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人吃得正香時,一道黑影迅速地從不遠處的樹林一閃而過。笑容剎那間凝結在了林曉鏡的臉上,她突然站起身大聲呵斥道:“誰?”?
“怎麼了?”被林曉鏡的大動作有些嚇到的羅素虹擡起頭看了看有些緊張的林曉鏡,又看了看不遠處仍在來回晃動著的樹叢,不禁笑道:“別緊張,這山野大凡有些貓狗,我們都是暢養的。來來來,還是趕快做下吃飯吧。”?
接下來,林曉鏡吃著飯開始變得精神恍惚起來。雖然羅素虹說得也沒錯,可她剛剛看得分明,那就是一個人影,這貓狗哪會有這麼大動靜呢,只是這很多事都沒法和羅素虹明說,曉鏡只得暗暗地一個人埋在了心裡。?
吃過飯,老太太又拉著林曉鏡絮叨了一會兒家常,眼看著曉鏡的神色有些犯困了,羅素虹這才安排曉鏡住在了二樓的房間裡好生休息。林曉鏡真的是有些困了,待老太太退出房間後,便斜躺在牀沿上睡著了。?
這一睡,林曉鏡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做了一個怪夢,夢中她看見青遠和一個怪獸一同被樹枝纏繞著,四周好多高舉的火把此起彼伏著,那雙赤腳的女人就站在他們跟前,手裡一揚一揚地灑著紅楓葉,這紅楓葉每落下一片,便能在青遠和怪獸身上烙出一個血洞來,她能看見青遠一張一合的嘴正朝自己訴說著什麼,卻怎麼也聽不見。耳邊揚起的卻是那一陣陣陰森森的笑聲,這笑聲好清晰,好囂張,好刺耳。?
“呀!”林曉鏡被驚醒了。?
那恐怖的笑聲似乎還回蕩在耳邊,只不過此時讓林曉鏡深刻恐懼地是,有人在唱歌。本來在苗區聽到有人唱歌實屬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青年男女常會在以歌語來表達對彼此的愛戀情事,這就是他們婚姻戀愛的一個民族特點。?
讓曉鏡深感恐懼的是這聲音,分明和她夢裡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而且這歌詞和自己的情形簡直是不謀而合。?
“遠遠的紅楓林呀喂?
薄薄的霧藹沉重呀喂?
哥哥來山上尋呀尋不見?
妹妹在家淚落兩旁呀喂”?
這時樓下傳來羅素虹的聲音:“死丫,回自己家去,別到處亂跑亂唱的。”歌聲也因此就斷了。?
聽羅素虹的口氣,應該是識得這唱歌的人,這歌詞似乎在暗示著自己什麼,難道春丫知道一些什麼事?林曉鏡此刻的心情還是比較不安。?
屋裡的空氣有些沉悶,曉鏡推開了後窗,屋舍的後面是一大片樹林,此時夜色已經漸沉,樹林裡顯得有些陰暗,這股陰暗給曉鏡帶來了更多的壓抑。?
“唉...”?
就在這時,樹林裡傳來了一聲幽幽地嘆息。?
“誰?是誰在那兒?”聽到聲音,林曉鏡緊繃的心又提了起來,睜大眼睛看著這片未知的黑暗四處搜尋聲音的來源。?
“擦...擦...擦...”?
一陣緩慢的腳步聲,一個黑黑的身影正由遠至近地走了過來,林曉鏡定定地站在那裡等待著,手心裡的汗已經悄然開始滑落了。?
“怎麼了?”?
林曉鏡轉過身驚愕地看著急匆匆走進房裡的羅素虹,待想起什麼朝窗下張望時,那窗下的黑影再次消失無蹤了。?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發惡夢了嗎?”羅素虹走上前放下手中的湯碗,心疼地爲林曉鏡擦拭額上的汗。?
“沒什麼,剛剛那是誰在唱歌嗎?”林曉鏡勉強笑了笑。?
“你說春丫啊,你別在意,她這裡...”羅素虹用手指了指腦袋道:“有點問題,平時就是喜歡亂跑亂唱,不會傷害到別人的。”?
“有沒有去醫院看看呢?只要不是先天的,慢慢調理說不定是可以治好的。”?
“符家哪有這個閒錢給她看病呀,他們家的人死的死,瘋的瘋,就剩下一個老太太做點手工活拿以縣城換點生活費,這符家的日子也就勉強安生了。”羅素虹搖了搖頭,不無感慨地說道。?
