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站在方朝學身後的二人動也不敢動一下,只聽著無惡刺耳的怪聲,便是心情猶如死灰。
二人已然做好面對此次任務失敗的結局,但同時也十分的不甘心。明明任務就已經快要完成了,卻殺出了一個方朝學。
處理了方朝學眼中聒噪的無惡,此刻終於回過身看向天乞二人。
二人面對那平靜猶如死神般的眼睛,心頭大駭,不知方朝學會怎樣處理自己。
終是晚了一步,從二人進這門開始,便已然做好了面對失敗的結果,至於結局是怎樣的二人不敢去想,但此刻也由不得二人去猜測了,畢竟方朝學就站在眼前,手裡還拿著那柄寒冷的長鞭。
邱廣申強行鎮定,對著方朝學先行一禮道:“晚輩萬機樓修士邱廣申,見過方家家主。”
隨後天乞也是一禮,“萬機樓修士花無枯見過方家家主。”
二人擺著作揖的姿勢,方朝學還未開口,二人也不敢放下。
面對二人,方朝學似真的不感興趣,隨手揮了揮道:“都是我兒朋友,無須多禮。”
二人一聽,心頭異樣。
此話聽著甚是無害,但又怎知他的內心想法。畢竟是混入方家探取消息的醜事,此刻被抓個現行,關鍵這消息還是關乎他死去妻子的紫河車之蠱,從他對無惡的下手程度就知道,他內心對此有多仇恨。
一句話甘願放過二人,絕無可能。
緊接著方朝學又開口了,定了二人的心,也破滅了二人的幻象。
“但二位深夜偷入我家中,活罪可免,死罪難逃,所以請死一位吧。”
聽著方朝學風輕雲淡的口氣,猶如降世的死神,在宣佈已經習慣了的禱詞,話語落下,便是死期。
二人心頭遽然一縮,方朝學這是下死令了,但誰又想死呢?天乞不想,邱廣申同樣不想。
“不用二位決定,你死他活。”
方朝學直言看去,死神下達了決定,命數不再其人,還在死神的手裡握著,他要誰死誰便死,他要誰生便可生。
死的是邱廣申,活的是天乞,也就是花無枯。
方朝學自然識得二人,一個是四環萬機樓裡豔豔如日的天才機師邱廣申,一個是四環金斧寨新九當家的師尊。兩位的身份孰輕孰重,方朝學自然拎得清清白白,邱廣申雖是人才,但也只掛了一個名頭,萬機樓的規矩外出行事的機師倘被發現生死勿論。也就是不論邱廣申如何出衆,只要他的身後沒有什麼足懼的靠山,死了也就死了,萬機樓頂多悲傷兩天,便也不管了。
但花無枯乃是當今如日中天的天乞的師尊,那日宴事,方朝學雖不在場,但又怎會沒有聽聞當時金斧寨七位當家人對司徒家的態度。僅是刺了花無枯一劍,完顏琿便是喊話從此金斧寨與司徒家決裂,所以花無枯背後的實力還不是方朝學現在可以牴觸的。
方朝學豈會不想將二人都殺了,二人擅入方家,私見無惡,刺探紫河車之蠱,那條不是死罪?那條不是觸發了方朝學的底線?但面對金斧寨這個四環四大道派之一,方朝學不得不暫避鋒芒,即使他是半步滅劫也不行,要知道金斧寨中有八位當家個個都是化靈期修爲,除了正在閉關尋求突破的金斧,還有完顏琿也早就是半步滅劫的實力,更不用說餘下的六位化靈脩士。倘是全攻,相信方家在他手上撐不到一個月之久就要從四環上除名。如此冒失,定然損失,故而方朝學不得不留花無枯一命。
放花無枯一條活路,偏要邱廣申死去。方朝學看著是有欺負弱小的行爲,但他也沒有辦法,非要殺的話,也只能殺了邱廣申。
聞言間,邱廣申心頭已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方朝學這麼說,二人其背後原因都能猜到,畢竟在場的人也不是傻子,花無枯背後有天乞,天乞背後是金斧寨,而他邱廣申什麼也不是,殺便殺了,無人會幫一個行動失敗的機師復仇。
“二位,想好沒有,是自己動手,還是你動手,或是我動手?”
方朝學看向邱廣申,又看向天乞,不論怎樣,他是要看著邱廣申在自己眼前死去。
許是聽到了方朝學要放二人中的一人活命,那還被萬蟲叮咬的無惡硬是撐起一絲理智,帶著一絲希望的悶聲喊道:
“紫河車被他吃了......”
這是無惡最後的希望了,此刻他不想再去猜測二人是誰家派來的,只要心中堅定二人因渡心寺任務而來便無畏,開口便是紫河車,不遮不掩。
“聒噪!”
