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風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完全變了樣子。他正躺在一張超級大的羅漢牀上,看見的是白色的蚊帳,身體上下無一不痛,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卻絲毫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也許是昏迷太久或者睡了很久,與身體間無法很好的協調.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的穿著也是怪里怪氣的,布料做工倒是比較考究,不過和自己原來的那些衣料相比,簡直沒法入眼。直到他起身站在地上,才發現更多不一樣的地方。
老式的房屋、老式的牀、老式的桌椅,入眼之間,連一樣現代化的家電都沒有。憑他的眼光,屋裡隨便一件瓷器都能抵得上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就算是再怎麼嚮往古代生活,最起碼電視和電話應該裝一部吧,這是搞什麼鬼?更重要的是,自己這是在哪裡?
無意中擡頭,看到一塊銅鏡,很新。他心道好傢伙,這玩意兒打眼一看就是真品,要保存的這樣完好,那得是什麼樣的技術?走近了一看,他才真的愣住了,鏡子裡照出一張陌生而帥氣的臉.
這是誰?他猶有些不敢相信的用手摸了一下,結果發現鏡子裡的人和他做著同樣的動作。就算再遲鈍的人此刻也明白了,鏡子裡的人是自己!
葉清風真的有些慌了,就算再厲害的整容手術也不可能將一個人完全變爲另一個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這是在哪裡?
他擡起這雙手看了看,蒼白而柔弱。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弱了?
推開房門,明媚的陽光直射了進來,他下意識的用手遮擋了一下。
這是一棟木質的小樓,放眼望去,全是古代建築,多是些北地風格的園林羣,池塘、假山、水流,美輪美奐。沒有一棟高樓大廈,也聽不到絲毫汽車的喇叭聲和人羣的沸鬧聲,一切顯得安靜而祥和。
他吸了口氣,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啊!少爺醒來了!”
伴隨著一聲驚呼,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子的小女孩跑了過來。看她的打扮,應該是丫鬟之類。在她的腳下,一個銅製臉盆正扣在地面上,估計是剛纔小丫鬟看到他後吃驚之餘掉落地上的。
葉清風皺了皺眉頭,事情顯得越來越是詭異,他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腦袋出了問題從而產生了幻覺,不管怎麼看,這都不像是現代人的做派。
一個西裝革履、用慣了現代化工具的年輕人一覺醒來後竟然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地方,任誰心中都有些慌亂。葉清風隱隱的覺得好像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正在自己身上發生,不過暫時他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推開想要擋著自己的丫鬟,他徑直走出院門,轉了一圈後又回來了,這個院子真他媽大,自己走著走著竟然迷路了。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他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些,然後對著小丫頭說道:“帶我出去看看”!
小女孩約摸十五六歲,但氣質看著很成熟,這要放在現代,估計還正是揹著書包的中學生,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小的孩子竟然也去伺候別人了?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悶聲不響的帶他出了門。
逛了幾條街,聽了許多人的說話,葉清風逐漸意識到,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而是自己實實在在的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或者說,傳說中的穿越也許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
一路上,小丫頭倒是對自己說了個大概,他對於自己現在的新身份逐漸有了些認識。
他處於一個名叫“唐”的國度裡,不過和自己所知道的歷史上的唐朝頗有不同,儘管這個唐國的皇帝也姓李,但此唐已經存在了一千多年,而且看如今繁華的氣象,應該還能存在的更爲長久。
這個唐沒有李白、沒有杜甫、沒有李世民沒有魏徵,但向前追溯,老子孔子是有的,道家儒家是存在的,這個時代有詩,這點倒能理解,不過竟然也出現了不少的詞作,這就有些……
呃,這是個錯亂的時代,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將好幾個朝代給糅合在一起然後又打亂了重新佈置,才形成如今這麼個奇怪的國度。
自己現在姓秦,名鵬,字翼飛,是秦家的大公子,三年前完的婚,妻子李若若,屬於那種真正的大家閨秀,嗯,這名字聽著有些怪。
“王秦林鄭”這四大家是齊魯一帶有名的四個大戶。秦家則是本地有名望的大族,父親是現任秦家的家主,有三房妻妾,自己是原配所生,以後家族的繼承就全靠他了。
不過,從小丫頭時不時流露出來的語氣來看,這個秦鵬估計也是個花花大少,因爲葉清風能夠明顯的發現小丫頭對自己是有防範心理的,這種防範是出於對自己的一種本能保護。
葉清風有些鬱悶,他在那一世叱吒風雲,光明磊落,笑傲於廟堂江湖之間,活的無比灑脫,沒想到現在竟然變成了一個一無是處、只知道沾花惹草的花花大少,這事有夠操蛋的。
逛了一會兒,他就讓這個名叫小清的丫頭帶著自己往家走,那時候大戶人家的丫鬟很少有姓名,多數全是用一個“小”字來代替,比如小竹、小梅、小蘭、小清什麼的。
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人羣,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儘管前一世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遍那些錦繡大川,去往無人敢去的地方領略不一樣的風景,不過現在,他明顯沒有這樣的心情。
回到院子裡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個身著棉布長裙的女子,她看到葉清風的時候明顯有些吃驚,很快的便又彎下身福了一禮,口中說道:“相公,你醒了?!”