說到這兒,羅素虹突然變得神秘起來:“鏡兒,我可給你說了,這符家邪門得很,你平時哪都可以去,就是別去他們家轉悠。”?
“爲什麼?”林曉鏡備感疑惑。?
“他們家不乾淨。”?
不乾淨?林曉鏡重複了一次,突然知道羅素虹所說的不乾淨指什麼了:符家鬧鬼。?
一提起鬼,林曉鏡真的心裡有點犯哆嗦,忙岔開話題道:“不會的,這世上哪有什麼鬼呀鬼的,現在是科學時代了,很多不可解釋的現象都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羅素英同志不就是在從事科學工作嗎?阿姨,您就不要自己嚇自己了。不過您既然說那兒不好,我不去便是。”?
眼看林曉鏡不相信,羅素虹老太太還真是急了:“鏡兒,這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從外面的城市來,咱們苗家是有很多禁忌的,我跟你說的這個事你可一定得掛記在心上,不能馬虎呀,到時真出點什麼事,我還怎麼向素英交待呢。”?
“好好好,我一定牢記在心,您就別擔心了。”在林曉鏡一連聲地保證下,老太太終於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一路絮叨著離開了。?
那個黑影到底是誰?如果老太太剛剛不是碰巧進來,那個黑影會給自己看到真實的面目嗎?林曉鏡心裡充滿了疑問:但如果老太太是故意走進來,那這所有的事就都太不尋常了。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生性敏感的她又怎能不去想呢??
好在這後來一晚基本上就安靜下來了,什麼事也沒有再發生。只是老太太似乎忘記做晚飯了,半夜的時候曉鏡就餓了,可是也不好輕易吵醒老人家,便從自己的行李裡抽取了一袋餅乾,合著開水兌成的果汁便充當了晚餐。?
早上曉鏡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便聽到羅素虹在自己屋外喊了幾句,大概是說她去買菜,一會兒就回來。林曉鏡應了一聲後,慢慢地就醒了,等到起來以後發現其實時間真的還蠻早的,這會兒七點還沒到呢,這老太太起得還真早。?
出了房間上了吊腳樓,林曉鏡發現昨天吃飯的石桌那兒坐著一個梳著小辮,模樣極爲清秀的女孩,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她是春丫?很快曉鏡便猜到了這女孩的身份。看到林曉鏡,春丫顯得十分高興,笑臉盈盈地走了上來:“姐姐,坐!”?
“你是春丫吧,昨晚的歌是你唱的吧,真好聽。”林曉鏡緊挨著符春丫坐了下來。?
“姐姐好好,我唱的歌最好聽”顯然這話春丫是聽明白了,手舞足蹈地拍起手來。?
“好了好了,春丫,你給姐姐說說,這歌裡的哥哥爲什麼是尋呀尋不見了?”林曉鏡很慶幸春丫還能聽懂自己說的話。?
問起這個,春丫剛剛還笑得燦如琉璃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低著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不發一言。?
“你這死丫,怎麼又跑過來了?”?
正說著話,羅素虹買菜回來了。看到春丫和曉鏡坐在一塊兒,甚爲緊張。?
羅素虹這一吼,可把春丫嚇壞了,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著樹林深處跑了去。?
“阿姨,您把她嚇著了。”春丫的速度實在有夠迅猛,快得連曉鏡都來不及阻擋就不見了,還真是來也風去也風。?
羅素虹趕緊把手上的菜籃放下,就把曉鏡拉到旁邊坐下道:“我不是給你說過嗎?別和春丫走太近。這符家可邪門得很,本來我不想跟你說這些事的,可是我要不說,你肯定就不會相信,也不會把這些事認真地放在心裡了。”?
看來這符家果然是有內幕的。林曉鏡也不動聲色,此時她總覺是羅素虹兩次出現的時機都太湊巧了,也許這就是身爲作家特有的敏感。不論羅素虹接下來要說的事是真還是假,對於自己來說也是一條好的信息,至少又多瞭解了這一片土地的秘密。?
當然,越是如此,林曉鏡也開始越加地發現,青遠的此次之行必定是兇多吉少了,也許對於自己的到來,所有參與這些事的人們都不曾設想吧,或者如果有那麼一點點小幸運的話,青遠還是有救的,這些都只是林曉鏡埋在心底的希冀,只是希望一切事情還來得及,事情並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雖然她自己還並不知道,擋在前面的到底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