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瀾說:“我們不是懷疑你,而是確定你就是兇手,今天也不是讓你來配合調查,是讓你到現場來重現犯罪過程,供述罪行。”
徐匯先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汗水涔涔而下,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我,你們沒有證據,不能血口噴人。”
李觀瀾微笑:“你何必這樣驚慌呢?既然有膽子殺人,又在房間裡把人切成許許多多的碎塊,順著下水道衝下去,你應該膽子很大才對。”
徐匯先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保持身體平衡,說:“不是我,確實不是我。”
李觀瀾說:“好吧,既然你說不是你,你在冷惠失蹤之後,購買了一瓶——很可能是許多瓶進口的‘一洗爽’牌洗液,並且用量很大,是用來做什麼的?”
徐匯先支支吾吾地說:“有嗎?我買過嗎?”
李觀瀾呵斥他說:“你必須如實交代,這裡有黃小麗的供詞,她說你給她買過同一品牌的洗液,她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你不願意承認也沒關係,我們還有其他證據,否則不會把你叫到這裡來。”
徐匯先說:“好像有些印象了,可能是我買給廖璐璐的。”
李觀瀾說:“廖璐璐是什麼人?”
徐匯先說:“也是我的女朋友。”
蘇採萱有些聽不下去,諷刺他說:“看不出你這樣一個人,倒是個情種,又是黃小麗,又是廖璐璐的。不過據我們所知,一瓶‘一洗爽’洗液,給一個女人用,最少可以用一年,你是怎麼在兩天內用掉一瓶的量?”
徐匯先說:“那瓶是早就買了的。”
蘇採萱說:“你在撒謊,你買‘一洗爽’洗液,並不是爲了送女朋友,而是要清洗去在殺人分屍時濺到地面上的血跡。這種洗液的主要成分是鉻酸鹽,鉻酸洗液是法醫實驗室常用的清洗液,兼有酸性和氧化性,可以去除實驗儀器內壁和外壁的污垢和難溶物質。用這種洗液清洗女人生理期時沾染了血跡的內褲,可以洗得千乾淨淨,用來清洗殺人現場的血跡,也有同樣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破壞血跡裡的血紅蛋白,在清洗現場之後,即使有人再用發光氨來檢測現場,也再檢驗不出任何血跡。你可能是在幫女友清洗內褲時學到了這一招,畢竟花心也有些好處。”
徐匯先捶胸頓足:“不能這樣誣陷我,你們是警察,沒有證據,僅靠猜測辦案子,我不服!”
李觀瀾說:“推理是辦案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節,尤其是面對這樣的老案子,沒有人證物證,除去在事實基礎上的合理推測,我們沒有更好的破案辦法。無論怎樣,只要最終案情真相大白,這手段就是好的。”
徐匯先說:“你們捕風捉影地誣陷我,我不會承認的。”
蘇採萱說:“這不由得你不承認,只要證據充分,在零口供的情況下也可以判處你死刑。你的確很聰明,把死者殺害後,又在浴缸裡分屍,然後把骨頭在高壓鍋裡煮到酥軟,一起衝到下水道里。現場又用洗液徹底清洗過,不留半點痕跡。我們前兩次勘察現場,因涉及的房間很多,又側重於血跡、毛髮、衣物纖維等物證,結果忽略了你在犯罪時留在房間裡的微量物證。直到李觀瀾把你列爲第一嫌疑人,我們集中優勢資源,對你的房間進行徹底勘察,終於有所斬獲。”
聽到這裡,徐匯先的臉上露出恐懼又好奇的神情。
