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樓下的大廳已是極致地清雅,那這雅間可真的算得上真正的‘雅’了。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仍然是那綿竹所修葺起來的淡黃,溫暖綿延,與外間的裝飾所相配。一副水晶簾把外間也內(nèi)裡隔開來,室內(nèi)所擺放的家俬並不多,除卻正屋中間的那一張酒席就只在幾個角落擺放了幾個大約有一米多高的花瓶,瓶中所侍養(yǎng)的竟是那江南特有的雛菊,壁上擺放了一些樂器,而回轉(zhuǎn)過頭去臨窗而外,窗外竟是那讓人深愛的西湖山水。
“林大官人,不必拘禮,請坐。”
林文欣看著這樣的裝飾心裡也暢然起來了,立坐後笑然道:“既然說是不拘禮,那蘇姑娘也別林大官人林大官人的叫了,可直呼文欣的名就好了?!?
此話一出,蘇小小臉上一紅,古代女子怎可輕易呼男子的名諱,若是未到達那種親密關(guān)係,這人是無心還是別有所意呢,自己雖紅塵出身,但向來潔身自好,又怎可就這樣被看扁:“我還是呼你‘林公子’吧?!闭f著臉色已是一斂,笑容也變得牽強起來,慢慢爲彼此斟了酒。
林文欣看此自是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起身抱拳頷首道:“蘇姑娘見諒,文欣並非存心冒犯,只是一時口快。”說罷,看著桌上剛斟的酒,拿起來一口飲下:“文欣先敬姑娘一杯,當是賠罪?!?
看著林文欣如此窘迫與緊張的樣子,也自是知道她無心冒犯,卻是自己敏感多心了,如此嬌憨模樣,倒是顯得可愛呢,想到此蘇小小抿嘴笑了起來:“公子無需緊張,小小隻是痛公子開個玩笑罷了?!?
說到這林文欣又放下心來,笑嘻嘻地說下來再飲了一杯。
看著此人 ,怎會是外見人所傳誦的那樣呢?想著蘇小小搖了搖頭。
“不知蘇姑娘方纔所想何事?”
“呵,小小在想,以公子如此品性,又豈會是外間所流傳的那樣。”
“呵?!闭f到這林文欣又飲盡了杯中的酒:“衆(zhòng)人所說他們的,我過我的,又不爲求一份虛名而活著,又何必在意他人的言語而讓自己不痛快呢。再說‘流言止於智者’,多說無益。”
“哦,那公子的意思是世人皆是愚者囉?”說罷蘇小小也飲盡手中酒,一臉笑然地望著林文欣。
林文欣看著那一雙含笑的臉,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這女人的氣場真是強大啊?!皝K非世人都是愚人,只是多有矇蔽,是世人看不穿罷了?!?
“林公子,小小敬你一杯?!闭f完又是飲盡杯中酒。
“爲何?”
“爲智者,爲世人,爲林公子的這份曠達?!?
“呵,蘇姑娘謬讚了?!?
這一來二回兩人的話匣子也就打開了一時相談甚歡。林文欣更是佩服蘇小小的才思敏捷,小小年紀竟如此通透玲瓏,而蘇小小也被林文欣的一些不失風雅的趣味所逗弄,這樣的輕鬆與愉快是與那些過去交往的人都完全不一樣的。
“林公子是如此風雅與才情之人,爲何不居身廟堂,而甘願做一方商土人士?”
林文欣自是知道此中的深意,淡然答道:“蘇姑娘見笑了,文欣並非志向遠大之人,從沒有想過託身於高堂之上,爲國爲民什麼的,只想安居一方,縱情於這五湖四海的山水間,這樣的生活起不來得逍遙與快活?!?
“公子所言甚是,是小小鄙陋了?!闭f完起身至一旁的凳子上,十指撫在那素琴上,渺渺不覺的琴音就此而出,而這彈奏的曲目正是那飽含山水之意的‘高山流水’,林文欣聽著如此醉人的琴音,有種飄飄如夢的感覺,如此佳人,最後怎會落得個紅顏早逝呢?
