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繼續上路。李天易經過上午和公子的一番吵鬧,心情倒是多少有所緩解,只不過另一方面,公子等人因爲先前的一些模糊判斷而心下鬱郁,至於其原因,大抵也是事情撲朔迷離,逐漸不可控所致。
不管是秦鵬抑或是公子還是蕭楚寒流雲等人,無一不是才能高絕之輩,但眼下卻有許多事都出乎意料,不得不說,他們心下也多少有些挫敗感。
蕭楚寒已經動身前往南陽,爲安全起見,秦鵬讓馬德一起隨行。未覺醒之前,他多少還需要馬德的一些保護,但現在,相信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威脅到自己。
秦鵬對此事如此慎重,公子多少是有些疑惑的,但三人對於他的命令卻是不折不扣的執行,這點自不待說。憑著這兩人的腳程,相信很快便會有答案。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其實還要等老蕭回來以後才能做出進一步的判斷。
這些私下的懷疑,公子自不可能和李天易商議——皇帝心情已經夠遭的,就不用因這些事再給他添堵了。
且行且休息,不幾日來到京城。雖然已經在京中呆過一段時間,而且秦鵬這也不是第一次進城,但每當看到那聳入雲霄的城牆以及高大的城門、斑駁的歷史痕跡,他心中仍會感到震撼。
此時正值早晨,朝陽初升,城中之人早已得知大軍南返的消息,這幾日便有專門的探子探查皇帝進城的準確時間,直至看到大軍陣容,城牆之上便有人敲起大鐘,厚重的鐘聲傳的極遠,緊接著城門大開,皇后帶著留守城中的諸位大臣們緩緩走了出來。
京中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站在城門兩側,夾道歡迎這些打了勝仗的軍中健兒們。
皇后臉色有些蒼白,眼圈深陷而且多少有些發黑,可見她最近的睡眠實在不怎麼好。不過此刻她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令秦鵬有些愕然的是,他從皇后看待李天易的眼神中發現了一些很特別的東西,大抵便是高興、激動以及一些愛意。
從此前得到的一些消息及公子等人的講述來判斷,李天易和皇后的關係一直比較疏遠,她也時不時的會給李天易一些難堪,但秦鵬自信自己是不會看錯的。正如公子此前所說,一個人無論如何掩飾,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那此刻皇后看待李天易眼神中的這種愛意和激動又是從何而來?難道說傳聞不實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當然,這些事情也只是在他腦中稍一盤旋便被壓制下去,對於這些皇室秘聞,秦鵬歷來都不怎麼感興趣,此刻也只是稍稍有些奇怪,瞬間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不再多想。
雖說京都居、大不易,不過大唐近年來甚少戰事,天災也終究很少能夠波及京城,所以居住在京師的民衆大多也都家底殷實,至少吃穿是不愁的。
此刻街道中央竟然有人組織鋪了一條極長的紅地毯,爲的便是讓這些出征歸來的將士們從上走過,這也是他們表達崇敬的一種方式,不過此舉多半也是哪個才子想出來的,放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多少顯得有些另類。
除此之外,更有數不清的鮮花撲頭蓋臉的撒下來。一隊隊漂亮的女子穿著只有在節日期間纔會穿上的禮服,站在街道兩旁。她們尖叫著,笑鬧著,口中所喊也多是一些讓人臉紅心跳的露骨言語,唐人性格向來豪爽開朗。只不過這些深受儒文化影響、將理解看得極重的大唐女子竟然能如此這般,倒令秦鵬真有些刮目相看。
李天易和張皇后兩人早已登上皇輦,他們牽著手,微笑著朝下方的人羣揮手。民衆自然是看不出這兩人之間的貌合神離,況且,若論名聲,張氏甚至還要比皇帝聲名更佳。
當朝皇帝在大事上雖然從不糊塗,但他時不時的會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多少顯得不夠穩重,倒是皇后,在民間卻素有賢名。
這種熱鬧,讓秦鵬想起另一個空間的一些事。那些領導每到一個地方視察,便會有人安排差不多的場景進行歡迎或歡送。只不過兩者相較,一個是刻意的,一個是自發的,情景類似,意義卻是大不一樣。
其實若真說起來,隨行的這些將軍們內心中著實也有些尷尬。這次北上平叛,前後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月,他們這些慣用刀槍的漢子在這次的戰鬥中幾乎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大唐以武立國,哪次的戰亂不是靠他們來平息?只可惜這次來了個秦鵬,僅僅只用幾堆破石頭便將來犯之敵殺的七零八落。除了剛開始的幾天裡不痛不癢的打了幾次小仗外,這些人便如出去旅行了一趟般。此刻看著京中的父老鄉親們如此熱情,心下難免有些不自在,不過終究還是高興的。
熱鬧過後,衆人各自回府。李天易和皇后自也回宮。臨行前,皇帝倒是真心實意的邀秦鵬去宮裡,不過他沒答應。
其實在這之前,秦鵬已經有意識的開始遠離廟堂,他來到這裡已有一段時間,對於自己的某些計劃卻一直未能成行,只因他自己如今也多少有些疑惑,這種東西決不能只靠蠻幹,需要靜下心來細細體悟。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東奔西跑,而且心思紛雜,哪有機會冥想?這次北疆之圍已解,朝中有公子一人便已足夠,接下來他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隨意找了間客棧暫住了兩日,白萱仍然牛皮糖般的粘著秦鵬。對於這個小女孩,秦鵬其實是有些喜歡的,當然也有些無奈和頭疼。其實白萱的家教還是很好的,這一點在平日的接觸中就能看得出來,但有可能是因爲以前被壓制的久了,現如今一旦放開,性子便多少顯得有些過於活潑,不過…也是蠻可愛的。
如果真要算起來,秦鵬這也算是第二次入京,只不過來去匆忙,前段時間也盡在宮中居住,對於京城委實沒有太多的時間閒逛。如今李睿失蹤,自己暫時也沒有太多事情可做,在京城中游玩一番,還是有必要的。
這樣想著,一大一小兩人便漫無目的的行走於街道之上,如有感興趣的東西或事物便會駐足觀看一番,雖然多少有些無聊,但看到白軒蹦蹦跳跳一臉的高興,不知怎的,秦鵬便也開心起來。
走走停停之間,已是午時時分,白萱走在秦鵬身側,拉了拉秦鵬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秦兄,我餓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秦鵬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從早上到現在,兩人均未吃過任何東西。自己倒也罷了,白軒一個小孩子,如何能夠撐得住?這樣一想,多少遍有些內疚,他揉了揉小丫頭的頭,含笑說道:“說吧,想吃什麼?”
