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前更早一些的時候,秦鵬等人攜手前往楊公素的府邸。對於這六人來說,北海要討債,蒼龍有些疑問需要楊公素來證實,荊世晨和樓卓清兩人需要查明豫州慘案的真相,而秦鵬和白萱,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們二人只是路人,但正是因爲他的參與,局勢才愈發微妙了起來。
臨行前,北海提議做一番計劃,結果直接被蒼龍否決了。按照蒼龍的話來說,如此強大的陣容,直接碾壓過去便是,做計劃豈不是代表自己怕了楊公素?秦鵬沒有插言,但他心中卻是比較同意蒼龍的想法,在對付公羊爵這種人時,所有的計劃往往都是一句空談,沒計劃纔是真正的計劃,唯隨機應變而已。
在抵達公羊爵的院子門口時,秦鵬意外的發現原本守在門口的那兩名守衛竟然都不在這裡,不僅如此,就連普通的士兵也都沒有一個。明知道蒼龍和北海已經聯袂而至,這個公羊爵竟然如此託大,也不知道是他太有把握還是腦子裡進了水。
院子裡濃霧瀰漫,死一般的寂靜。雖說是在清晨,但番都城內絕不至於出現如此的大霧,更何況是一間小小的院子。秦大義朗聲喊了幾句話,裡面並無絲毫迴音。
蒼龍蔑笑了數聲,從千年前起他便看不起楊公素這個人,不是說此人修爲太低,只是因爲他的某些心性。楊公素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妥協,說得好聽點是隱忍,其實無外乎“怕死”兩個字。人性有時候很奇怪,只要妥協一次,那以後終將繼續妥協下去,而且還會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藉口,藉此來證明妥協的必要性。長此以往,便成了習慣。
雖然昨晚秦鵬將楊公素說的很厲害,但蒼龍仍未將其放在眼裡。其身不正,心性又是如此卑劣,再怎麼厲害也有限。
他一向自視奇高,而且歷來做事全憑心意,雖然最終和白天愁有了隔閡,但私下裡,他這輩子最欽佩之人仍屬白天愁,而欣賞之人亦屬蕭楚。
白天愁不管不顧就敢登天一戰,即便是重傷不愈也要憑著最後的修爲滅了佛道兩派,因爲他堅持自己心中的“道”,在他眼中,只有目標,沿途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阻擋不了他前行的腳步;蕭楚修的是正,是正氣,他的劍正如他的爲人一般,只要自己認爲是對的,便要一劍砍下去,哪怕自己重傷也在所不惜。欣賞某個人其實是欣賞某種態度,蒼龍之所以欣賞這兩人,便是喜歡他們在選擇某條道路以後的堅持。
與這兩人相比,楊公素的很多行爲都讓他覺得有些好笑。正因如此,他在聽到昨晚秦鵬在轉述楊公素的那番說辭時纔會顯得輕蔑和不屑。這個人雖然說的冠冕堂皇,但內心中始終陰暗而卑劣。此等人物,若不是自己囿於誓言,千年前便都出手殺了,哪還用等到現在?
其他人並不清楚蒼龍的想法,眼看他喊了數聲後便想朝著濃霧瀰漫的院子裡走去,北海趕緊攔住了他?,F在虛實不定,雖說蒼龍修爲驚人,但完事還是小心一點爲妙。
北海揮了揮衣袖,瞬間便有大風無由而起,這股風沿著院門直吹了進去,所過之處,濃霧如冰雪般消融,很快視野便開闊起來。
樓卓清和荊世晨兩人互視了一眼,看出彼此心中的驚駭。這兩人若放在俗世之中,也算是難得的高手,但他們歷來都是和那些山賊盜匪之類的打交道,充其量也就是武功修爲比較高,何曾見過今天這樣的氣勢?北海一出手,兩人便覺得脊背發涼,心說這還是人嗎?
不理會兩個捕頭的想法,梵釋凝聚天地氣息將院內的濃霧一掃而空,便擡腿朝裡走去。
秦鵬拉住了她,北海皺了皺眉,女子因爲秦大義的關係對秦鵬也是頗多親善,但此時此刻,她心中卻多少有些不快。
秦鵬說道:“等一下!”
沒過多時,原本清亮的院子裡竟然又開始升起霧氣,和剛纔相比,似乎更濃了一些。
北海臉色變了一下,若不是剛纔秦鵬拉住她,自己一腳已經踏入了大門。這股霧氣透著絲詭異,若是濃霧不除,誰也保不準裡面有些什麼。
秦大義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秦鵬道:“這是一座暮靄大陣,裡面的濃霧有著強烈的迷幻成分,但對身體損傷不大。不過貿然入內,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
“迷幻?”
“嗯,看濃度,只要吸入少量一點,便會產生嚴重的幻覺。這種陣法並不常見,而且需要大量的晶石,沒想到這個公羊爵還真是厲害,不但修爲了得,竟連陣法也是如此精通?!?
“哼,算了吧,就他就別想了。若我所料不錯,佈置這座大陣的應該另有其人。早年間我與楊公素比較熟稔,此人天賦極其一般,唯有勤奮算是一大優點,光是逾過清越之境已經算得上是不可思議,要讓他鑽研如此複雜的陣法,下輩子吧!”
