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與你牽手》錄製現場。
人員都已就緒,觀衆們帶著高漲的熱情等待節目開始。四號女生唐曉笛卻還沒現身。
製片人馬新急得在後臺破口大罵身邊的工作人員。節目助理呂華委屈地說:“昨天錄完節目後,唐曉笛也沒說今天有事不來,自從節目開播以來,這種事情從沒發生過,女嘉賓萬一脫不開身,都會提前打招呼,我們也預料不到唐曉笛會這樣做事。”
馬新捶著桌子說:“這種人,以後再沒機會上我們的節目,問題是昨天和今天錄製的節目在同一期播出,觀衆們看到唐曉笛的位置上中途換人,我們沒法解釋,不管你們想什麼辦法,都要和她聯繫上,讓她馬上到現場來。”
呂華苦著臉說:“打了三十幾通電話了,她家裡、單位和手機都打過了,找不到人。”
二號女生梅小倩和唐曉笛的關係最好,接茬說:“我昨天和她錄完節目分手時,她沒說不來呀,還是再問問她的公司,是不是加班脫不開身。”
呂華說:“我打了幾通電話了,她公司電話沒人接。”
梅小倩說:“我認識她的一個男同事,索性向他問問。”
梅小倩打過電話後說:“壞了,唐曉笛的同事說她一天都沒來上班,她不是病了吧?”
參加節目的女生們一直不知道徐嬌嬌被害的消息,馬新卻心知肚明,可怕的猜想在他心頭浮現,他禁不住打丁個寒戰,揮揮手:“別等她了,讓候補的女嘉賓上場。”
馬新有些坐立不安,如果參與節目的女生接連被害,這個節目就毀了。他想了想,拿起電話打給李觀瀾,向他通報了唐曉笛離奇消失的事件。
由於徐嬌嬌遇害在前,李觀瀾接到馬新的電話後不敢怠慢,立刻通報各派出所,在街頭巡視時要重點監控荒寂無人的場所,又通知唐曉笛居住地的柳園派出所,請民警到唐曉笛家走一趟。
柳園派出所接電話的民警王海波說:“你說的是叫唐曉笛的那個女生?她家裡人正在所裡報案,說是已經與她失去聯繫二十四小時了。”
李觀瀾心頭一震:“別讓她家裡人離開,我這就過去。”
唐曉笛的父母早已離婚,她跟著母親居住,這次到派出所報案的就是她的母親黃秋芳。
黃秋芳未滿五十歲,卻格外顯得蒼老,也許是單身母親的生活充滿著太多的沮喪和不如意。她穿一件肥大的深藍色半袖襯衫,許多地方都有些退色,褲腿很短,露出裡面的碎花尼龍襪子,看得出生活的窘迫。
李觀瀾自我介紹後,坐在黃秋芳對面,問:“唐曉笛是什麼時候起和你失去聯繫的?”
黃秋芳止不住哭泣,斷斷續續地說:“昨天她在電視臺錄完節目,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已經上了公交車,半個小時後就能到家。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我見她還沒回來,就開始打她的手機,卻一直打不通,我就急了,出去到公交車站等她,等到最後一班車,也沒見到她。我到派出所報案,值班的警官說必須失去聯繫二十四小時以上,才能按失蹤處理。我今天在家裡哭了一天,晚上就過來報案了。”
李觀瀾問:“她可能去的地方你都找過了嗎?”
黃秋芳說:“親戚朋友,同學同事,還有孩子的公司,都找過了,沒人見過她,我真擔心她會出事。”說著又泣不成聲。
李觀瀾直覺地感到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安慰黃秋芳幾句,走進旁邊的指導員辦公室,在這裡向刑警隊裡的值班警員發出指示,配合各轄區的派出所民警,搜索所有燈火昏暗、人跡罕至的地方。
三個小時後,馮欣然報告,在西郊派出所的配合下,於西郊的一棟危樓裡發現一具女性屍體,懷疑就是失蹤的唐曉笛。
李觀瀾驅車趕往現場。
這是一棟三十幾歲的老式建築,此前是西郊瓦寨鄉小學教學樓。因一起樓梯坍塌事故導致十餘名小學生受傷,在民衆的抗議下,鄉政府把這塊地賣給開發商,新的校舍尚在覓址中,這棟教學樓則正待拆遷。
女屍橫陳在二樓的一間空蕩蕩的大教室裡,教室門口還掛著“三年級五班”字樣的牌子。女屍的特徵與前一起徐嬌嬌遇害案幾乎一模一樣,俯臥在地,全身,身中多刀,身體下面有大片已經乾枯的血跡。女屍背部同樣刻有八個字,不同的是,這次刻上的字是“替天行道,賤人該死”。
蘇採萱驗過屍體後,對李觀瀾說:“確認死者是唐曉笛,死法和徐嬌嬌完全一致,身上的刀口也毫無分別,都是家用切菜刀的刀痕,可以確定是同一名兇手所爲。”
李觀瀾說:“能否判斷出這些字是在死者生前還是死後刻上去的?”
