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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細碎的腳步聲毫無預兆地響起,夜色中多了一盞搖晃的風燈。風燈穿梭過長長的迴廊,停在一間臥房前。

“大人?”秦瑞妍輕輕釦了扣門,用綿軟的聲音詢問。

“何事?”應門聲明顯有些不耐煩。

“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你商量。”

顧沾卿從裡屋出來,看到窗戶上映著秦瑞妍的側顏。他用力地一把打開門,氣勢凌然地望著她。

“可否,借一步說話。”秦瑞妍看了一眼裡屋,暗示不想讓鄧曦枚聽到。

顧沾卿本能地一蹙眉,將冰峰冷眼掃過秦瑞妍。後者巍然不動,依舊是巧笑溫和的樣子。僵持了片刻,顧沾卿憤然一拂袖,朝前邁開了腳步。

“說吧。”走到庭院中的空曠處,顧沾卿方止住腳步。

“大人,我也是被你逼得毫無章法了。”秦瑞妍輕輕呼出一口氣,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盒。

顧沾卿冷然接過,慢慢地打開。

檀木盒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物,顧沾卿心中隱約猜到了些什麼,卻還是咬著牙,故作鎮定地將那東西拿了出來。

血腥味混合著檀木香撲鼻而來,顧沾卿本能地止住了呼吸。那是一串沾滿鮮血的佛珠,珠子上血跡未乾,佔了他滿手的血腥。不用細看也知道,佛珠乃是當日在白馬寺元空老和尚送給沈挽荷的那一串。

秦瑞妍低眉順眼,裝作平靜異常,然而眼睛卻時不時地探看顧沾卿的反應。

忽的,一陣風襲來,秦瑞妍未及反應,只覺喉嚨一緊,巨大的衝勁讓她不住後退,最後撞上一棵老樹才被迫停下。

她從未料到,顧沾卿出手竟能這般快,這般狠。她被掐地雙腳離地,窒息的感覺像一團火一樣在頸部和胸腔中燃燒。在快要昏厥的瞬間,對方鬆了手。她像斷了線的風箏般落到地上,拼了命地喘氣。那風燈從她手裡滑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後,開始猛烈地燃燒。火光映照著秦瑞妍由於窒息而扭曲的臉,但很快地風燈便燃做一團灰燼,而秦瑞妍也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樣。

“她知道我要拿她威脅你,所以咬舌自盡。這個蠢丫頭,咬舌哪那麼容易死。若不是發現及時,現在已經變成啞巴了。”秦瑞妍輕描淡寫地爲其講述佛珠上的血從何而來。

顧沾卿靜默地看著她,不置一詞,唯有眼中極致的冷意泄露出他的情緒。秦瑞妍知道顧沾卿正在極力地忍耐怒火,爲了沈挽荷的安危,他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秦瑞妍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理了理衣襟後鄭重其事地說道,“大人,你我共患難十數載,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屬無奈。哪怕是有其它任何一條路走,我也不願意這樣做。”她嘆了一口氣,看著對方的眼肅穆地宣佈,“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後天日出以前,將虎符交出來。如若不然,我就會讓人每天斬她身體一個部位。我不會殺她,但她的餘生將會生不如死。”

顧沾卿緩緩地握緊拳,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瑞妍從他面前走過。

沈挽荷斷手斷腳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跳入他的腦海,他驚恐萬狀,後退了幾步扶住樹幹才勉強站穩。

千萬人之生死,或是她的安危,他該如何選?

明月下浩淼江水暗自涌動,灑下的清輝被起伏的水流剪成了粼粼波光。夜晚的江面不同於白日的喧鬧,此時數公里水域內唯有一艘遊船正順著江水緩慢前進。

這艘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船上有二桅,船身乃是雙層樓閣。子夜時分,船艙內燈火通明,時不時地傳出歡歌笑語。

今夜江風殊勁,船帆迎風鼓動,“颯颯”作響。夜色中,桅桿上,一人悄然獨立。黑夜淹沒了此人的容顏,只依稀露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一點白光微微一閃,竟是那人手中所握之劍折射出了月華。劍光接連閃過,那抹欣長的身影若鶴鳥般在桅桿之上翻飛起落過幾轉。