梵釋聽到秦鵬的話後很是不屑,對於公羊爵這個人,衆人之中也唯有她最熟悉。既然連他都這樣說,想來實情應是如此。
在看到這座陣時秦鵬心中的確有些吃驚,因爲據他所知,這個世上甚少有精通陣法之人,即便是傳說中的聖人白天愁對於陣法一途也只是瞭解了些皮毛,這個公羊爵竟然連這種古老的東西都能拿下,不得不說秦鵬是有些意外的。此刻聽聞北海的解釋後,他心中也是釋然,只不過對於佈陣之人心中卻更加好奇起來。
“還是帝釋姑娘瞭解楊某,我一生潛於修道,直至如今方有如此境界,要說再去研究如此複雜的陣法,就我的天賦那是萬萬不能。我素聞秦公子於陣法一途頗多見解,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虛傳。僅僅只是在外面觀察一番便能準確的說出暮靄大陣,的確學究天人。楊某不才,該陣也是我師父數百年前所布,當初是爲了防止蒼龍過來殺我,今天我倒想看看秦公子的破陣之法。”
院子裡傳來公羊爵的聲音,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這傢伙究竟藏於何地,但只要他在裡面,要想再次逃出去,幾乎沒什麼可能。但聽得這老小子說起這座陣時口氣異常自信,蒼龍和北海便隱隱的有些擔心。
秦鵬微笑不語,當初自己和她被困在禁地之中,那座“滅神陣”之強大、計算之繁複要比眼前這座陣複雜了不知道多少倍,雖然當初有女子的天算爲憑藉,但經此一役,秦鵬對於陣法的瞭解卻更是上了一層樓。現如今別說是區區一座暮靄大陣,即便是比這更爲複雜的多的陣法,對他而言也並非難事。
看著秦鵬不說話,蒼龍低聲問道:“怎麼樣,有沒有把握?”
“沒問題,只不過需要些時間。你和梵釋前輩要防止他逃跑,剩下的交給我。”
蒼龍聞言心中大定,他笑著拍了拍秦鵬的肩,說道:“不錯,不愧是我秦大義的兒子?!?
秦鵬苦笑著搖搖頭,徑自走向大門兩側,指著守在門口的兩個石獅子說道:“想要破陣,先得挪開這兩尊‘門神’”。
蒼龍笑笑,也不見其如何動作,隨意揮手間,兩隻獅子各各移開數尺,他問道:“行不行?”
秦鵬點點頭,說道:“其實稍微動一下就可以。陣法是很嚴謹的一門學問,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不過老爹你嫌自己的力氣大的話,我倒不介意你再移遠些,這兩座獅子礙在這裡也是麻煩?!?
蒼龍瞪了他一眼,雙手再動,兩隻獅子便遠遠的滾了出去。秦鵬點點頭,揹負雙手開始計算。
其實破陣有“破”和“堵”兩種方法,無論什麼樣的陣法,其本質還是要藉助天地之間的元氣來作用,所謂的破,便是將陣法最重要的幾個陣眼全部拔出,那這座陣自然也就破了;而堵的話,相對來說更爲複雜一些,因爲你要計算好多的方位,要將元氣流通的通道全部堵死,陣中既沒有元氣,自然也就變成了一種擺設,起不了絲毫作用,那麼這座陣也算是破了。
公羊爵此人選擇這個地方作爲自己的庭院,其實是非常有講究的,因爲這道院子三面環水,一面靠山,也就是說幾乎四面全都是障礙物,若要在其中找尋到陣眼,除非進了院子以後纔有可能,但院子裡面本身毒霧瀰漫,即便是秦鵬也不敢以身犯險。既然找不到陣眼所在,那就只能採取第二種辦法,堵住元氣運行的通道,這座陣便會不攻自破。
這是一項極爲繁複的工作,需要大量的計算。而秦鵬歷來都是一個不怎麼愛動腦子的人,雖說有時候事實逼得他不得不動腦子,但他的本性中無疑有著懶惰這樣的惡習。他繞行了一圈,其實並不是在計算元氣運行的通道,而是在考慮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破除此陣,但思考了很長時間,竟然發現除了堵這個笨辦法外,沒有絲毫其它的路子可走。秦鵬心下對於佈陣之人真的是越來越佩服,平日裡這道院子不顯山不露水,但直至此刻才發現,這道院子建的實在是太過巧妙了,甚至讓人有種不欲破壞之感。
他搖搖頭,暗暗鄙視了一下自己這種偷懶的習性,然後盤膝坐下,手中拿了半截枯枝,開始在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白萱站在秦鵬身後認真觀看,但秦鵬用的全都是另一個世界的算法,白萱再怎麼聰明,又如何能夠看的懂?過了半晌她便無趣的離開了,荊、樓兩人倒是不客氣的坐在秦鵬旁邊,雖然這兩人什麼也不明白,但他們想著自己多少也看看,算是學習一下。
蒼龍揹負著雙手,北海蹲靠在門前的一株大樹下閉目養神,白萱卻是安靜不下來,從昨夜開始她幾乎沒什麼機會說話,此刻看著衆人都沒什麼事幹,她眼珠子轉了轉,扯過荊、樓二人,低聲說道:“要不,咱們三個玩葉子牌吧!”
在這樣的環境下,小姑娘竟然還提議玩葉子牌,荊、樓二人面面相覷,搞不懂這姑娘腦子裡面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