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晚自習沉悶而無聊, 所有的學生深埋在題海里，唯恐浪費一點時間，氛圍沉重而壓抑。
程諾抓耳撓腮, 咬著筆對著剛發下來的試卷發愁。其他幾個朋友和她一樣, 熱鍋上的螞蟻, 想著怎麼把鮮豔的, 耀武揚威的分數往上加一加, 一個個火急火燎，不好意思拿這樣的分數見人。
想要改分數？拜託！個個拔了拔胸脯，她們已經不是小學生了好麼, 這種幼稚的事情會做嗎？會做嗎？！
.......氣勢有些虛弱，精神有些萎靡。實在是身不由己, 衆人英雄氣短, 在現實面前低了頭, 神情肅穆的拿著筆，扭七扭八的在試卷上劃拉著。還是決定改下分數, 先把今晚糊弄過去吧，少挨父母一頓恨鐵不成鋼的愛的撫摸也是可以的。
於是個個臉上漾著迴光返照的祥和笑容，一筆一劃，絞盡腦汁如何才能使改過的分數更加自然，末了把它貢品一樣捧起來吹了吹, 碰了碰同桌：“怎麼樣, 能看出什麼痕跡嗎？”
同桌豎起大拇指讚歎道：“不錯不錯, 你這手藝越發純熟了啊！83？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它原來是33哎！”
那人心滿意足的獨自偷著樂兒。
程諾此時也有些沾沾自喜, 自己的分數還是居高不下的, 在他們幾人當中位列前茅，簡直是麻雀裡那隻顯赫的雞, 隨便掃一眼都能看到她仰著雞冠雄赳赳氣昂昂，不過剛纔還作威作福的程諾看到自己的分數萎了下來，捧著下巴有些苦惱。
同桌小妖湊過來，搖頭晃腦半天，爲她瞎操心：“你說你這分數拿回去，你家長會不會崩潰，讓你把它吃了？”
程諾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樣子爲他辯解，正氣浩然爲自己維護面子：“哎，他不是那樣的人。”
心裡默默的膽顫兒，別說，那整天微笑著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小男人真有可能做得出這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想著就開始背脊發涼，尋個狗頭軍師來：“你看怎麼把48神不知鬼不覺改成98，或者88，給個建議，不要往高處加，我怕他知道肯定更加感興趣看我試卷。”
這個有些困難。
小妖簡直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程諾一臉擔心糾結又沾沾自喜忙的謊，她暗自搖搖頭，總覺得程諾瞎忙活，任誰隨便看一眼都能看出錯多對少的試卷上五十分以上就是上天瞎了眼了，別說那樣聰明的顧昔年。
與其想著走這些捷徑，還不如老老實實坦白從寬，爭取寬大處理。
程諾顯然沒有意識到這點，忙的熱火朝天。
認真的程度讓小妖有些錯楞，莫名的讓她真實的覺得或許顧昔年真能看走眼，畢竟他已經親身演繹瞭如何瞎了眼的看上程諾這一戲碼。
所以多一次也不算多吧。
他們的班主任是數學老師，整日板著一張臉，像獄警一樣虎視眈眈的看押著他們，精神抖擻的過來巡邏，目光炯炯的逮住了正在竊竊私語的幾人，威嚴的咳嗽了幾聲，意有所指：“有些同學看看你們的分數，憑著這樣的成績怎麼上理想的大學，不說大學，就是眼下的分班考，你們能有幾成的把握，就這樣還有一些人不思進取，貪玩享樂！”
全班噤聲。
程諾縮了縮脖子，出於本能的對老師的敬畏，不說話鳥。
誰知老頭說完意猶未盡，胖胖的手指指著程諾和其他幾人，扔下一句：“自習結束你們這些人留下，把那些錯了的地方好好訂正一遍，明天檢查。”
被點名的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程諾不敢反駁，只得內心默默問候老頭，暗自揮淚，握了個草啊，黑山老妖！
晚自習結束，走讀的學生們陸續離開，住校生有的繼續在教室學習，有的已經回了寢室。
幾個和程諾幾人交情比較好的男同學幸災樂禍的對她們嘿嘿笑了幾聲，結伴到附近的酒吧玩。
十幾歲正是愛玩的年紀，對那些未知的事情充滿了好奇。
小妖苦著一張臉抱怨：“都怪你，害我被黑山老妖留下來！”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堵他，告訴他走夜路要小心點。”程諾賠笑著拉著小妖，狗膽包天的準備帶著她去給老班套麻袋。
小妖氣弱的搖手：“算了，下次吧，今天傢伙沒帶全。”
砸吧砸吧嘴，幾人偃旗息鼓，老實的坐下修改試卷。
安靜了幾分鐘後，不甘寂寞的幾人又開始活躍起來，吳芊羨慕道：“我也想去酒吧見識見識，不然我們哪天也去吧！”她興沖沖的提議道，對那種充滿色彩的而學生很少去的地方有些嚮往。
看起來大大咧咧，還帶著微微的男生痞氣的程諾骨子裡還是很老實的，因爲性格原因和那些男生玩的很開，挺能蹦躂的，但不代表她就是那種隨便的女孩，相反，從小就被顧昔年管的死死的，這些地方都是從別人嘴裡聽過，但至今沒有機會實踐。
此時聽到朋友提起，不禁有些意動，就是去看看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幾個人的話題從開始的作業成功的轉移到要不要去酒吧這種大事上來。
吳芊提議過後有些遲疑，小聲道：“不過還是不好。聽說那種地方很亂。學生去不安全。”
“不會吧。”程諾託著腮，不以爲然道：“也不是所有的酒吧都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危險，畢竟都是假的。”
