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州城,在大唐的疆域上佔據著極爲重要的地理位置,南來北往的行人往往都會選擇此處稍歇,然後中轉下一地方。可以說,寧州是整個大唐的樞紐地帶。因爲交通發達,所以這裡往往匯聚了各式各樣的人物,但總的來說,大部分仍然是行商及江湖中人。
時值清晨,朝陽初升,在這個嚴酷的冬天裡,今天無疑是個極好的天氣。寒霧散盡,面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有小商販的喊叫聲響起,漸漸的,人也多了起來。一日之計在於晨,對於這些常年生活在寧州的人來說,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開始,每天也都有大把的機會,因爲誰都不保準某天或許會有不明身份的大人物來到這裡,做生意的,最迷信運氣,所以儘管每天都和前天一樣,但他們心中仍然充滿了希望。
街道兩旁,早有小吃攤開始騰騰的冒起熱氣,香味散發開來,令人食慾大振。有些將要遠行的客人,不管時間多麼匆忙,也會不由的停下腳步,隨意坐在簡陋的涼棚下喝口熱粥,吃些油條包子之類。
有人自晨光中而來,因爲背對朝陽,所以他們身上看著就像披了一層淡紅色的金光。來人有三個,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看其裝束,並非大唐人士,倒像是北疆人。
北疆和大唐之間時有戰事發生,但對於這個地方的人們來說,不管是北人南人還是狼族人,他們都一視同仁,因爲無論是哪個地方的人,來這裡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多少年以來,人們習慣了和各種各樣的人物打交道,即便是番邦之人又能如何?這裡是大唐,既然來到這裡,就一定要遵守大唐的法令,當然也並非沒有人在這裡搗亂,但其最終結果全都被抓進了刑部大牢,寧州看著雜亂,實際上亂中有序,治安也相對要好的多。
三人緩步前行,看著好像是一家三口。男的是北疆人標準的身材,魁梧而且健壯;女的身材婀娜多姿,面容掩藏在一張輕紗之下,但看其舉手投足間的風韻,不難猜出這一定是個美人兒。還有一人說是孩子,但其神情氣質卻成熟的像個大人,與這一男一女相比,他穿著極爲樸素,而且身體羸弱,看著並不如何強壯,只不過其氣質卻充滿著威嚴,一個孩子讓人覺得有些威嚴的氣度,多少會有些奇怪,所以經過他們身邊的路人便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孩子轉身,淡淡的看了那些路人一眼,神態平靜,眼神中也並未流露出絲毫兇狠之色,只是那些和孩子眼光接觸的路人心中都不由的一緊,太過平靜的眼神其實比兇狠的眼神要更爲可怕。不知爲何,這三人身上總有些神秘的氣息,唐人雖然一向比較健談,但瞅著人家好想並不想和他們有所交集,於是也就壓下心中的好奇,不再有人上前搭訕。
三人來到一間小吃攤旁,隨意點了幾樣早點,他們的行爲也顯得有些怪異,先是孩子落座後,其餘兩人才跟著坐下,好像這個孩子的身份要遠遠高出其餘兩人,這樣一看,這三人定非一家人。
一邊吃飯,三人開始交談。
最先開口的是那名女子,她隨意咬了口包子,便皺皺眉頭,顯然對這個味道有些不滿,只不過看到孩子正吃的津津有味,她也就勉強將一個包子吃完,擦了擦嘴,說道:“大人,聽說秦翼飛前幾天剛在邕州城出現。”
孩子頭也沒擡,只是異常專注的對付面前的食物,他大口喝粥,對於面前的包子也不客氣,看其食量,要比一個成年人還吃的多。
女子和那個大漢吃的極少,三人的食物幾乎全是被那個孩子一個人幹掉的。吃完早飯後,他向小攤主要了杯免費的廉價茶,有滋有味的喝了一口,這才舒服的抹了抹嘴,說道:“吃東西就應該有吃東西的樣子,只有大口咀嚼,食物的香氣才能完全散發出來。我雖早已不再需要吃食,只不過有東西吃,我仍舊還是抵禦不住這等吸引力。哦,對了,你剛纔說什麼?秦翼飛在邕州出現?他出現就出現,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剛纔關於食物的一些言論,也還是那小子講述給我聽的,哎,你們也別拿這種眼光來看我,反正我也打不過他,就算知道了他的消息又能怎麼樣?”
女子和大漢臉上閃過一抹震驚之色,尤其是那名女子,她猶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那個秦翼飛有這麼厲害?”
孩子隨意拿根牙籤剔了剔牙,慢條斯理的說道:“聖後那個老女人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我修爲遠不及她,如何能是秦翼飛的對手?別以爲天界之人就有多麼了不起,如果不是異常忌憚那個葉……哦,不對,他現在叫秦翼飛,聖後又何必一路苦苦追尋至此?早就給你們說過,人界之人有很多也是天賦異稟之輩,你們一向眼高於頂,單單只是公子、蕭楚寒和流雲三人就已經讓你等疲於奔命,更別提秦翼飛了……”
女子眼中閃過一抹驚詫之色,問道:“大人,公子等三人和這個秦翼飛到底是什麼關係?”