一曲終了,蘇小小又起身回桌:“小小也是性喜山水之人,只是可惜終生怕只能伴著這西湖山水終老啦?!?
此話一出更是讓林文欣的心中無比的悽痛:“若是喜愛,蘇姑娘也自是能走出這片天地的。”
蘇小小聽著此人的喃喃細語,心中倒是覺得安慰,接著嘆道:“公子可知古來女子自是可悲,此生唯一所託就是覓得一如意郎君??墒亲怨拍凶佣啾?,紅顏未老恩先斷,終落得個悽然收場罷了。”
林文欣聽此言心裡更是一驚,仿若蘇小小已然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般,淡然也知道古時女子的命運當真差不多就如她所說,於是出口安慰道:“其實女子男子皆無二般,都希望能覓得一紅粉佳人,只是心性不同罷了,放浪追逐也不過是爲了排遣空虛與及時享樂。姑娘又何須憂心,良人只是未到罷了。”
“哦!“聽她此言,蘇小小心裡倒是覺得安慰,從初次見面就能感覺到此人對自己的用心,只是這人卻從來規(guī)規(guī)矩矩不對自己表露一分。自那日靈隱寺初見,自己就對她念念不忘,打聽之下也聽到了外間不好的流言,只是自己心裡還是止不住地好奇,想往她靠近,也知論相貌、論家世比她好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心裡早已在不經(jīng)意間駐滿的此人那淡然和煦的面容,那這樣自己是不是可以主動點呢?
“那公子可會是小小等待的良人呢?”
此言一出,林文欣自是無比的驚心。良人?自己?蘇小???
帶著疑惑的目光再次看過去,看是望見了一汪的深情,難道?可是歷史不是終歸只留下她與阮鬱的一段情緣嗎?而自己,林文欣這三字可從未有人提及過。再者說,她所滿心期望的良人必是由一男子來成全,自己一開始就已男子的身份與她交往,自是會讓她產(chǎn)生錯覺吧!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那時恐是閉之都來不及吧。想到此,一滴冷汗從額前經(jīng)過,自己心裡因爲她的一句話而掀起的無數(shù)狂瀾,怕是從今以後都壓不下去了。
有些顫顫抖抖地回答:“恐是讓蘇姑娘失望了,文欣並非你的良人?!?
蘇小小看著此人沉默許久之後從口中卻是蹦出這話,一時心裡透涼,可仍是咬著牙問道:“爲何?”
“是不能?!绷治男谰o緊握著拳,終是說道:“蘇姑娘的良人已出現(xiàn),但絕非文欣。今日討擾了,文欣告辭。”說完立馬從房內(nèi)奔出,看著樓下仍坐於一旁的阮鬱,這人倒是執(zhí)著,也正因著這份執(zhí)著,所以最終會奪得佳人的放心吧。只是自己爲何內(nèi)心會這麼悽楚,阮鬱,你現(xiàn)在的如此多情爲何最終又會棄她而去?而林文欣你又在做什麼,你是正把她推向一個雖美好但又短暫而絕望的深坑嗎?想到此她再也呆不下去了,淚水沿著臉頰一路流下來,未來得及擦拭就飛奔起來往館外衝去。
阮鬱看著林文欣如此狼狽模樣的出來,心中也甚是驚奇,是被蘇姑娘拒絕了吧,想到此心中又覺得明亮起來了。於是扒開腿往樓上奔去,只是走進那還未來得及關(guān)的門,心中又是□□了起來。只見蘇小小軟軟地身子斜坐在地上,淚水侵溼了雙頰,口中仍是喃喃細語道:“爲何不能?爲什麼會是不能呢?”
阮鬱再也顧不得其他,走過去緊緊抱住蘇小小柔弱的身軀,而蘇小小再也顧不得什麼,狠狠抓著他的衣襟,撕心裂肺地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