葉清風,哦,不,應該說是秦鵬打量了面前的這個女子一眼:身著翠綠色棉裙,身材高挑,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怎麼也有一米六七左右,臉蛋素淨,未著脂粉,眉宇間似有憂色。
嗯,這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儘管也就十九歲的樣子,但已經有了些初爲人婦的風采。內斂但不失大氣,矜持但不高傲,也許不是太難相處。
女子看著面前這位名義上的相公一直都沒說話,只是盯著她看,臉上於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紅暈,似有些羞惱。
作爲一名大戶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她向來都很注重禮節方面的東西,被一個男子這樣毫無顧忌的盯著看,即便這個男子是自己的丈夫,她也有些覺得受不了。
不過李若若此時也多少有些疑惑,見慣了自家丈夫那種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做派,也看慣了他無論對著自己還是手下丫鬟那種色迷迷的眼神,今天丈夫的這種表現顯得有些奇怪。
他看著自己的時候並不像往常那樣露出貪婪的神色,而是帶著某種審視和欣賞,更讓她感到不解的是,她從面前的這個男人身上發現了一種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氣質,或者說氣勢,和家裡老爺子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某種氣勢很相像,但又有些不一樣。
秦鵬看到了這位名義上妻子的臉上露出的紅暈,然後彷彿後知後覺般的撓了撓頭,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後以前的事情好像都不記得了,如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
李若若和丫鬟小清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露出驚駭的神色.
這還是以前的那個動不動就張口罵人的花花公子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家的這個男人變得如此彬彬有禮了?
半個月前他帶著一幫狐朋狗友騎馬去打獵,不慎摔下了山崖,等家人拉回來時只剩一口氣了,虧得家裡財力雄厚,延請諸方名醫,又用了不少名貴藥材才救回了一條命,誰知道他醒來後性格變化竟如此之大。
秦鵬心中有些得意,那些三流小說家如果遇到沒法解釋的事情往往用一句“失憶”矇混過關,是啊,只要一“失憶”,所有不正常的事情也變得正常了,失憶嘛,你還能怪誰?
秦鵬心中很篤定,別說是古時候,就算是放在現代,失憶這種狀況也不見得能治好,只能靠運氣了,以後只要自己做出什麼不符合這個時代的事情,一句失憶就能解決很多麻煩。
憑著自己的本領,等養好了身體,恢復了體力,配合自己前世搜刮來的各種孤本絕學,有了自保能力,轉身就可以離開了。
雖然時代不同,所處環境也有了極大的變化,但他始終深信,一個有大本領的人,放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至於餓死。
不過眼下先看看再說,如果這個名義上的家日子還能過得去,那就不妨多留一些時日,看著面前這個清秀的女子以及旁邊梳著辮子的小丫鬟,他不禁笑了笑。
“外面風大,相公還是趕緊回屋休息吧.你身體初愈,還是要小心一些。小清,趕緊去請老爺,就說少爺醒了……”
女子一面輕聲的對他說這話,一面又吩咐旁邊的小丫頭,語氣中始終不慌不忙,頗有大家主婦的風範。
秦鵬有些好笑的咳嗽了一下,也真是難爲這個小妻子了,遇上這麼個二世祖,她不整天哭鼻子已經算是不錯了。
扶著秦鵬走到屋裡,李若若轉身倒了杯茶,雙手遞給秦鵬.她一直低著頭,好像不敢看秦鵬的臉,秦鵬心中不由的有些不爽,當然,這種不爽大多是針對原來的自己的,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令的自己的妻子做事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
女子奉完茶,便徑自低頭坐了,也不說話.