蘇採萱說:“從屍體後背上流血的劑量來看,這些字都是生前刻上去的,被害人在臨死前曾經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這是一起系列殺人案,兇手以同樣的手法連續作案,也就離落網不遠了。奇怪的是,這名兇手怎麼會和同一個電視徵婚欄目的兩名女嘉賓都有深仇大恨呢?”
“徐嬌嬌案發後,我特意看了幾期《今夜與你牽手》欄目。說實話,有些臺上的女嘉賓說話比較刻薄,不給男嘉賓留情面,說不定正因此得罪了人。”
“爲了幾句話就大開殺戒,未免心胸狹隘得過頭了。”
“心理偏激的人,不能用常情常理來揣測的。”
“無論怎樣,你的這個思路是對的,徐嬌嬌一案我們走了太多彎路,一直把偵查的重點放在生活中與她有衝突的人身上。現在看來,也許兇手是痛恨這個徵婚欄目中的所有女嘉賓,或者是這個欄目本身,再放寬些,也許是痛恨電視徵婚這種形式。有私仇的可能性反而比較小。”
“兇手爲什麼又要在每個死者身上刻字呢?難道他的殺害對象是所有的女嘉賓?”
“暫時還不得而知,我們需要對這個欄目的工作人員和參與節目的男嘉賓進行調查。”第六節貼身保護
李觀瀾在回到刑警隊後,調出歷屆的《今晚與你牽手》節目的視頻,從頭至尾仔細觀看。對有徐嬌嬌和唐曉笛參與的幾期,更翻來覆去地仔細研究。
徐嬌嬌和唐曉笛都是天生麗質,在臺上女嘉賓中顯得比較突出,也特別受參與節目的男生們歡迎,都曾多次被選爲第一眼女生。她們也是拒絕男嘉賓次數最多的兩個女生。
難道是因爲美麗的外形和刻薄的語言而招來殺身之禍?
李觀瀾和馬新進行了第二次直接接觸。
馬新被這兩起兇殺案弄得很惱火。萬一消息傳出去,參賽的女嘉賓會產生恐慌,社會上更會流言四起,這個辛苦打造並聲名鵲起的電視徵婚欄目,可能從此毀於一旦。
馬新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見到李觀瀾後,他的第一句話是:“你們什麼時候能夠破案?”
李觀瀾說:“這件事我無法保證,只能說我們會全力以赴,而且也需要你的配合。”
馬新問:“要怎樣配合?”
李觀瀾說:“這兩起案子,都是在女嘉賓錄製節目後,單獨回家時發生的,這說明兇手很關注你們的節目,對你們錄製節目的流程也很瞭解。”
馬新說:“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我們的節目在網站上有詳細介紹,誰都有機會了解到。”
李觀瀾說:“所以我希望,你們下次錄製節目時,我們的人可以參加,當然是散坐在觀衆席裡,節目結束後,分別尾隨女嘉賓們回家,以保證她們的人身安全。”
馬新像條件反射似地說:“這件事不行,你們進駐欄目組,只能把事情越鬧越大,萬一傳到社會上,我們的節目只能停播了。”
李觀瀾說:“我們會注意隱蔽,絕不暴露身份,連女嘉賓本人也不會有所覺察。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根據我的經驗,兇手不會就此收手,而且他作案時的手段有一定的連續性。我們對參加節目的女嘉賓進行暗中保護,既是對她們的人身安全負責,也是對欄目組負責。退一步說,即使我們不對女嘉賓實施保護,這兩起兇殺案仍然有可能泄露出去,到時候你恐怕後悔都來不及。”
馬新想一想,認爲有道理,“如果能幫助你們捉到兇手最好,不過你們也不知道兇手什麼時候會動手,保護十四位女嘉賓,要耗費很多警力。”
李觀瀾說:“這個問題我考慮過,警力確實很緊張,但是這起案子非同尋常,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們不能放任兇手爲所欲爲。”
雙方達成了協議。
一個星期後。《今晚與你牽手》節目錄制現場。
按照這欄節目的拍攝慣例,每週錄製兩次,一般在週末的下午一點開始,晚八時以前結束。李觀瀾安排了十四名刑警坐在現場觀衆中,每人盯住一名女嘉賓,也密切觀察觀衆們的動靜,以防兇手隱藏在觀衆中尋找機會。
節目錄制現場氣氛熱烈,觀衆們不時爆發出笑聲和掌聲。男女嘉賓們也很有娛樂精神,盡情施展才藝,不時爆出驚人之語,爲節目增添看點。
馮欣然也混在觀衆中間,做出非常投入的樣子,和觀衆們同步鼓掌起鬨,卻用眼角的餘光掃描著周圍的人羣。作爲訓練有素且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觸覺的刑警,馮欣然在節目開鏡的兩個小時後,注意到一名形跡可疑的男觀衆。
這名男子年紀在三十歲左右,穿黑色條絨西裝,藏藍色牛仔褲,平頭,戴一副無框眼鏡,膚白無須,目光飄忽。普通觀衆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臺上的男女嘉賓和主持人身上,這名男子卻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臺上的女嘉賓梅小倩,密切關注她的舉手投足,除非在現場爆發出巨大的聲響時,他才附和地拍拍手或咧咧嘴,然後又把目光投到梅小倩身上。
難道梅小倩是他的作案目標?