“生活不是電視劇，沒有那麼多狗血。而且......就算是真的，只要小心點，別接觸什麼陌生人應該也沒什麼。”
小妖感嘆道：“生活不是電視劇，但這個世界還是充滿惡意的啊。”
程諾贊同道：“這句話說的也不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說要不我們自帶酒水果汁，隨便看看麼，溜一圈就回來了。”
一男同學張朋裡鄙視的看了她一眼，程諾揮了揮拳頭。
張朋李：“你太天真啦，所有的酒吧都一樣，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潛藏的危險，防不勝防。”
小妖咦了一聲，上下打量他，挑了挑眉毛曖昧的笑道：“你很清楚麼？”
挺了挺胸膛，還挺自豪：“那是。”
吳芊捧著下巴：“不會吧，這麼危險？”
張朋裡嚇唬她們：“尤其是你們這些小女生。”他拍拍胸膛：“相信我啦親，那些人有著很強的獵奇心，尤其是對於新來的，只要看上了，就絕對跑不掉，管你喝酒還是喝果汁，總有辦法讓你就範！”
程諾狐疑看他。
張朋裡鄭重點頭。
小妖咋咋呼呼：“那怎麼辦？這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宋依斐突然開口道：“親們，放心吧，你們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她幽幽說道：“真不明白你們哪來的那麼多自信以爲人家無聊到看上你們......”補刀完畢的宋同學淡定說完，繼續埋頭做作業，絲毫不理會自己的話會在這些脆弱的人心裡產生怎樣的驚濤駭浪，又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
一陣沉默。
又一陣死寂的沉默。
良久，程諾一臉破碎，生無可戀，捂著自己的心臟氣若游絲的道：“總覺得我們要絕交。”心上被狠狠插了一刀。
她仿若瀕臨死亡前的麻雀，蹬了蹬腿，猶自掙扎的拿過一旁的小鏡子照了半天，然後默默的放下，若無其事的轉移話題：“那什麼，這些選擇題怎麼做？沒道理我一個都沒蒙對啊？”
其他幾個人心領神會的開啓屏蔽模式，好像剛纔什麼事都沒發生，什麼話都沒聽到一樣，紛紛搖頭，咬著筆萬分糾結：“母雞啊，我們對的也不多，僥倖蒙對的那個都不知道是怎麼蒙對的。”
程諾一臉鄙夷的看著她們，“你們這些年的飯都吃到豬身上了麼？一題都不會？！”
小妖立馬反脣相譏：“你不也一樣。”瞇了瞇眼：“這麼囂張的，你小心我打小報告，讓你監護人好生管管你！”
“......但是，豬哪有你們好看！哪有你們聰明！”程諾毫無原則正氣凌然道，末了小聲咳了幾聲，含含糊糊道：“那什麼，記住了，白天不能說人話，晚上不能說鬼話的啊！”
幾人一臉‘你很上道，我很看好你’的表情心滿意足。
“......”
被提及的鬼話此時就在教室外。
顧昔年靠在窗戶旁好笑的看著程諾的反應，一雙丹鳳眼含著七分笑意，兩分無可奈何，一分苦惱。最後哭笑不得的撫了撫額頭。
於是從教室出去的同學就看到他們班級窗外站著一個俊逸清朗的同學，神色複雜的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無奈樣子，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察覺到人的眼神，顧昔年的神情慢慢收斂，又恢復了那副風清月霽的表情，禮貌的頷首。
那人被他微微一笑弄的不好意思，匆匆走了。
他轉身看著窗邊的程諾，手握成拳放在脣間低低咳了幾聲，引起了教室僅有幾人的注意。
程諾聽到這個低沉的聲音後背就開始生涼，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跳著離開座位，疾步隔離了幾個位置，戰戰兢兢的轉頭，果然看到顧昔年一臉帶笑的看著她。
聲音都有些不聽自己使喚了，程諾聽著自己結巴的聲音哆哆嗦嗦的說著：“你......你什麼時候來的？”還不忘將手裡的試卷藏起來，知道此時毀屍滅跡已經晚了，於是將打了分數的一角折了起來，手肘支起來撐著腦袋，掩蓋住一切痕跡，歪著腦袋問。
“不久......”顧昔年說道：“放心，你們說的我都沒有聽見。”
程諾：“......”
小妖有些怕這個時常面帶微笑的男人，撇撇嘴，快手快腳的收拾東西和別人一起滾了。
程諾呵呵乾笑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還知道這麼晚了？顧昔年坐到她身邊：“看你沒回來，過來找你。”
“哦哦。”程諾點頭，“我也正打算回去呢。”
顧昔年看著她露出一角的試卷，用下巴點了點它的方向。程諾立馬攤給他看，還不忘蓋住自己的分數。
看著試卷上慘不忍睹的僅有的幾個對號，顧昔年問道：“這些都不會？”
程諾可憐兮兮的點頭。
擡頭看著牆上掛著的時鐘，顧昔年撿了幾個題給她講了講。
“懂了嗎？”
程諾似懂非懂，糾結萬分，最後咬著手指：“好像......貌似......迷迷糊糊不是很懂的樣子......”
顧昔年冷冷的看她：“哪怕你把你惹是生非，陽奉陰違的勁頭放在學習上，今日講題就不會聽不懂。”
程諾雙眼含淚：“你可以侮辱我的理解力，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侮辱我的智商，那會讓我覺得你在欺負弱智兒童......”
顧昔年==：“......”誰來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