方朝學真的怒了,一揮手長鞭橫著掃去,帶起光芒直直斷了無惡的咽喉,一瞬間鮮血噴涌而出,染了一地的血漬,連帶著那些爬在他身上的蟲蟻都紅了一片,在粘稠的血液裡更加活躍。
等轉眼間,方朝學忽而看向天乞二人,眼中猶帶血絲,這雙弒殺的眼見似乎想要吞了二人性命!
二人清楚的感覺到,方朝學這一瞬間失去了理智,他再不想思考什麼勢力,聽了無惡開口說出這等秘密的人,都要死!
震驚之中再加恐懼,哪怕是邱廣申明知自己已然活不下去,但面對這樣的方朝學,心中的恐懼更深三分,這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直視死神的壓迫感,如此長久下去,還不如死了解脫。
“啪”!
一聲脆響從邱廣申的手心傳出。
一旁的天乞剛剛起一絲震撼,便看見帶著笑容的邱廣申看著自己又從自己身旁掠了過去。
連帶著還有一道熟悉的光芒,這是方朝學出手了!他用他那長鞭直接打向邱廣申,書架做的門被邱廣申飛出去的身體撞得粉碎,倒地奄奄一息口角出血,不知生死如何。
而方朝學悍然出手,是因爲邱廣申將任務內容傳了出去,紫河車之蠱被方朝學吞食一事已被另一頭的渡心寺知曉,在倒地不起的邱廣申手中,仍死死握住斷成兩截的金葉。
天乞嚥了咽口水,就一瞬間,還能看見邱廣申衝自己帶笑的臉龐,下一息,人已是不知生死。強烈的情緒似要噴涌而出,但奈何被某種力量一直被苦苦壓抑著。
紫河車之蠱強加千年壽命,不是方朝學一時間就可以吸收完的,他突破化靈後期直至巔峰與此物關係極大,但猶是如此,只要渡心寺降臨滅劫修士至四環,殺方朝學,取紫河車仍有可能!
所以方朝學豈能不恨!恨無惡多嘴,恨邱廣申手賤,恨花無枯還活著!
再看向天乞的眼神,肅殺之意尤爲明顯。
天乞不自覺的退後一步,方朝學的殺意愈濃,已經可看見他身外散發的靈氣急速的攢動著,毫無規律,這是一個人變現出殺意的最好證明,他要殺人!
“方前輩!我乃金斧寨九當家天乞的師尊,你若殺我便是與天乞與金斧寨爲敵,你不爲自己考慮,也爲這方家衆人考慮吧,這其中還有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兒子,你都不管不顧了嗎?”
天乞一邊後退,一邊撕聲大吼,想要用方家衆人的性命要挾住正咄咄逼近的方朝學。
“哈哈,哈哈。”方朝學聞聲大笑,笑的天乞不明不白,“方纔我給你活路,你不要,現在威脅我?此處隔絕神識感應,我就是殺了你又如何,誰又會知曉是我方朝學殺了你!小兒貪生,甚是愚蠢!”
天乞已經退至牆角,退無可退,聽著方朝學頗爲有理的話,內心茫然一片。但自己絕不能死在此處,內心的聲音還在告訴自己未達道途,絕不能死!
手中長龍牙現,天乞打算拼上一拼,只要出了這間房子,方朝學再想殺自己也得掂量掂量有沒有那個膽子了。但眼下,恐怕不容自己有所行動,就會死在他的長鞭之下,畢竟半步滅劫何其恐怖,又怎會給自己半分機會逃出此處?
一如天乞所慮,方朝學看著天乞笑得越發狂妄,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萬機樓機師,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拔劍,有何用處?不都是死路一條!
天乞取劍只是爲了最後的思考,就算此刻掀開鬼臉面具,告訴他,自己就是金斧寨九當家天乞,他就會收手了?要殺他還是得殺,甚至取了鬼臉面具,天乞死的只會更快,既然方朝學想要抹淨痕跡,就不得不使出雷厲風行的手段。
“方前輩,萬事皆有商量,倘是你此刻放我離開,我決口不提今日之事,雖任務已經完結,但渡心寺想來也不敢大張旗鼓的進四環入您方家貴府,畢竟此事對於渡心寺來說終究只是件醜事。渡心寺不會說,晚輩也絕不會說。”
“哼!與之相比,讓我殺了你不更加乾淨嗎?畢竟死人可不會說話。”
方朝學說完,天乞並沒有感到絕望。方朝學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不然早如他所說,動手行殺人之事了,也不會同天乞廢話多時。
天乞抱劍再對方朝學一拜,“晚輩愚鈍,請前輩明示,若留晚輩性命,定然感激不盡。”
方朝學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欣賞,身上的殺氣也漸漸回攏。
“你叫做花無枯,我知道。我先前不讓你死其實還有一個理由,雲兒多次回信說在萬機樓遇一知心好友,信中說的花無枯便是你吧。雲兒性情奔放,看著也該是四海皆朋的人物,但內心的孤獨我作爲父親豈會不知,你是他至今唯一一個願意跟我提及的人,所以就算你背後沒有天乞九當家,我也不會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