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馬德聽聞半空之中有暴雷響起,便是秦鵬用銅鐘混合梵音破除禁制,隨著有間寺的轟然倒塌,那道禁制也隨之而散,被困其中的馬德如夢方醒,才知道原來在裡面過了差不多一年時間,外面也僅僅只是六天而已。所謂“南柯一夢”,也不過如此。
馬德此刻心中著實有些複雜難言,尤其是他得知秦鵬爲了救自己竟然動用大神通,倏忽之間奔襲千里,大耗修爲,心中便有愧疚;同時,他對於銀瓶的感情也讓他難以割捨,如今舉目四望,有間寺已毀,銀面女子並未露面,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自己被困於陣中,一切經歷似真似幻,竟讓他分不清真實。那個老和尚究竟有什麼目的?銀瓶現如今人在哪裡?公羊爵爲何要執意置自己於死地?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毫不相關,但隱約之中總有一條線將其聯繫在一起,馬德自問心思駑鈍,這些事情想想都很頭疼,所以他很明智的將來龍去脈全都給秦鵬複述了一遍,包括如何和銀瓶認識,兩人之間的情感等等,將這個頭疼的問題拋給秦鵬。
秦鵬蹙眉思考了良久,並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公羊爵這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此人所做的一切好像並無什麼明確的目的,當初他爲了讓秦鵬說服秦大義和北海,不惜卑躬屈膝,極盡妥協諂媚之能事,但一方面又派三大高手去追殺馬德,他難道認爲這種事能夠瞞自己一輩子?一旦此事暴露,不但蒼龍北海,就連秦鵬也都是他的敵人,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除了腦子有些不正常外,再也找不到其它的解釋;至於馬德被救一事,秦鵬也是稀裡糊塗,那個馬德口中的老和尚應該就是佈置這個禁制之人,此人對於佛學的理解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佛門子弟慈悲爲懷,但若說這老和尚沒有目的只是單純的救人,便是傻子都不相信,更何況他若是心存善意,爲何又要將馬德囚禁於此?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他暫時還猜度不透,只不過經過許多事以後,秦鵬已經能夠肯定一點,這世上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
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感受,他的境界已經恢復如初,自信便是神佛親至自己也可一戰,但現如今卻有一個不知身份不明敵友的人一直在暗中窺視著自己,這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他是誰,做爲秦鵬來說卻是毫不知情,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他向來心性極爲堅毅,即便是在極端的環境下,也從未曾氣餒或是妥協,但這次他總覺得有種無處使力之感,腦海裡明明有種念頭,但就是抓不住,他從不曾信過機緣,但現在看來,很多東西之所以還無法看透,怕是機緣未到之故。
收拾了情緒,查看了一番馬德的傷勢,知道他並無大礙,只不過心神之間受到極大的震盪,一時半會兒怕是無法復原,這種事情也只能靠他自己去克服,旁人說的再多也無濟於事。秦鵬簡略的將自己的情況給馬德說了一下,然後讓他迅速回京去見公子,自己這邊,想來還要去天山一行。
馬德神情之間有些鬱郁,但秦鵬並不擔心,他所選擇的三人雖然未出道之時並無出衆的表現,但無一不是心性堅毅果敢,馬德遭遇這番挫折,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普天之下,清越之境的高手也就那麼幾個,對於馬德的安全,秦鵬並不怎麼擔心。
目送著馬德的離開,白萱眼中多少有些不忍之色,她轉頭盯著秦鵬問道:“大哥哥,幹嘛不將銀瓶姑娘還給他?我看你這僕人也夠可憐的!”
