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溫心頂著兩個黑眼圈和安然繼續趕路,安然坐了好幾天的馬車,實在感覺屁股都要顛沒了,他扯開簾子道:“什麼時候才能到西巖?”
溫心道:“快了,要不我們先下車吃一頓飯?”
安然點頭,溫心駕著馬車,拐進一個狹窄的通道,左顧右盼,找了一家客棧,可是溫心失策了,客棧里人來人往,嘈雜聲不絕,一點都不像外面的清靜。
溫心有些緊張的和安然坐在角落裡,店小二眼力倍兒尖,立刻笑瞇瞇的迎上去:“客官要吃些啥?我們這應有盡有,您別看我們位置偏僻,但是我們這絕對有您在別家店吃不到的,多少客人特地趕過來就是爲了我們家……”
“來兩碗飯,一盤炒土豆……”溫心打斷,看了一眼安然,加上一句,“一盤紅燒排骨。”
安然和店小二直直等了有半刻,也沒有聽見這紅燒排骨後還有什麼,這才死心。
安然想,如果不是顧及自己,他是不是就要點一飯一菜?不對,他是不是就乾脆不吃了?
“好咧,客官您放心,您的飯菜馬上來!”店小二服務態度還是非常好的。
過了一會,果然店小二笑瞇瞇的捧著一大盤飯菜過來:“客官,您的炒土豆,紅燒排骨,兩碗飯,您慢用,一共半兩七錢。”這半兩七錢,店小二說的有些重,走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上下瞟了瞟安然和溫心。
安然剛拿起筷子,就聽後面那桌有一人道:“唉,你們聽說了嗎?皇帝的長生不老藥丟了!”
周圍聚集的人一頓,眼睛閃出迷惑,然後猜測道:“難道那鋪天蓋地通緝的兩人與那長生不老藥有關?”
那人讚許的點了點,湊近了些,似乎是想要壓低些聲音,奈何各個都是西北大老爺們,一個個聲音跟土炮一樣,全客棧聽的一清二楚:“你們知道那通緝的兩人是誰?”
衆人皆是搖搖頭。
“一個是道士,一個是妖精!”那人道。
衆人”啊”了一聲。
那人繼續道:“相傳天山派祖師爺坐化時留下一顆長生不老藥,世代爲天山派保管,到了玄陽天師這一派,已經沒落了許多,玄陽天師自覺沒有能力保護長生不老藥,就想將此藥獻給當今聖上。可是那丹藥還沒到皇帝手中,就被一個妖精劫了胡。”
“那妖精要那長生不老藥做啥?妖精不都是個個活個千年百年的。”一個人不明白道。
“妖精自然是不需要長生不老藥,可是那妖精的老相好需要啊。”那人環視了衆人,“那妖精看上了天山派的一個小道士,想與那小道士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又從小道士口中知道天山派有一顆長生不老藥,當即動了邪念,讓小道士去偷那丹藥。”那人嘆了一口氣,頗爲鄙視的道,“這天山派也是百年承襲,竟然出了這樣一個叛徒。”
身後如火如荼的開展著八卦大討論,安然越聽越覺得離譜,真的是成王敗寇,橫遭惡人反咬,他瞟了幾眼,突然,他看到那討論的人當中有個人對他眨眼。
安然一驚,重新瞧去,那人衣著普通,只是面容稍俊,正唾沫橫飛的與那些人說些什麼,全然未顧忌到安然這桌。
安然想可能自己看錯了,正要轉過頭,余光中,他突然看看到那人又擡頭看向自己,脣角似笑非笑,藏著一抹安然不懂的深意。
安然立刻定眼瞧去,那人又繼續裝做認真的與周圍人八卦。
安然皺眉,那個是誰?一直看偷偷摸摸看我做什麼?難道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是既然知道了,爲何不去報官?還是隻是猜測,卻不確定?或是……
“大黃,我們時間不多。”溫心的話打斷了安然的思緒。
安然直勾勾又看了那人幾眼,才轉頭看溫心,然後點了點頭,動筷。
溫心向剛纔安然注視的人看過去,只見那人玉面豐神,在一羣五大三粗的人羣中依然氣質不凡,不由的溫心心裡起了些異樣,他再看了看安然,想起他剛纔用那樣的眼神看那人,那股彆扭難受之意突然在他心裡更盛,他是喜歡上別人了嗎?他喜歡這種類型的是嗎?
安然吃過飯,在溫心面前招了招手,溫心纔回過神來,叫道:“小二,付賬!”
安然站起來,踏出客棧時,安然心裡還是起疑,他回頭看向剛纔那人,那人周圍聚集的人不知何時散去了,面前只餘一杯清茶,冒著香霧,那人也正好擡頭看向安然,這一次他不躲不閃,面容俊朗,脣角帶笑,直勾勾的注視著安然的眼睛。
安然實在覺得奇怪,他踏出客棧的走收回,要上前問了究竟,溫心看著他轉過的身子,又看他正是走向剛纔注視的那人,心裡抽痛難忍,他拽住了安然的袖子,安然回頭,溫心道:“大黃,我們還是快趕路吧,不要與陌生人多話。”
安然擡頭最後看向那奇怪的人一眼,然後向溫心點頭,上了馬車,安然搖搖晃晃,有些睡意,也就將那人的目光忘得一乾二淨。
安然是被震耳的馬蹄聲震醒的,他一撩側簾,向後看去,千軍萬馬在後面追趕,爲首的就是老道士,他身邊帶路的是店小二,眼裡閃著金錢般的亮光。
安然放下側簾,一把掀開簾子道:“後面那麼多追兵,你沒發現嗎?”
