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許歆歆的人正是于德海。
他移居美國後,換過幾份工作,總是不能盡如人意,發(fā)財?shù)膲粝肴諠u渺茫。他在打工時認識了來自黑龍江的移民賈富民,兩人都有些眼高手低,鬱郁不得志。于德海兩年前在紐約國際刑警組織的辦公大樓內找到一份清潔工作,在和華裔刑警閒聊時,瞭解到國際刑警的職責,突發(fā)奇想,悟到了中美之間刑警管轄權限的限制,想出跨國綁架的發(fā)財途徑。
時下中國國內的新興富豪迭出,于德海認爲這是一個發(fā)財?shù)那馈T趪鴥冉壖埽诿绹斟X,利用兩國之間的時差,以及刑警管轄權限的約束,能夠規(guī)避綁架案的全部風險。按照這個方法做幾起案子,一生就吃用不盡。
于德海和賈富民一拍即合,兩人分工合作。于德海利用高檔場所裡客戶防範心理降低的弱點,通過塑型化裝技術,裝扮成清潔工人出入,在衛(wèi)生間裡覷準年幼的富二代獨處的時機,用乙醚將其迅速麻醉,然後塞進清潔車上的黑色塑膠袋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綁架。
隨後于德海隱藏在隱蔽的所在,由賈富民在美國實施電話勒索,提出的勒索數(shù)額是苦主能承受的,取錢的渠道又安全穩(wěn)妥快捷,第一起綁架案獲得成功。
兩人嚐到甜頭,在北京成功實施綁架後,半年後在曲州再次作案。兩人認爲,曲州警方不管有多大本事,也沒有可能在二十四小時內破案。這起綁架案風險既低,收益又高,算得上無本萬利。
于德海帶著許歆歆藏在曲州市郊區(qū)的一幢廢棄廠房裡。他已經(jīng)觀察了很長時間,這一片沒有居民區(qū),幾家毗鄰的大工廠均已倒閉,佔地數(shù)百畝的土地不見人跡。他非常自信,就算有三千名武警,在曲州市地毯式搜索,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裡也找不到這裡。
現(xiàn)在距最後時限還剩下兩個小時。
許濤終於籌集到了剩餘的九十五萬美元現(xiàn)金。
蘇採萱攔住他:“再等半個小時,屆時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許濤對她怒目而視:“歆歆已經(jīng)斷了一個指頭,你也要承擔責任。”
蘇採萱點頭說:“責任我會承擔,義務也必須盡到,再等半個小時,到時你再匯錢也不晚。現(xiàn)在匯出去,對方在美國把錢取走,你再想追回來可就千難萬難了。”
許濤瞪了蘇採萱半晌,“再信你一回,歆歆要是有三長兩短,你和李觀瀾今後別想在曲州立足。”
蘇採萱笑笑說:“你的本事我早有耳聞,這話我信。”
雙臂雙腿都被牢牢捆綁住的許歆歆已斷斷續(xù)續(xù)地哭了幾回,見廠房的烏塗塗的玻璃上透進幾絲光亮,斷指的地方又鑽心地痛,又開始用嘶啞的聲音哭叫起來。
于德海氣得一個耳光打過去,打得許歆歆一愣,立刻停止了哭泣,卻還在抽噎著。于德海威脅說:“你再哭,我把你滿嘴的牙齒都打下來。”
身後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你沒有機會了,從現(xiàn)在起,這孩子的一根頭髮你也動不了。”
李觀瀾的聲音不疾不徐,聲調平和,聽在於德海耳朵裡卻像是晴天霹靂,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要捉起許歆歆做人質。
李觀瀾說:“你現(xiàn)在手裡沒有兇器,捉住那孩子對我們也沒有威脅,而且在這樣近的距離內,我可以在你碰到那孩子之前開槍打中你身體的任何部位,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免得受皮肉之苦。”
于德海的手指觸到許歆歆的衣襟,又縮了回來。
李觀瀾示意身邊的許曉尉說:“馬上把許歆歆送到醫(yī)院,採萱說斷指還沒超過三個小時,可以接活。”
許曉尉抱起許歆歆,飛奔上了警車,—路鳴響警笛,把許歆歆送進醫(yī)院。
李觀瀾走上前,給目瞪口呆的于德海戴上手銬,不無譏諷地說:“美國公民在中國國土上觸犯刑法,也要依法服刑,坐牢後再遣返出境,你今年三十五歲,五十歲時應該可以回到你的祖國。”
于德海戰(zhàn)慄著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與李觀瀾同來的馮欣然說:“還不認識?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曲州市刑警支隊的副支隊長李觀瀾,公安部一級英模。你來曲州作案,實在是選錯了地方,不過現(xiàn)在後悔來不及了。”
于德海說:“是不是賈富民出賣了我?不然你們找不到這裡來,賈富民這個王八蛋,要獨吞贖金,我回美國後非殺了他。”
李觀瀾說:“不要錯怪你的搭檔,賈富民沒出賣你,他現(xiàn)在還在翹首企盼著那筆贖金。不過你放心,我們會通知美國警方,對他實施抓捕。”
于德海狐疑地看著李觀瀾說:“不可能,不是賈富民出賣我,你們怎麼可能找到這裡來?”