秦鵬沒滋沒味的喝了幾口,覺得氣氛怪異而又尷尬,正想說些什麼,屋外突然傳來了說話聲,聽聲音中氣很足,看來來人身體應該很不錯。
“你是說翼飛醒來了?真的嗎?他現在在哪裡?趕緊帶我去看看!”
說話聲由遠而近,也就幾秒鐘的時間,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便走了進來,看到秦鵬的第一眼就大笑起來,“我就說這小子命硬,我秦家的種,怎麼可能死的那麼沒品?回去給吳大夫說,這個月的薪酬我扣下了,誰叫他口無遮攔,非說我兒命不久矣,看看,都看看,這不活蹦亂跳的嗎?哈哈……”
大漢的話讓秦鵬禁不住噴出了一口茶水,這差距也太大了些,這麼粗莽的一個漢子竟然能生出這樣一個清秀的公子哥——呃——雖說是花花公子,但至少長的也算俊秀吧,也不知道這基因是怎麼遺傳的。
秦鵬有些遲疑的站起身,看其動作,好像有些不良於行,他艱難的喚了聲:“爹”。
大漢一開始有些發愣,直至聽到這個“爹”字,兩眼才逐漸放出光來,就連李若若和小清都驚訝的張大了嘴。
秦鵬心中多少有些慌亂,難道認錯人了?
“夫人,夫人,你看到了沒有?兒子認我了,他認我了,他開口叫我爹了,嗚嗚……夫人哪,你在天有靈,該安息了,嗚嗚……”大漢放開嗓子,嚎啕大哭.
他哭一會兒,又笑一會兒,李若若和小清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漢來的時候,外面還跟了好多家人,這會兒就有人上前來勸說,“老爺,別哭了,少爺沒事了,也終於開口叫您‘爹’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對,對,老宋你說的極是。馬上吩咐下去,讓廚房擺宴席,把附近有頭有臉的人全都叫上,告訴他們,今天誰要是不來,就是不給我秦大義面子,往後可別說我不關照他們。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兒子病好了,他肯認我這個爹了,哈哈,哈哈……嗚嗚……兒子終於開口叫爹了……”
秦鵬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饒是他聰明異常,處變不驚,也被眼前的這一幕弄的說不出話來。
他所不知道的是,秦鵬打小就沒叫過秦大義一聲“爹”,每次都是以姓名相稱,父子倆關係一向不怎麼和睦。
在秦鵬眼中,母親是被父親活活氣死的,所以他打小就討厭父親。但不管怎麼說,秦大義對於這個兒子真的沒話說,幾乎要什麼給什麼,反正秦家家大業大,兒子愛怎麼玩就讓他怎麼玩,愛怎麼折騰就由著他折騰,至少自己還健在,也沒人敢對兒子怎麼樣。
秦鵬在秦家儼然就是一個小皇帝,不管犯下多大的錯,只要秦鵬一提到母親,然後再那麼一哭,秦大義直接就舉手投降了。
這麼多年以來,秦鵬在外面胡天胡地,雖談不上人神共憤,但也算得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是不敢的,但每次只要他經過的地方,幾乎人人都會有意無意的關門,那些妓院和酒樓除外。
在外人包括很多家人眼中,秦鵬就是一草包,仗著家裡有錢有勢,又有一個寵著他的老爹,胡作非爲,也不知道這幾年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
後來瞭解到這些,葉清風差點就直接崩潰,這都是什麼破事啊,但既然霸佔了這副軀體,不管裡面靈魂是不是秦鵬的,他也必須把自己當成秦鵬,秦鵬欠下的債,估計自己要還好多年,也不知道還不還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