根據現場觀衆和網絡的評價,兩名死者徐嬌嬌和唐曉笛,以及臺上的梅小倩是女嘉賓中長相最漂亮的,也是最多次被選爲第一眼女生的三位女嘉賓。
馮欣然外表上依然作出關注臺上動向的樣子,眼睛的餘光卻一直在注視著這名男子。
當主持人宣佈本期節目結束時,觀衆們紛紛起身離場。
那名男子踱到門外,啓動車子,駛到出入後臺的門前停下。
馮欣然帶著青年刑警姚開風,開一輛地方牌照的車輛,停在電視臺的大門外,注視著那臺車子的動靜。
約十五分鐘後,花枝招展的十餘名女嘉賓從門內魚貫而出。那名男子駕駛的車子在後緩緩隨行。
梅小倩和其他女生互道過晚安後,在路邊截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後面有兩輛車子,一前一後、不即不離地尾隨。
梅小倩的老家在外地,她獨居在一棟老式居民樓裡,斑駁的樓面帶著風雨侵蝕的痕跡,樓道里黑漆漆的,沒有燈。她下了出租車後,下意識地用左手摟住挎在肩頭的皮包,低著頭匆匆向樓上走。
一直跟蹤她的那名男子也停下車,快步跑上去。
梅小倩覺察到後面的腳步聲,一陣恐懼感襲上心頭,加快腳步向樓上跑去。
那名男子在後面低聲叫道:“梅小倩,等一等。”
梅小倩聽他說話,嚇得驚叫出來:“啊——你是誰?”
那名男子趁梅小倩睖睜的片刻,加快腳步衝到她前面,轉過身和她照面說:“能不能借用你幾分鐘,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梅小倩見他攔在自己面前,更加害怕,聲音顫抖著說:“你要幹什麼?快讓開,我要叫了。”
那名男子說:“你放心,我不會害你。”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樣東西,在黑暗中散發出幽幽的光芒,展示給梅小倩。
梅小倩看了一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在樓梯後面窺伺的馮欣然和姚開風聞聲後不敢再耽擱,同時箭步衝上去,沒等那名男子反應過來,施展擒拿手法,一左一右把他撲倒在樓梯上,反剪其雙手,從腰間取出手銬給他戴上。
有一戶居民聽到樓道里的動靜,把門欠開一道縫,向樓梯上張望。
馮欣然取出警員證向那道門的光亮處晃一晃,說:“警察辦案。”
樓道里黑糊糊的,那個居民只見到幾個人影在晃,聽馮欣然這樣說,不敢再看,用力關上防盜門,在裡面把幾道鎖都鎖緊。
這時伏倒在樓梯上的那名男子反應過來,發出“哎哎”的呻吟聲,說:“警察同志,抓錯人了,我不是壞人。”
馮欣然把他從地上拽起來,用隨身攜帶的手電筒在他臉上照一照,說:“姓名,身份,快說。”
那名男子從驚慌失措中鎮定下來,聲音不再顫抖,老實回答:“姓名於冰,《松江女報》記者兼編輯,執行採訪任務。”
姚開風詫異地說:“曲州有《松江女報》嗎?”
於冰說:“報告警官,有這份報紙,剛創刊不久,正在上升期。”
馮欣然見梅小倩還在渾身顫抖不停,輕輕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又對於冰說:“你纏住這個姑娘幹什麼?剛纔給她看的是什麼?”
於冰的背部緊緊貼在牆上,表現出非常配合的態度說:“報告警官,我準備做一期關於《今晚與你牽手》的女嘉賓的專題,梅小倩是我的重點採訪對象。”
馮欣然說:“採訪需要用這種方式嗎?”又問梅小倩:“你認識他嗎?”
梅小倩的喉嚨嘶啞,幾乎發不出聲音來,斷斷續續地說:“不,不認識。”
馮欣然對於冰說:“跟我們去警隊。”
梅小倩怯怯地說:“我也要去嗎?”
馮欣然說:“你如果不舒服,可以不去,但是如果我們需要,你過後還是要去做個筆錄。”
梅小倩說:“我今天晚上太累了,以後有時間再配合你們的工作吧。”
馮欣然吩咐姚開風把梅小倩送到家門口,然後兩人一起把於冰押回刑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