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的木柴已經快燒盡,苔伊起身從旁邊的竹筐之中撿了些木柴在火盆之中放好,撥‘弄’了一下木柴後,又給賈鞠倒了一碗隔夜茶,遞到他跟前,在看賈鞠喝光之後,才說:“隔夜茶多身體並不好?!?
賈鞠搖頭道:“就如喝酒會傷身,會讓你變得遲鈍是一個道理,只是有酒癮的人你是沒有辦法輕易勸服他不再喝酒的,你能說服今天的廖荒不再心急攻打佳通關,佔領建州城,那就能說服我不再喝隔夜茶,這其中的道理都一樣,大多數人真正關心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自己的情緒,就爲了圖一時的痛快,就如男‘女’之事一樣。”
賈鞠提到男‘女’之事時,故意擡眼看著苔伊,苔伊雙眼卻盯著火盆,沒有任何表示,好像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他最後的那句話。
“你在想什麼?”賈鞠問。苔伊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笑道:“我只是在想你剛纔說的幾者之間的關係,但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們自己的推斷,並不是事實,況且我最關心的還是,你爲何從前要一心殺死謀臣,如今在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賈鞠笑了,笑著笑著又咳嗽起來,苔伊換了個姿勢,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等賈鞠有所好轉之後纔開口道:“你說說,我看是否正確。”
“你是因爲知道謀家村是大滝皇朝認爲建立之後,纔對謀臣起了殺心,因爲你不允許任何一個妨礙你的人擋住你要覆滅大滝皇朝,不管是誰,就算是自己心愛的弟子,你也不會手軟。”
不可否認,苔伊的話說中了賈鞠的心事,這是一個正確的答案,再沒有一個答案比這個要準確。賈鞠完全是因爲看了鬼鶴的那封書信之後,才意識到不能留下謀臣這個人,留下這個被盧成家所飼養出來的牲畜一樣的人。如果沒有那封信,他會按照最初的想法,將謀臣留在皇宮之中成爲自己的內應,在時機成熟之時,憑著他們師徒倆的智慧,一定會力挽狂瀾,一舉推翻大滝皇朝的統治。可偏偏就在他離宮之前,發現了那封信的存在,也知道了那個殘酷的事實,雖然他不知道信中所寫的文字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實,但因爲大計已經開始施行,容不得有半點的疏漏。如果謀臣不死,這個被培養出來要一心終於盧成家的人,一定會有一天將賈鞠和廖荒豎起的那支天啓軍大旗給砍斷,重新恢復盧成家的統治,所以他必須死
不過,人畢竟都是有感情的,賈鞠也是一個惜才之人,他並沒有真正的下狠手想要將謀臣置於死地,所以纔在離別之前,將自己的扇子贈送給謀臣,並在扇子之上留下了那樣一首詩,其目的就是爲了讓謀臣知道,他最終的歸屬並不是在權利的爭鬥中。同時,賈鞠也深知,要殺死謀臣,最好的人選便是苔伊,並不是他挑選出來的那個名叫尤幽情的‘女’孩兒,雖然那種‘女’孩兒骨子裡透出一種可以讓人低頭的恐懼,但這樣的人在那個看不到真面具的謀臣面前,是毫無殺傷力,甚至有可能成爲自己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事實證明,一切都還是在賈鞠的預料之中,尤幽情雖然成爲了自己的內應,完成了最關鍵的一步,可還是被謀臣給徹底利用了。
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兩個被天下人稱讚爲智傾天下的謀臣之首,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都不約而同地利用了‘女’人,而這兩個‘女’人卻又或多或少徘徊在他們之間,搖擺不定。
賈鞠知道尤幽情對自己存在的那種好感,也知道這種好感僅僅是因爲自己所謂的那種智慧。聰明的‘女’人都會選擇聰明的男人,因爲智慧可以帶給自己不僅僅是殷實的生活,還有安全感,不過前提是這個男人也會深愛著她。
這種相輔相成的條件,是一種矛盾的組合,能徹底化解這種矛盾的人,才能最終達到目的。
四個人之間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所捆綁著,當年賈鞠託四位王子所送給謀臣的摯友禮物,在這其中就已經被苔伊給做了手腳,當時的賈鞠卻沒有想明白那四種禮物之中所存在的含義,原本以爲只是一種‘玉’蓋彌彰的做法,讓謀臣去捕風捉影,最終什麼都得不到,看不清楚,可沒想到卻成爲了兩個‘女’人提醒謀臣的一個手段。
“你知道,我其實早就殺不了他對不對?”賈鞠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靠近他的人才能聽明白。
苔伊聽見,開始是一愣,最終還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哈,韜光隱晦,這四個字隱藏了多少含義在裡面,不僅僅是告誡他在宮中的爲人處事之道,又隱藏了你對他的那種關懷,我沒有懷疑你對我的忠誠,從來沒有,就如你從來都不會懷疑我對你有一份感情存在一樣?!?
苔伊沒有說話,只是心中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也許,現在是自己應該離去的時候了。
現在離去,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去找謀臣嗎?就算有這個計劃,也不知道那個人身在何方,又在做什麼,會不會再一次接受自己。想到這,苔伊轉過頭去看著賈鞠,突然明白賈鞠這個自己自少年時代就喜歡上的男子,其實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而已。在這個夢中催生出了可怕的東西,其中就有讓很多智者都害怕的智慧——‘女’人的智慧。
賈鞠起身,走到營帳‘門’口,撩開帳幕,任憑外面的寒風捲著雪‘花’吹入,許久,開口道:“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那排你假死逃離宮中,到後來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雪‘花’被狂風吹進了營帳之中,其中一枚從火盆之上飄過,落在了苔伊的掌心之上,瞬時間變成一滴雪水,不一會兒便蒸發不見,又變成風的一部分,在整個營帳之中盤旋。
“如果你不是賈鞠,那該多好?!?
苔伊微微弓住身子,雙手抱住自己的‘胸’口,眼淚忍不住要滴下來,可卻在拼命地抑制住,她不能哭,自從她父母死後,她早也不想流下任何一滴眼淚,甚至她不知道如今的這滴眼淚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賈鞠?爲了謀臣,亦或者爲了自己不再擁有的純真。
那滴眼淚中從眼眶之中滾落下來,落在了那雙繡‘花’鞋的鞋尖之上……
‘女’人的智慧有時候很可怕,但催生這種智慧產生的“物品”之中就有男人。
《智囊.閨智》——日月:男,日也;‘女’,月也。日光而月借,妻所以齊也;日歿而月代,‘婦’所以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