孩子神情有些複雜,沉默半晌才說道:“一氣化三清,嘿嘿,好一個葉清風。”只是也並未回答女子的問題,在他看來,身旁跟著的兩個人也都是俗物,儘管他們都是天界中的佼佼者,只不過連對手是什麼情況都不清楚,只是憑著衝動便自告奮勇的打頭陣,吃了幾次虧後才明白原來行軍鍋是鐵打的。
看著孩子並未正面給出答案,女子便知道自己是問了個蠢問題,她心中沒有不快,只是多少有些惶恐。面前這個人雖然看著是個孩子,但其修爲之高深,遠遠不是自己所能猜度的。
孩子喝完茶,隨手丟下幾枚銅錢,然後揹負雙手施施然前行。女子和大漢趕緊起身跟在他身後,三人的談話卻並未停止。
“大人,接下來你要去哪裡?”
“唔,聽說京城有個四方館,裡面彙集了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既然來到這個破地方,免不了要去嚐嚐這裡的美食,所以我打算去一趟京城,好好品嚐一下這裡的食物。”
對於孩子的話,女子和大漢自然是不信的,大人行事往往天馬行空,只不過事先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究竟有什麼目的,只不過他每次去往一個地方,肯定會有目的,自己等人和大人相差太遠,只是跟著他就好。
……
此刻距離這三人不遠的一座酒樓上,正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據窗而坐,從他的穿著來看,顯然也算得上是有錢人。男子面前放著幾樣精緻的小菜,一壺熱酒,只不過很明顯他並沒有任何食慾,酒也未曾喝得一口。男子面容雖也清俊,只不過眉頭緊鎖,臉上大有憂色。
不多時,另一個年輕人“蹬蹬”的上了樓,他看到男子後眼前一亮,徑直走過去坐在男子對面,然後抓起酒壺灌了口酒,抹抹嘴脣,這纔開口說道:“去晚了一步,那個秦翼飛已經離開邕州了,據他的家人說,好像此人去了北疆。”
男子聽聞後愁色更甚,他並未說話,只是隨後拿過年輕人手邊的酒壺,“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了半壺酒,年輕人被嚇了一跳,他趕緊雙手止住男子,沉聲說道:“花兄,你這是幹什麼?即便是伯父重傷,但也未必就一定要找這個什麼秦翼飛才能救治,我就不信普天之下,再也沒有了神醫。更何況,那個秦翼飛名不見經傳,或者也是別人以訛傳訛也不一定……”
男子搖了搖頭,澀然說道:“柳兄,你有所不知,我和這個秦翼飛曾有過接觸,雖然我目不能視物,但僅有的一次接觸就讓我明白,此人是個奇男子,他冷靜沉穩而且睿智,更何況,我得到的這個消息可是花了大代價從宮裡買來的,萬萬不會有錯,如果說普天之下還能有人救治得了我父親,非秦翼飛莫屬!”
這個男子正是花家的長子花楓嵐,五年前在黃河北岸,他曾和秦鵬打過一次交道,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著一股自信,五年未見,花楓嵐變化真有些大,倘若此刻秦鵬在此,或許也將認不出他來。花楓嵐年不過三十,鬢角已然有些些白髮,而且這幾年操勞過度,神情極度疲憊。
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年輕人姓柳,名江子,是柳家的第三子,歷來與他關係交好,兩人在年齡上雖然相差了接近十歲,不過柳江子爲人灑脫豪爽,不似他的兩個哥哥般古板,花家與柳家同屬武林世家,這兩人之間也有不少共同話題,一來二去,兩人便相交莫逆。兩年前,花楓嵐的父親花無邪莫名其妙的一病不起,經多方診治無果,後來花楓嵐從宮裡一位太監手裡花了大價錢買到一則消息,先皇李天易所患之疾正是由秦鵬一手診治,現已痊癒,花楓嵐便想自己和秦鵬多少還有些交情,如果能夠請的此人相助,想來父親之病應該能有好轉,只不過秦鵬已經失蹤,又上哪裡去找他?前不久突然有傳聞說秦鵬曾在邕州出現,他便急急的約了柳江子一同趕往邕州,途經寧州城時發生了一些事,不得不處理,自己又是個瞎子,所以便讓柳江子一人趕赴邕州,沒想到竟然還是沒有找到秦鵬,父親近來病情加劇,也不知道還能夠熬多久。
柳江子聽聞這番話後眼珠子轉了轉,說道:“花兄,我聽聞這個秦翼飛和當朝國師關係非比尋常,而且花家在朝廷中也有些影響力,既然現在找不到秦翼飛,何不上京城找國師大人,或許也有一絲機會也說不定。”
花楓嵐沉吟半晌,無奈的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去碰碰運氣吧,咱們這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