白萱後退了兩步,名喚銀瓶的女子就靜靜的躺在她的腳下,面色蒼白如紙,但呼吸還算平穩,若是馬德看到,還不知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秦鵬目光閃動,神情有些複雜,他嘆了口氣,說道:“佛家有三毒,貪、嗔、癡。馬德被困於禁制之中猶不自知,三毒之中已種兩毒,皆因這女子而起,而佛家又最講因緣,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想去除他體內之毒,最終還要著落在這名女子身上。我始終有些懷疑……”
“你是說這個女子不懷好意?”白萱盯著銀瓶的側臉,目光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敵意。
小姑娘脾氣一向如此,開始的時候還覺得這女子也真可憐,但聽到秦鵬話語中流露出的意思後,便立馬變了臉色。
秦鵬微微搖頭,說道:“怕是這女子自己也不清楚,我判斷她也是受人利用。或許她對馬德的感情是真的,但我現在還不能將她交給馬德。若是有人利用她來控制馬德,從而達到某種目的,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我將女子帶在身邊,一方面可以替她療傷,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她後面到底站著的是什麼人。”
“控制?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女子背後的神秘人物並非想要殺死老馬,而是想控制他爲己所用?”
“當然,你想一下,此人花費如此之大的代價來佈下禁制,倘若不是我湊巧趕到,馬德還不知道要被困在裡面多久,要是想要殺他,老馬再有十條命也不夠。”
“無論公子蕭楚寒還是流雲,現如今世人大多知道他們對你頗爲敬重,如果說有人真想要控制馬德,那……大哥哥,他的目的會不會是你?”白萱不愧是白天愁的女兒,一語中的。
秦鵬點點頭,目光之中露出沉思之色,過了半晌才說道:“很有可能,其實我也是這麼猜測。這些年來,公子等人在我的授意下創立了明、墨兩教,雖然對外宣稱教主另有其人,但只要有能力者在察查之下很容易就能發現真相,我僅僅只是藉此來收集一些信仰之力,雖說現在看起來實在也沒有太大的必要,但這件事終究不可能瞞過有心人。這樣一來,但凡是個聰明人,都能從中察覺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尤其是像能夠佈下如此禁制之人,他一旦得知了我和公子等三人的關係,反過來用這三個人來控制我,也就不難想象。”
“大哥哥,那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白萱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擔憂之色,秦鵬的能力她知道一些,但即便是當年的父親,還不是現在筋脈盡碎?人力有時盡,再怎麼不可一世,若是一不小心也極可能落個萬劫不復。
秦鵬笑了笑,說道:“無須擔心。別說站在陰暗處的那個人不一定能夠同時控制住公子等三人,即便是他們三人真的全被控制,要想威脅到我,也是癡人說夢。”
白萱有些不解,她知道公子、蕭楚寒和流雲三人皆爲秦鵬神元所化,這三人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成就,幾乎全賴秦鵬,所以她不明白秦鵬爲何對於此事毫不擔心。
大概是看出了白萱的想法,秦鵬笑著解釋道:“我用的是道家的‘一氣化三清’之法,但又有所不同,難道青山沒有告訴你,無論是公子還是另外兩人,本身就是這世間真正存在的真人?”
白萱恍然大悟,她有些高興的說道:“對啊,知道這件事的人本就極少,那個陰暗的小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想到這一點,因爲這種事以前從來都未曾出現過,他們只以爲公子等三人是你的神元所化,並不知道這三人其實仍然擁有自己的自主意識,呵呵,大哥哥,你真厲害……”
其實秦鵬所用之法若是愚昧之人見了,多半會認爲公子等人便是傳聞之中的“鬼附體”,其實也差不多,但是唯一的區別是附體之人是否還存有自己的意識。當初青山提到秦鵬時對他欽佩不已,原因就是秦鵬在動用神通一氣化三之後,還能讓這三人保有原本的意識,僅這一點,當世之人沒一個能夠辦得到。白萱畢竟是聖人之女,對此也是頗爲了解,所以幾乎在瞬間她就明白了秦鵬的底氣所在: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控制一個身體之中存有兩股靈魂之人。
“大哥哥,那接下來我們真的要去天山?”
秦鵬搖了搖頭,說道:“咱們去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