似是心中煩亂無處排遣,柳墨隱唯有靠此方法才能得以舒緩稍許。劍招接連地劃出,爽煉乾脆,絲毫沒有半分破綻。長劍灑落地斬著長風,一轉又一轉,可惜長風不止,反而越吹越大。

“喂!幹嘛呢?”男子響亮的叫喚聲從船帆下響起。

終於,他還是停了下來,額頭已然沁出薄汗,握劍的手也有一絲微痛。柳墨隱微微垂下眼瞼,見到船帆低下,謝凌鈺正摟著兩個歌姬仰頭瞪著他看。

“大半夜的,有酒不喝,有美人不抱,跑到木桿子上吹冷風,傻了吧你。”

柳墨隱微微一瞇眼,疏忽間一躍而下。他輕功了得,下落之時速度和緩,衣袂飄搖。茫茫夜色中,鼓鼓船帆前,仿若仙人降世,看得那兩名歌姬瞠目結舌。

“哎呀,不就是被人拋棄了麼,堂堂七尺男兒,用不著跟個怨婦一樣。”謝凌鈺醉醺醺地用手去拍柳墨隱的肩膀,被後者巧妙地避開了,“我們金陵有的是美人兒,有什麼好愁的。”說著兩隻手在人家姑娘的臉上亂摸一氣。這兩個姑娘都是秦淮有名的歌舞伎,對於風月場所的那一套了如指掌,當即巧笑倩兮地望著柳墨隱瞧。

柳墨隱輕飄飄地一眼掃過眼前的三人,接著不發一語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

“喂!”謝凌鈺有些不滿地朝著對方的背影喊了一聲,可惜柳墨隱依舊沒有理他。

船艙內坐著謝凌鈺的狐朋狗友,一個個喝得東倒西歪,醉得迷迷糊糊之時,也不忘在旁邊的姑娘身上佔便宜。柳墨隱面無表情地穿過酒池肉林,走到船頭。

“喲,柳公子。”船老大眼尖地看到他,熱情地走過去打招呼。

“前面的西丘渡口,靠岸。”柳墨隱絲毫不寒暄,丟下這話後,又快速離去。

前面就靠岸啦?不是說一路到瀘州,中途不停船麼?船老大心中泛著嘀咕,不過既然是顧客發了話,他豈有不從之理?

滴滴答答的小雨聲……很是好聽。

尤其是被人鎖住手腳,百無聊賴之時,實在是打發時間的天籟之音。沈挽荷記不清自己被抓後過了多少時間,因爲她咬舌後昏迷過幾次,即便是醒來也是迷迷糊糊如癡如聾。關押她的屋子跟平常的臥房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乃是屋子內有四條大鐵鏈,鐵鏈鎖著她的四肢,另一端連著屋子的房樑。

被抓後秦瑞妍也就來看過她一次,也就是她企圖咬舌自盡的那一晚。秦瑞妍絕不允許自己死,死人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她不明白是什麼東西驅使對方這般極端而狂熱地做事,而迷惑之餘她又有些後怕,她知道秦瑞妍說的要斬斷她手腳的事絕對不是開玩笑。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不過這已經無足輕重了,覆水難收,即便是再懊惱,也無法重新來過。

迷迷糊糊中,身上傳來了綿軟的感覺。沈挽荷腦袋本就昏沉,感受到溫暖後,又一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竟是由於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沈挽荷用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迷迷濛濛地看到不遠處的桌邊站著一個人,正擺弄著些什麼。

她動了動身子,用手撐著地面緩緩地坐起來。棉被從她身上慢慢地滑落,而周圍的鐵鏈由於四肢的扯動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沈挽荷有些不解地看著身上裹著的棉被,又疑惑地打量起桌邊的那個人。

對方自然也是發現她醒了,對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顏。可惜沈挽荷的腦袋依舊昏沉,根本無法看清楚,甚至於對方的長相,她都無法辨認。

