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後,秦大義離開。李若若和小清兩個女孩子說了會兒悄悄話便也離開了。
秦鵬躺在椅子上假寐。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冬天,本想著自己應該頗多感慨,但突然發現內心竟也不起波瀾。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他能夠很快的平靜下來然後重新審視自己,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天賦或者能力。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改變周圍的環境,倘事有不濟,他也從未讓環境改變過自己。
嚴格說來,秦鵬其實是一個理想現實主義者。
他從不怨天尤人,他對自己的性格以及能力都有著清晰的認識,從而能夠在極端的環境下冷靜的分析歸納出對自己最有利的一套生存方法,這種天賦每每都能讓他化險爲夷並且遊刃有餘。
他習慣於隱藏自己的能力,內心中始終有著危機意識。雖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穿越,但通過這段時間發生的某些事情,他知道,或許這次穿越並不是偶然。
自己來到這裡,應該有著暫時還不瞭解的內幕,憑直覺,他能夠感受到留給自己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這種忽而在心中響起的警鐘時時敲打著他,讓他絲毫不得放鬆。
不管怎麼說,無論幹什麼事,自保是基礎,所以這段時間他看著散漫,實際上對於前世自己修習的某些極爲偏門的東西一刻都沒有停止研習。
突然他心有所感,霍然起身,朝著郊外那所關帝廟的方向望去。
距離太遠,什麼也看不到,但秦鵬明白,肯定是出事了。
裝作無意的步出秦府,眼看四下無人,他便展開身形,朝著關帝廟飛一般的掠了過去。
一呼一吸之間,無窮的力量便散於四肢百骸,他所修習的法門並非武功,其中也有些大的機緣,不過此機緣不足爲外人道。他的身形美妙異常,看著閒庭信步,但速度卻是極快,幾個起落之間,瞬間就不見了人影。
由於是白天,他也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身形以免造成震動,因此盡揀些人跡罕至的小道行走。
遠遠的一條大河擋在面前,這是一條天然形成的護城河,河面極寬。
秦鵬並沒有停下腳步,長衫迎著冬風獵獵作響,人卻如利箭般直竄了出去。腳尖在水面輕輕一點,數丈寬的河面只是一瞬便已被拋在身後。
他氣息悠長,眼前的所有障礙在他眼中只和小溝彷彿,不一會兒,便已抵達關帝廟。
林如蘭此刻手握短劍,因爲過於用力,手面上青筋隱現,她並不是緊張,武功到她這個層次已經甚少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她覺得緊張了,只是或許此刻命運正要到來,她多少有些不甘。
她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對面那些人的樣貌,當然,那些人也明顯的看到了她,人羣中除了上次圍攻自己的那幾位高手外,又來了不少人,看其身形,沒有一個是弱手。
有個年過半百的老頭,綽號“聖手藥王”,是毒門的霸主。這老頭醫術極其高明,但下毒手法同樣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倘單打獨鬥,她誰都不懼,只是很顯然,來的人只是需要自己的人頭拿去交差,不會和她講什麼江湖道義。
她冷眼旁觀,不管怎麼樣,她決定今天大開殺戒。傷還未好,能多殺一個是一個,只可惜連累了秦公子的這個老僕人。
馬德依然斜靠在門框上,神色淡漠,眼睛似睜似閉,看著就像沒睡醒的樣子。只是偶爾睜眼,便有寒光閃過,很多人都忽略了這個看著極其普通的老頭,只有林如蘭一直記著昨晚他的表現。她深信,一個輕身功夫如此了得的人,武功方面應該不弱於自己。
但即使如此,她仍不看好接下來的戰鬥。
就算這次僥倖能夠逃脫,自己仍將面對不休不止的追殺。除非找到師傅,否則就算武功再好,想要活下去,希望也不是很大。
她從不以爲自己是萬人敵,那是傳說中的故事,今天若實在逃脫不了,她就自盡,不給敵人留下絲毫侮辱自己的機會,林如蘭心裡默默下了這個決定。