蘇採萱說:“在勘察分屍現場時,第一,要留意現場的濺落血跡,罪犯在殺人分屍過程中,會造成血液向周圍空間飛濺而出,留在牆壁和物品的表面,當然,兇手會留意到這類血跡,並進行擦拭和清洗。你家的衛生間裡,地面上鋪有光面的地磚,牆壁上貼著瓷磚,頂棚則是PVC板,都是容易清洗的材質,你也沒在這些地方留下任何痕跡。第二,偵查人員要留意的是拋甩的血跡,也就是當兇手揮動分屍工具時,工具上沾附的血液可能被拋甩到相對遠離分屍中心的牆壁或其他物體上而留下血跡。你是個很細心的人,對這些拋甩的血跡也進行了清理,要知道,許多兇手會忽略拋甩的血跡,你比他們要高明一些。
“但是百密一疏,你忽略了一樣東西,就是腦漿,你在揮動作案工具砸碎死者的頭顱時,兇器上沾染了死者的腦漿,並拋甩到牆上。”
說到這裡,蘇採萱走到距其衛生間門口約兩米遠的地方,這是一堵白石灰粉刷的牆壁,她用手指指向距地面一人多高的一個點,說:“我們做過實驗,在衛生間裡揮舞刀具,刀上的液體會被拋甩到這個位置。你雖然在作案後仔細清理了現場,但是這個點距地面很高,腦漿的顏色又和白石灰牆壁混在一起,不容易辨別,你就忽略了這裡。你有沒有看到那裡的石灰少了一點,那是我們取證時刮下來的,那上面殘留著腦漿的微量痕跡。我們做過DNA檢驗,確實是冷惠的腦漿,這是鐵證,你即使死扛到底,也不會影響到法律的判決。”
徐匯先聽到這裡,終於從身體到心理都被徹底擊潰,撐在地上的雙手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伏倒在地上。
李觀瀾走近他身前說:“這起案子的偵破,部分要歸功於下水道里的幾條鮎魚,如果不是它們,死者的殘骸就不會被發現;如果不是它們,這房子可能早被你徹底清理粉刷過。”
見徐匯先仍委靡在地上,李觀瀾用腳尖輕踢他一下,說:“起來,不是讓你來裝死狗的,你還要幫我們找出殺人分屍的工具、指認現場、交代犯罪事實,我們爲你忙前忙後一個來月,你也要出點力才行。”
蘇採萱斜眼看李觀瀾一眼,這個人在心情愉快時,嘴也挺貧的。
據徐匯先交代,其實他和冷惠樓上樓下地住著,一個不是正人君子,一個也不是貞節烈女,早有過幾回露水姻緣,只是做得隱秘,沒被人察覺。不過徐匯先遊手好閒,沒有正當職業,手裡的錢不夠充裕,冷惠對他也就不冷不熱,有時還對他進行譏諷,讓徐匯先懷恨在心。後來冷惠不辭而別了幾回,不僅惹惱了她丈夫李暉堂,也惹惱了徐匯先。
一天晚上,冷惠和李暉堂在家裡爭吵後,奪門外出,其實並沒有走遠,而是來到樓上,進了徐匯先的家。徐匯先正閒極無聊,就要向冷惠求歡。冷惠正在氣頭上,沒有情緒,兩人翻了臉,廝打起來。徐匯先惱恨她瞧不起自己,動了殺機,下重手掐她的脖子,直到把她掐死。徐匯先知道冷惠經常離家出走,殺人後並沒有慌張,想出毀屍滅跡的主意。他自以爲只要做得足夠隱秘,所有人都會認爲冷惠是又一次外出會見網友,時間一長自然就不了了之。於是在室內從容不迫地分屍、清理現場。
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女朋友黃小麗偏在這時候來敲門,徐匯先在房間裡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唯恐被撞破,那就萬事皆休。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作案之後不久,下水道里竟然有鮎魚作祟,每天晚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徐匯先本來就做賊心虛,以爲是冷惠的鬼魂作怪,只捱了兩個晚上,就忙不迭地搬家了。
世間自然沒有鬼魂。可是那幾條神秘的鮎魚是怎樣進入下水道,又怎麼會在肚子裡藏著冷惠的指骨被人撈起,終於使得一起殺人分屍的惡性案件大白於天下,實在難以解釋,事件的離奇曲折之處更勝於杜撰,也許應了那句老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