那人緩緩地朝她走來,隨著距離的拉近,對方的樣貌越發地清晰起來。那人生得龍章鳳姿,俊逸非凡,便是此時穿著尋常的粗布麻衣,也不掩其華——章徵。

“你?”抵不住心中的驚訝,沈挽荷率先開口。只可惜她似乎忘卻了舌頭上的傷,這一開口,疼得她咬牙切齒,眉頭緊皺。

章徵雙臂環抱,饒有興致地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

“繞了一個圈,又落到我手裡了,沈女俠,你是當我的階下囚當上癮了嗎?”章徵挺著眉,一臉不可一世。

“我,呃……怎麼會?”沈挽荷舌頭受傷,表意不清。

章徵朝她搖了搖頭,又轉了一個身,走到桌邊去倒水,“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自廢了武功。第二次再見你,你自廢了舌頭。沈女俠的人生真是豪邁壯烈。”章徵一邊裝模作樣地嘖嘖稱讚,一邊拿著水走到沈挽荷面前。

“張嘴!”他語氣冷硬地命令對方。

沈挽荷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唯有乖乖地喝水。溫熱的開水流入口腔,融化了空腔中的血液,入喉時腥味十足。沈挽荷皺著眉,將一杯水全部喝完。

章徵看她如此聽話,心情好了不少,“你一定想問我爲何會在這裡?”

不等沈挽荷問話,章徵搶先一步挑起這個話題。沈挽荷睡了一覺又喝了杯熱水,神智清醒不少。她思索了片刻,幫對方答道:“你是蕭太子的人。”

似乎沒有料到對方能夠一猜即準,章徵有些啞然。他帶著些驚異的目光瞥了一眼沈挽荷,微微點了點頭,“你說對了。”

“所以,逐鹿會,也是你們的佈局。難怪對高啓,你說殺就殺。”沈挽荷更進一步分析。

“嗯,看你這麼激靈,我必須得獎賞點什麼才行。”章徵突然又站了起來,從桌子那邊搬來了幾盆菜,一碗粥。沈挽荷好幾日都沒怎麼進食,說不餓那是假的。她拿起碗,喝了一小口粥,覺得味道不錯,又夾了一筷子菜,往嘴裡送去。

“啊!”傷口觸到菜的瞬間,沈挽荷疼得幾乎沒拿穩筷子。她連咀嚼都來不及,迅速地將食物吞下了肚。

“抱歉啊,我好久沒下廚,鹽放多了。”章徵自己也夾了一口菜,正歡欣鼓舞地吃著。

沈挽荷哪能不知道,這人定是故意在作弄自己。只是她現在四肢都被禁錮著,根本是對他無可奈何。

“世人都說十指連心,其實這舌頭纔是最脆弱的。所以呢,很多刑訊高手,都愛割人舌頭。先割一小節,讓犯人體會一下那種頭腦欲裂的疼,一般這一刀下去,沒有幾個人能捱得住。若是還有強硬的,咋們可以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割,反正人的舌頭很長。”章徵輕描淡寫地向沈挽荷傳授他的刑訊秘籍。後者聽了這段話,加之聯想到自己的境況,胃口頓時失了一大半。

“你和秦瑞妍是一夥的。”沈挽荷放下筷子,神情凌然地望著章徵。

章徵被她以如此冰冷的眼神看著,卻仿若如沐春風,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反而歡快地點了點頭;“對啊,一夥的。”

“所以你們打的是同一個主意,是一條心?”沈挽荷又繼續深入地詢問。

“嗯,不錯。”章徵嘴裡嚼著食物,含糊地應答。

“所以,你也打算用我來威脅我兄長?”

章徵看著她煞有介事地說:“在沒想到更好的辦法以前,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沈挽荷瞭然地點了點頭,接著手出如電,驟然間罩向章徵的腦門。章徵猝不及防慢了一招,等他出手架開對方的手時,已經覺察到腦門上被抽走了一物。沈挽荷一拿到對方發間的銀簪,即刻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頸間大動脈。

章徵驚駭萬狀,立即伸手阻止。

“你,死丫頭,果真不要命了!”銀簪在刺入小半寸後被章徵奮力拔出,幸而只是刺破了皮肉,沒有刺到經脈。不過即便是如此,傷口依然是鮮血淋漓,紅色的血液順著她雪白的脖子緩慢地流淌,看得人觸目驚心。

“我本就不要命了,否則也不會咬舌。造成今天這種局面,是我的疏忽大意,我不願受辱,不願斷手斷腳地在世上茍延殘喘,更不願讓我兄長爲難。你要麼放了我,否則我的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沈挽荷直直地盯著他看,那冷冽堅毅的樣子,跟剛纔的柔弱無力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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