“喂,對面的小丫頭,你如果乖乖的自己走出來,我就留你一條全屍,如若不然,落在我手,定叫你受盡折辱而死……”人羣中傳來一聲清唳的叫聲,聽著聲音不大,但尖銳刺耳,被人以內力迫出,聽到之人耳膜都隱隱有些刺痛。
林如蘭真的吃了一驚,心卻一直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這個人,此人名叫陳富貴,名字很俗氣,長的很普通,但卻是近年來江湖上最神秘的殺手,這個神秘一來是說他的行蹤,二來說他的武功。
此人出道短短三載,折在他手上的成名高手已有數十位,而且傳聞他生性好殺,極端殘忍,也沒什麼底線。
只要別人出得起價錢,他就去執行,實在有些自己殺不了的人,他反手就將買主給賣了。
所以能請得起他的人極少,敢請他的人更少,想來也就左相這等人物纔不怕這類江湖宵小的報復。
她心中糾結,旁邊的馬德卻已開了口,“姑娘莫怕,這幫人只是虛張聲勢,他們能進來纔怪。少爺就算是隨手擺的陣法,也不是這些人能夠破的,你且安心養傷就是。嘿嘿,一羣土雞瓦狗,倘不是……哼哼……”
秦鵬此刻已經到了關帝廟,他默默的探查了一番陣勢,知道沒被損壞,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隨後便聽到有人喊“我若抓住你便如何如何……”,秦鵬有些好笑的撇了撇嘴。
前世今生,他總會碰到某些很搞笑的人、就像眼前這人一樣,明明自己進不去,卻一定要放一些狠話出來,除了徒惹人發笑外,什麼用處都沒有。
“玉清兄,咱們這些人當中,也就你對奇門五行有所研究,我們明顯是被人下了套了,就這麼個破陣,折騰大家夥兒都一早上了,轉悠來轉悠去還是進不去,總得想個辦法啊,要不這傳出去,咱們的臉都丟光了……”
“老人家,這些人爲什麼轉來轉去的就是不進來啊?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林如蘭也有些納悶,看著這些江湖漢子在廟門口轉來轉去大半天,就是不衝進來追殺自己,她也有些迷糊。
“剛纔不是說過了嗎?少爺臨走前在這裡擺了個陣勢,他們進不來的。”馬德仍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語氣悠然,毫不擔心。
“嘎?……秦公子還會擺陣?”林如蘭有些吃驚。據她所知,就連師傅都沒有這等本事。
只不過看到外面的那些如無頭蒼蠅般的亂轉,林如蘭心中逐漸平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距離邕州千里之外的京城,左相府內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爭執。
“什麼?你竟讓我放棄對那個賤婢的追殺?老夫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將來是要繼承我柳家香火的,可是他……不殺此賤婢,難消老夫我心頭之恨……”
書房內,一位滿頭銀髮的老人猶如一隻被激怒了的雄獅,他用力將桌上的茶碗茶壺掃落在地,然後雙手緊緊的扯住一個年輕人的衣領,紅著眼睛吼道,眼神中有著刻骨的怒火和仇恨。
“咳咳……相爺息怒,這是聖上的意思……”年輕人臉面漲的通紅,一面咳嗽一面說道。
“聖上……聖上他什麼意思?林家的事情聖上不都知道麼?”一聽到這竟然是當今皇上的主意,柳洵不禁有些傻眼,他做夢都沒想到一個毫無背景的丫頭,竟然驚動了皇上。
年輕人整了整衣衫,才又接著說道:“相爺,公子回京了……”
“什麼?”柳洵就像屁股下面裝了彈簧,一下子又蹦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
柳洵眼神茫然,又有些不解,按理說,他不應該這麼早就回來啊,難道邊關有事發生?
公子,不是柳洵的兒子,也不是任何人的兒子,當然,他也有父母,不過早已不可考,他姓什麼叫什麼沒人知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稱呼他爲“公子”。
在本朝,這是個傳奇的名字,也是個傳奇的人物,一個人之所以能被稱作傳奇,一定會有他傳奇的地方。
要說當今朝內,左相柳洵誰都不懼,就算是聖上,也要給自己三分面子,但唯有一個人——一個名叫“公子”的人,是懸在所有朝中大員頭上的一柄劍,你可以不敬重他,可以偷著罵他,但你不能不怕他。
左相柳洵發出一聲悠悠的長嘆,雙手捧著頭,癱坐在椅子上,久久的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