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已作, 相談也甚歡,酒已過半,樂曲已起, 如此情景似乎應該切入主題了。小皇帝看了一下那拓跋幹略微下點的頭顱, 欣然開口道:“日前關於兩國休戰之事, 想必王爺已經思考多時了。不知王爺到今日可有所答覆?”
拓跋幹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而後貌似不經意道:“今日聽著這絲竹聲怎麼這麼難以入耳呢, 日前御史孟浪孟大人可是極力給我舉薦了一人, 好像是南齊有名的才女蘇小小。孟大人說此女子出身於青樓,卻纔華橫溢,想必這絲竹是難不倒她吧。”
林文欣一聽此言, 手緊緊抓住了桌腳,生怕自己稍有控制不住就直接衝向了孟浪那惡賊。而那端坐在人羣中的阮鬱聽得此言也是咬緊了牙齒, 眼睛瞪著林文欣這邊瞪來。
聽得此言, 孟浪舉杯道:“蘇小小一介青樓女子, 又怎能入得了如此莊嚴之地。況且她人已經被我請回了京城,王爺若是想聽得一曲絲竹, 又何必急在這朝堂之上呢。”
拓跋幹看著孟浪眼中帶了幾絲不屑之色,他自是知道此人不安好心腸,可是而今正是有他這樣的官才更是對自己國家有益,不恥也只能表現在心裡。
“哦。可是先前爲何孟大人沒有跟本王言明,那蘇小小已嫁做人婦呢?”此言一出, 羣臣都有些憤怒了。雖其中很多人都是主和派, 但是這樣強逼他人之妻躺上和談使者的牀, 實在是令人憤怒。
“想必王爺有所不知, 那蘇小小不久前才新寡, 正是鬱悶傷情之時,孟浪這才請的她上京來散心。想必也是運氣好, 恰巧王爺來京,而那蘇小小又確實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女子,所以這才向王爺舉薦了一下。”
可恥!可惡!可鄙!喪覺人性!王八蛋!鮑仁剛想起身罵回去,卻被林文欣拉住了。林文欣站起來對著皇帝鞠了一下躬,而後道:“既是此等奇女子,又談何說什麼等不得大雅之堂。孟大人這不是掌摑自己的嘴巴麼!”而後林文欣對著皇帝道:“肖凌晨懇請皇上特許蘇小小今夜來此助興,也好讓王爺見識一下我大齊是個人才輩出之地。”
小皇帝想了一下而後朝著孟浪道:“孟大人,準奏!”
“喏 !”孟浪往林文欣的方向看了看,而後咬咬牙退了下去。
孟浪本是把蘇小小安排在一個偏隱之地,而爲了今夜送去拓跋幹那裡,早就把人放在了離皇宮不遠的招待使館裡。大約半個小時後,蘇小小也就到了皇宮。
林忠捧著琴默默跟在僑子後面,臉上仍帶著一些傷。那日孟浪的話不僅讓蘇小小感到絕望,也更是讓他也覺得絕望。曾經以爲那麼美好的一對人兒,而今卻是陰陽兩隔的場合,這生造的是什麼孽!也以爲林文欣的冤屈恐怕是再也無法洗刷,而現在竟然被準許進宮獻藝,那是不是意味著還有一線生機?
蘇小小面上帶了白紗,一如當初初見林文欣那般。心裡幾乎已經歸於一片死寂,未來不管要接受何等的命運都已經無所謂了,人啊,難道註定逃脫不開宿命麼?只是想要自己屈服,想要自己向那般可恥的人低頭,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
這樣等待的時間是讓人激動且覺得漫長的,就連鮑仁都覺得手心起了汗,舞劍的手都有些發抖。先前的歌姬們已經撤下,趁著這段間隔時間,於是鮑仁也就被林文欣推薦來舞劍,以展示大齊男兒的英姿。而鮑仁那靈動的劍招中也確實讓在座的眼前都亮了起來,不過在心裡更多的則是期許著蘇小小的表演。
林文欣在心裡猜想著她該如何成功帶走蘇小小而不被怪罪又能名正言順起來時,鮑仁揮舞的手已經停了下來。先是兩個太監擡上了琴架與椅子,而後林忠緩緩走出,把琴安放好退到一邊。
蘇小小移步而出一身白衣勝雪剎那間驚豔了衆人的眼,那白紗下若隱若現的容顏更是激起了臺下衆人的口水。起調的那一下纏綿悠遠的琴聲飄散開來。場上漸漸飄起了一股帶著些許哀傷的歌聲,聲調悅耳卻似有一股說不出的傷感哀怨:“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爲探看。”
幾句詩詞反反覆覆地迴繞,整個場面都覆上了一股關於思念與離別的味道。古人道‘繞樑三日’,以前覺得是一種太過誇張的說法,那也只是因爲不曾深入體會過。而今身在其中,才知古人誠不欺我也!
林文欣聽著自己曾經在紙上寫下的這首李商隱的詩,想不到而今卻被蘇小小加了曲、著了調,唱出了這等濃情。自己都幾乎不能想象在這段分離的日子,她又是承受了怎樣的相思苦楚以及孟浪的逼迫。想到這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地一直往下落。
唱完最後兩遍,再重複後兩句,此歌方完。歌、曲一斷,蘇小小起身安然跪在臺上,眼裡也已經泛起了淚水。原來以爲心死了,卻並沒有呢,看,還是會思念。
待得衆人反應過來,一時竟寂靜無聲,還是那拓跋幹先反應過來,眼中雖是激動但還是刻意壓抑著,不得不說,他被這樣一個女子給震撼到了。這心裡到底是要有多少的相思與悽楚,才能彈唱出這樣的絕曲。
“好!孟大人果不欺我。這樣的女子,又豈是南方這等柔弱的男子所能護得了的!”
此話一語雙關,道的一是林文欣這人無力守護自己的妻子,二來卻是說這南齊的臣民竟連自己的妻兒都守護不了,將來又何能守得住這方國土。這話說得衆人心緒駭然,雖憤怒但是無言以對,否則,又何以令一個女子,演繹出如此哀怨的曲目。
“誰說...說我南齊的...男子柔弱,不能...守護自己的妻兒!”
一聲擲地有聲的話語從坐席上散開來,雖有些斷斷續續那也只能說難掩其中的激憤.衆人的目光一時都聚集在不知何時已然站起來的林文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