溫心還在心神恍惚中,一瞬被他的聲音驚醒,然後又是他的話讓他驚嚇,他趕忙向後看去,果然!他加快驅動馬繩。
安然看著越來越近的距離,當即道:“把馬繩割了,我們騎馬!”
溫心立刻依言,棄車,兩人共騎一匹馬奔馳,後面的追兵鍥而不捨,騎的都是上等的良駒,哪是兩人的馬匹能相比的,不一會,兩人就被團團圍住。
老道士一馬當先,率先下馬,惡狠狠的看著安然:“現在看你往哪裡跑?”然後又恨鐵不成鋼的瞥了一眼溫心。
“逃?我需要逃嗎?”安然下馬,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從一開始他就不需要逃,只不過看你們好玩耍耍你們罷了。
“死到臨頭還嘴硬。”老道士狠狠道。
兩邊官兵拿著尖銳鋥亮的長矛向安然和溫心接近,溫心護在安然面前,望著老道士,哀求:“師傅,您就饒了大黃一命吧。”
“溫心,你現在還執迷不悟!”老道士氣道,看著兩邊官兵不耐煩的樣子,又實在不忍愛徒被殺,只能再次勸道:“你不過數十年的壽命,他已經活了千年百年,再過幾十年,你白髮蒼顏,他卻依舊這般相貌,你有想過你會如何?或是你壽命已盡,他又會如何?”
溫心淒涼道:“師傅,我從來沒有期盼能和他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不管日後我容顏蒼老,還是壽命已盡,若他另有歡喜之人,我……我願成全,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與他無關。”
安然心莫名一動,看向溫心。
溫心再次懇求道:“師傅我願和您回去領罰,只求您饒了大黃一命!”
老道士厲聲道:“饒了他是萬不能的,就是我想,這些官兵也不會饒他,聖上已經病重,急需這顆長生不老丹。”
老道士聲音罷,溫心眸中星光立刻湮滅,安然將他拉到身後,道:“誰死誰活,還不一定,也許是你們求饒?”
“好大的口氣!”老道士厲聲道,手中離殤帶扔出,離殤卷著刀片直向安然面上而來,安然推開溫心,一隻手伸開,長劍已經再他手中變化出來,一把挑住那稱爲道家利器之一的離殤帶,長劍用力翻轉,在天空卷出漩渦來,安然口唸妖法,離殤帶被安然的妖力震碎,四散的威力向周圍聚攏的士兵襲去,一時間響起數十名慘叫聲,離殤的刀片一刀致命將那些士兵殺死,後面的士兵趕忙退後,驚恐的看著釋放妖法的安然,不敢靠前。
老道士怒道:“孽畜,竟敢毀我道家法門!”他從背後劍鞘裡抽出一把利劍,向安然而來,安然手中劍擡起,一時間,塵土漫天,地上的人仰著頭,卻實在看不清打的難解難分的兩人,兩人各拼著自家的法力,道法妖法沖天,餘威向四周而來,士兵們舉著盾牌遠離,溫心面上有數道血痕,卻固執的看著這場交戰。
安然從漩渦裡發出,一個落地,猛然一陣風的像同樣落地的老道士襲去,老道士手中劍前檔,安然嘴角一勾,根本未想在前面襲擊老道士,人影瞬間在老道士面前消失,老道士瞇起眼,警惕的看著四周。
安然的身影出現在老道士身後,手中長劍就要穿透老道士的胸膛,卻聽溫心驚道:“大黃,手下留情!”
安然微滯,老道士已經醒悟過來,眼中邪氣一閃,他未掉頭,只將外衣一扯,單衣上鑲著的乾坤八卦,立刻金光大閃,安然直被震出數米遠,口吐鮮血。
老道士回頭:“奸詐孽畜,竟想偷襲,還好我們道家早有裝備。”
安然望著老道士得意的臉,想要站起來,卻內傷已重,他當即又吐了一口鮮血,溫心震驚的看著安然,快步到他身邊,握住他的臂膀:“大黃,你怎麼樣?”
安然搖頭,仍然看著老道士。
老道士向他走進,長劍熠熠閃光,他道:“溫心,你等著爲師殺了這妖孽,就帶……”
聲音戛然而止,安然睜開雙眼,老道士的長劍刺來,卻刺得不是他,溫心擋在他的面前,他胸膛染血,老道士震驚的看著溫心,安然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甩出,直刺入老道士胸膛,老道士身軀一顫,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低頭看向胸膛,然後倒地。
溫心看著師傅死在他面前,面有不忍,他閉了閉眼,道:“大黃……”
安然翻了他的身子,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聽他說話,可是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安然。
歲月荏苒,至死不渝,安然從他的眼裡看到這八個字,安然垂了垂眼,有些猶豫的在他額頭親了下,道:“我喜歡你。”
溫心的眼一瞬亮了起來,安然握住他的手,給他最後的安慰,他知道他想聽的不過那幾個字罷了。
安然抱著垂眼的溫心,看了看向這邊忐忑聚集過來的士兵,突然發生一聲吼叫,經脈自斷,內丹自毀,他倒在小道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