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出去，就把你們全都殺了！”
“你們給小爺等著！”
“連小爺我也敢惹，你們真是不嫌命長，活到頭了！”
“小爺我要綁了你們家所有的女眷，把她們製成人偶！不，製成人蠟！”
包拯一隻腳剛踏進死牢的大門，入耳便是蔡昆源源不斷的咒罵之聲。
過道兩旁的看守神情麻木，彷彿對蔡昆的咒罵已是司空見慣。
看到包拯，蔡昆頓時發出一陣尖銳驚悚的笑聲。
“哈哈哈哈……你是收到命令，來放小爺我出去的吧。”
包拯神色冷漠，淡淡的語調不帶有一絲感情：“到了死牢還想活著出去麼？別做夢了。”
“我來，是來公佈你的死期的。”
“陛下已下諭旨，蔡昆爲人暴虐，泯滅人性，三日後午門當衆問斬。”
蔡昆得意囂張的笑容還拘在臉上，顯然一時還不能接受包拯話裡帶來的信息。
“包拯，你瘋了！皇帝要把我斬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說！你想逼我認罪是不是！”
“我爹呢？我爹在哪裡！”
看到包拯淡然的神情，蔡昆終於意識到，這一次，似乎並不是恐嚇之語。
他徹底崩潰，癱坐在死牢發黴的茅草上，開始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會救我，我爹一定會救我……”
“包拯，你在嚇唬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包拯皺眉望著癱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蔡昆，見他不斷低聲重複這幾句話，儼然一副失心瘋的模樣。
不知爲何，包拯心裡閃過一絲對他的憐憫。
並非包拯對這作惡多端的蔡昆心懷悲憫，只是看到對方如今瘋魔的樣子，包拯一時感慨良多。
這個人到死都在盼父親能來救自己，殊不知，他父親早已因他的暴虐，喪命於憤怒的百姓之手。
這個人喪盡天良，毫無人性，但一切的源頭，只是因爲他有一個做大官的爹。
如果沒有了這樣一個父親，他算什麼？他是什麼？他憑什麼？
即便陛下不殺他，準許他活著走出這座死牢，那麼整個揚州城，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
如此看來，死在劊子手的刀下，竟然成了他最好的歸宿。
“你還要找你爹是嗎？”包拯抱膝蹲下，注視著眼前這個喃喃自語的瘋狂男子。
這是包拯第一次發現，蔡昆竟清秀如一個女子。
這麼一個道貌岸然的富家公子，究竟是如何作出此等人神共憤的行徑？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淪喪！
包拯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你爹死了，因爲你。”
“你叔父也死了，還是因爲你。”
“從你綁架第一個女子，並將她殘忍地製成燭臺的那時候，你就該意識到有這麼一天。”
“死亡可怕嗎？很可怕。”
“但是，沒有你這個喪心病狂之人十分之一的可怕！”
爹……死了？
蔡昆震驚在包拯的一番話語之中，不敢相信父親死亡的真相。
他雙目圓睜，狠狠瞪向包拯。
他憑什麼說自己殘忍，憑什麼說自己可怕？
他懂什麼！
“我可怕？我要她們跟我回家，她們不肯！”
“我喜歡她們，她們爲什麼不跟我回家？我只能把她們做成燭臺，做成人偶！她們好看，我要她們永遠都陪在我身邊！”
“我沒有錯，錯的是她們！”
蔡昆已近乎咆哮，青筋在他白皙的額頭上暴起，他的雙眼通紅，似要滴出血來。
見對方死到臨頭仍舊冥頑不化，包拯重重搖了搖頭。
“你想找你爹是嗎？沒關係，你們蔡氏一族很快就會在地下團聚！”
蔡昆愕然呆在地上，半晌才落下一滴無聲的淚水。
“爹，呵呵……您替秀春操勞奔波了一輩子，結果呢？值得嗎？”
包拯敏銳地察覺到“秀春”二字，眉毛細不可聞地挑了一挑。
看來這個蔡昆嘴裡，也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了。
“你爹當然不知，若非有你這麼個好大兒，又怎會命喪府中！”
輕飄飄地丟下一句話，包拯便再不顧身後不斷呢喃、目光呆滯的蔡昆，轉身離去。
……
揚州城南郊。
午夜的護城河靜靜流淌，如同一條盤踞在揚州南郊的巨蟒，渾身閃爍著令人不安的鱗片。
道衍和尚神色匆忙，四周張望一圈，看到周邊一切如常，才放心上了畫舫。
“王爺，蔡京已死，賬本……丟了。”
對面是一個全身黑袍、頭戴兜帽的男子，他的臉被兜帽的陰影完全覆蓋，看不清表情。
“知道都有誰去過他府上麼？”
“揚州城裡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有可能去過，無從可查。”
一陣漫長的沉默，兜帽男子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如今賬本遺失，看來本王要早做準備，提前行動纔是了。”
道衍和尚一襲黑色布衣，五官在畫舫上昏黃的燭光中忽明忽暗，令人看不真切。
“王爺，現在行動，爲時太早。”
“眼下只有五成的把握，若是貿然行動，必然無法完全掌握勝局。”
兜帽男子沉思片刻，道衍和尚所言確實不錯。
“是本王心急了。看來眼下還是要儘快找人把蔡京的空缺補上纔是。”
道衍和尚連連點頭：“屬下知道王爺的顧慮，但十年來的苦心準備，絕不能毀在一時著急上。”
“一個蔡京死了，換個人便是。況且無論他手上那賬本流落到何處，怕是整個大齊也沒幾個人看得懂。”
“眼下王爺還是要沉得住氣，靜候機會纔是！”
兜帽男子坐直了身子，顯然對道衍的一番話語極爲贊同。
“不錯。蔡京之前一心扶秦檜上位，但是本王向來不喜歡秦家這麼個冒失的長子。”
“在本王心裡，倒是還有另外一個不錯的人選。”
道衍微微頷首：“王爺儘管吩咐便是，屬下立刻去辦。”
“對了，還有一事。”
道衍話鋒一轉。
“蔡京那個老相好秀春還在建康住著，如今蔡京死了，再留這個秀春，也只會浪費屬下上好的神藥。”
兜帽男子淡淡開口：“既然如此，再留她性命也是無用。給她個痛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