子本不多,一個青樓女子竟妄動此年,在自己面前擺瞭如此一道,心裡不免覺得好笑:“人常到,戲子無情□□無義,你蘇小小今日上演的一幕倒是有情有義啊!”
“並非小小要出此下策,而是不得如此。”
“姑娘長得如此傾城,是多少男子心中夢寐以求的對象。浪也只是想成全自己那一點小小的想法,又有何錯?”
這樣的話讓人聽了都不覺得好笑,而且竟然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就如當初商紂王爲女媧塑像,竟大言不饞湊到塑像前去一親芳澤,還道一切處於愛美之心,何其可笑。
“那若是這張臉毀了呢?”
蘇小小把朱釵慢慢往上移,看得孟浪心裡一陣心驚。不過稍後答道:“姑娘自是不會,如此容顏,毀了,恐是姑娘也不能接受吧。”
確實,於蘇小小而言,這張在別人眼中有些好看的臉,卻是自己可以自傲的資本,雖爲自己帶來很多麻煩,可是也因著這張臉,爲自己帶來了自己命定所愛的人。知道林文欣對於自己的愛,絕不會僅僅因著這張臉而有所改變,仍記得那日在小寺中的話:“容顏終究是要逝去的,唯有情纔是能久存的。也許百年之後,你我都將化作一堆枯骨,但是隻要是有情在,那也是能溫暖人心的。”
這些話一句一句地迴響在蘇小小的耳畔,心裡倘然許多。是啊,容顏終會老去,可是要自己在盛好的年華里頂著一張一張殘破不堪,讓自己都覺得心驚的臉,又如何,去平心靜待往日的情懷?
願意與她一起老去,卻更想把自己一切的美好留給她。想到這,蘇小小手裡的朱釵逐漸往下移,釵頭雖鈍,卻滑入彈指可破可破的肌膚:“那這樣,是否又將如大人所意!”
言語有些駭人,那份決絕讓孟浪心裡一驚,然則話鋒仍是強硬:“若是姑娘死了,本大人最多惋惜幾句,想那林文欣,竟不值得你爲她而承受這一切麼?死了,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呵,若是可以,誰不想好好活在這世上,享受著這大好的山山水水,人情冷暖,只是這世間,定是有那麼多人見不得他人的幸福,定要強取豪奪,這樣的世風,讓情義都變得難以健全。”說著手上又用了幾分力,殷紅漸漸擴散開來,沿著白雪凝緞的肌膚留下來,如同瞬間綻放的著彩的鮮花,一時間煞是妖豔,攝人心魂,卻是驚駭不已。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