李觀瀾笑笑:“也好,讓你輸?shù)妹靼住D銈円誀戀Z富民在美國打勒索電話,你自己一直不露面,我們就拿你沒辦法,這個思路確實沒錯。不過凡是犯罪,必留痕跡,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你們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畢竟是露出了破綻,而且是致命的破綻。在賈富民第一次給苦主打勒索電話時,我就授意苦主錄了音。”
于德海說:“那又怎麼樣?我們不怕你錄音。”
李觀瀾說:“你們當然不怕錄音。可是我們也會想到,你本人雖然不和苦主聯(lián)繫,但是你和美國的搭檔必須要時刻保持聯(lián)繫。”
于德海說:“我和他保持聯(lián)繫難道有什麼破綻?從美國打來中國的電話,每分每秒都有成千上萬通,你們還能監(jiān)聽到我們的電話?”
李觀瀾說:“你說的沒錯,你們能策劃一起周密的綁架案,卻對一日千里的現(xiàn)代科技不在行。我們鑑別出綁架許歆歆的清潔工人不是唐文強,和尋找到你的大概位置,使用的都是同一種技術,叫做生物識別。”
于德海不解地重複一句:“生物識別?”
李觀瀾說:“不錯,我們在鑑定監(jiān)控錄像裡的清潔工人身份時,使用的是生物識別中的人臉識別技術,而在監(jiān)聽你和賈富民之間通話的時候,借用了生物識別中的另一門分支——聲音識別。
“不要低估聲音識別的能力,在這項技術最發(fā)達的美國,他們的情報部門可以在幾十萬種聲音中準確地定位要監(jiān)聽的對象,甚至可以通過聲音識別判斷出被監(jiān)聽者是否患有感冒。我國目前的科技遠未達到這個水準,否則我們在幾個小時前就可以找到你。
“我把方菲手機裡的綁匪聲音輸進電腦程式,然後組織技術部門,連續(xù)在中美之間的國際電話中搜尋相同的聲紋。就像指紋一樣,每個人的聲紋都是唯一的。我們在堅持搜尋兩個小時以後,終於監(jiān)控到了身在美國的綁匪的聲紋,而和他通話的人就在曲州市。”
于德海嘆了口氣:“早知道生物識別技術這樣神奇,我們就不會通過電話進行聯(lián)繫。”
李觀瀾說:“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們無論使用什麼手段,警方總有打擊犯罪的更好辦法。不過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生物識別科技還沒有達到更高水準,在內容識別上有所欠缺,你和賈富民又非常謹慎,通話時間既短暫,內容又不涉及藏身的具體地點。在案發(fā)後二十小時內,你們僅通話兩次,每次不超過兩分鐘,我們只能監(jiān)控到你處身的地點在城南,卻無法準確定位。而一線的刑警在排查中,也調查到你的重大嫌疑,我們最終把你作爲重點嫌疑人。”
于德海目光黯淡,說:“曲州市這麼大,我們又這樣謹慎,你是怎樣找來這裡的?”
李觀瀾說:“你們在警方的壓力下,難免露出馬腳。尤其是最後鋌而走險,切下人質的一截手指,以期逼迫警方退出,這個舉動導致了你們最終的潰敗。
“你在這間廠房裡待了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注意到這是從前的有色金屬冶煉廠的舊址,這是你的致命失誤。人質被你帶到這裡以後,一直蜷坐在地上,雙手接觸到地面,手指上沾染了一些金屬粉末,雖然細微,但是在燈光下卻很明顯。我在看到那截斷指的時候,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重要線索,馬上把斷指送給市局的法醫(yī)化驗。
“從指頭上沾染的金屬粉末裡,我們化驗出了微量稀散金屬,包括鎵、銦、鉈這些自然界裡含量極少的稀散金屬成分,尤其是金屬鉈,在曲州市根本就沒有礦藏,鉈的化合物有毒,能導致慢性或急性的脫髮癥,嚴重的會導致死亡。曲州市儲存有金屬鉈的地方,只有松江大學化學系、曲州醫(yī)科大學等寥寥幾個單位,而在曲州城南,則只有廢棄的有色金屬冶煉廠,曾經(jīng)提煉和生產(chǎn)製造過磷酸鉈。你們在心情焦躁和恐懼的情況下,終於做出瘋狂行爲,導致了你的藏身地的暴露。”
于德海嘆息:“栽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
三個月後,賈富民在美國得克薩斯州休斯敦市被美國警方抓獲。因賈富民雖持有美國綠卡,但仍是中國公民,所犯罪行發(fā)生地又是在中國境內,經(jīng)中美警方協(xié)商,將其引渡回國,在中國宣判並服刑。
這起綁架案的成功偵破,打擊了暗流涌動的跨國綁架犯罪,起到震懾宵小的效果,併爲偵破跨國綁架案提供了嶄新思路,曲州市警方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