白軒對於秦鵬的這種親暱動作多少有些不滿,因爲秦鵬老是把她看成個小孩子,這讓她心中很是不爽。不過此刻聽著秦鵬的問話,她眼睛亮了亮,抿抿嘴脣,說道:“早就聽聞京城‘四方館’匯聚天下美食,前段時間便想去了,但那個馬大叔好小氣,從來也沒帶人家去過。今日左右無事,不妨去那裡看看?”
小姑娘一臉的期待,秦鵬便也只能點點頭。說起來,京城四個最爲出名的地方秦鵬也就去過兩個,一個是紅樓,另一個是桔園,桔園中他倒是也沒進去,外人說桔園有多神秘,其實在他看來也是平平,至於紅樓……呃……這個就不必多說了。
摘星樓倒是遠遠的看過幾眼,但也是從未上去過,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也是沒什麼必要。據傳摘星樓中佈滿了無數的機關陷阱,更有先賢佈置的好多陣法,對自己來說,這些當然都不是問題,只不過也沒必要去硬闖一番吧。
因爲好奇去闖樓,那是腦抽了,更何況那裡還是天樞處的辦公所在,天樞處的那些官員們因爲常年呆在樓中,甚少出來走動,所以一個個也都變得陰沉寡言,面目可憎,想想還是不要上去了。
對於四方館,秦鵬多少也有些期待。雖然現如今對於食物已無太大的需求,但美味對他卻仍有種抵擋不了的誘惑,尤其是對於一個吃貨來說。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期間白萱不乏問一些令他哭笑不得的問題,就這樣笑鬧著走向四方館。臨近了才發現,這裡的佈局竟然大的出奇。
前面一排排、一列列全都是類似於前世大排檔的佈置,其間也有不少酒樓。天氣雖已入春,但氣溫終究還是不高,只是這裡工作的人們大多都是光了膀子,要麼就只穿一件汗衫,熱霧升騰之中,陣陣誘人的香味傳來,白萱禁不住嚥了口唾沫。
這裡算的上是人山人海,秦鵬多少有些疑惑,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羣,他弄不明白莫非京城所有人都到這裡來吃飯?而且其中有大半倒是文人裝扮的模樣,這點就更加奇怪了。
轉眼看到白萱的模樣,秦鵬便有些好笑,不過也不多說,直接拉了小丫頭的手徑直上樓。白萱在秦鵬拉她的瞬間小手縮了縮,但終於還是沒有拒絕,只不過臉蛋倒是變得緋紅,儼然塗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
對於這些秦鵬是絲毫未覺的,在他眼中,白萱也就是個孩子。兩世爲人,無論是精神上還是心理上,早已不是這個年齡所能涵蓋的。他看待白萱的態度猶如看待一個晚輩,更何況,小姑娘歷來性情活潑開朗,秦鵬又是現代人的思想,自無任何不妥之感。
這座酒樓不大,但佈置還算不錯,顏色的搭配也讓人覺得舒服。喚過小二拿過菜譜,順手便遞給白萱。
小丫頭一直到現在還是心跳的厲害,臉上紅撲撲的就如一顆蘋果,讓人很想上去咬一口。她胡亂點了幾個菜,極力抑制了下自己的情緒,過了好半晌,神色才恢復正常。擡起頭來,卻看到秦鵬正望向窗外,神情淡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萱暗中有些羞惱,心道好歹你也拉了人家的手,這會兒卻是一句話都不說,什麼意思嘛!但這話終究不太好開口,想想也就罷了。
菜很快便上來了,秦鵬看著桌子上的這些菜,然後揮手招來小二,問道:“有爆肚沒?”
那店小二呆了呆,然後搖搖頭。
“那蘇記的醬牛肉呢?……這個也沒有,爆肚和蘇記醬牛肉都沒有,竟然還敢說你們這裡匯聚了天下美食?……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多解釋了,下去吧。”
秦鵬一臉的鬱悶,白萱掩著嘴“吃吃”的笑了起來。
窗外有人在喊些什麼,因爲人聲噪雜,聽的不是很清楚。白萱神頭望向窗外,一個瞎眼老頭撐著一張黃幡,上書“算盡天下事”,原來是個算卦的。搖搖頭,白萱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擡頭間,卻見秦鵬眉頭皺了皺,似乎心有所思。
白萱放下筷子,問道:“秦兄莫非有什麼心事?”
秦鵬蹙眉想了半晌,便又笑了起來。他夾了口菜吃掉,這纔開口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算命先生看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罷了,趕緊吃飯吧。”
“要不,待會兒吃完飯咱們下去瞧瞧?”
“唔……也好!”秦鵬不置可否,接著他臉色變了變,問道:“呃……你帶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