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衆人紛紛拜別離席,喧鬧的太和殿漸漸寂靜了下來。
“睿親王,隨朕來?!?
朱嘯風叫住了正要起身離去的朱珹睿,朱珹睿面露尷尬,只好尾隨朱嘯風來到了御書房中。
“三哥,坐吧。”
朱嘯風在書案後坐定,面色平淡,隨手一指書案一旁的太師椅。
朱珹睿受寵若驚,忙在椅子上坐定。
說實話,每次皇帝向自己叫“三哥”時,朱珹睿都有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坐在朱嘯風的對面,朱珹睿不知所措,一時之間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了。
“三哥不必拘謹,”朱嘯風隨意地靠在椅背上,“咱們是親兄弟,還記得那一晚隨朕一起賞月嗎?”
朱珹睿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記得、記得?!?
“那就同朕仔細講講鎮南王段正淳吧。”
朱珹睿大驚失色:“陛下,臣從未與段正淳私自來往過??!”
“朕是讓你講講段正淳這個人!”
朱嘯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私自往來?如今的朱珹睿哪來這樣的膽量!
自己不過是看段正淳屢屢提及幼時經歷,想到朱珹睿幼年或許同段正淳交好,想打探一番對方的虛實罷了。
朱珹睿鬆下一口氣,但旋即又再度緊張起來。
“陛下,您……是都不記得了嗎?”
“朕當然記得,只是朕想知道,一些朕曾忽略的細節?!?
朱珹睿清清嗓子,努力地回憶起往事來。
“段正淳與陛下同歲,第一次隨他的父親來面聖,應該是陛下八歲的那年。”
“此人雖看上去一表人才,實際上一肚子壞水,餿主意多得很。”
“哦?怎麼個壞法?”朱嘯風十分好奇。
朱珹睿支支吾吾:“比如,他曾經攛掇臣,讓臣在陛下的早餐裡混入了沙子?!?
朱嘯風啞然失笑。
就這?
“還有,挑起草蛇塞到陛下的被窩裡。”
嗯,這個屬實有點過分了。
“還有一次,段正淳不小心打碎了父皇上次給大理王爺的瓷器?!?
“段正淳十分害怕,便將此事嫁禍於陛下,一口咬定此事乃陛下所爲?!?
“而這一次,也是父皇第一次對陛下大發雷霆?!?
隨著朱珹睿的不斷講述,朱嘯風彷彿回憶起了一些細節。
段正淳似乎從小就極爲懼怕他的父王,因此見到打小就老實巴交的朱嘯風,便各種欺凌,發泄自己的憤怒。
甚至將犯下的錯事嫁禍給朱嘯風,躲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長期壓抑的生活,使段正淳逐漸成爲一個欺軟怕硬、恃強凌弱之人。
瞭解完段正淳的性格,朱嘯風當下就明白該如何做了。
既然對方吃硬不吃軟,那自己無論在朝堂上搬出怎樣的大義,都是於事無補,對牛彈琴。
唯有讓對方感受到來自大齊的壓迫與震懾,才能讓對方乖乖聽話!
送走了朱珹睿,朱嘯風猛然回憶起在大殿上,武媚娘顫抖不已的冰涼小手。
他本以爲馴馬一事對武媚娘來說,不過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也許是自己忽略了,武媚娘不過也還是個剛滿二十的柔弱女子。
讓她就這樣隨意地誅殺一條無辜生命,對她而言或許太過殘忍。
倏忽間,朱嘯風心底閃過一絲不忍。
披上斗篷,朱嘯風信步走到了景仁宮中,景仁宮一片漆黑,似乎武媚娘已經入睡了。
“陛下,您怎麼來了!”
宮女婉兒今晚當值,看到朱嘯風不禁出口驚呼道。
“朕來看看皇后,皇后可是已經睡了?”
“啓稟陛下,娘娘已經休息了!”
朱嘯風微皺著眉,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
不對!
景仁宮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的氣息。
作爲皇后,即便已經入睡,東、西廂房也該有當值的宮人才對。
可如今,景仁宮上下只剩下一個婉兒,處處都透著一絲可怕的寂靜。
朱嘯風不顧婉兒的阻攔,快步走向武媚孃的寢宮。
譁——
朱嘯風正欲伸手,卻不料武媚娘先朱嘯風一步,推開了殿門。
“陛下,臣妾今日極爲不適,就早早歇下了?!?
朱嘯風狐疑地打量著武媚娘,見她穿戴整齊,面色沉靜,全然不似已經歇息的模樣。
“皇后不請朕進去坐坐麼?”
武媚娘面上依舊是淡淡的,側過身給朱嘯風讓出一條路來。
進入殿中四處觀察,倒是無任何異樣。
婉兒點燃宮燈便退下了,只留下二人默默坐在殿中,相對無言。
看到殿中一切如常,朱嘯風不禁有些尷尬。
“咳咳,皇后今日受驚了。”
“臣妾作爲皇后,自當爲陛下分憂。”
“皇后若是害怕,今晚朕便留下陪你吧?!?
“陛下爲國事操勞,還請早些休息吧,臣妾並無大礙?!?
看到武媚娘依舊不鹹不淡的樣子,朱嘯風有些興趣索然。
“既然皇后無恙,那就早些歇著吧?!?
說罷,朱嘯風緩緩起身,再次環視大殿,仍未發現什麼異常。
難道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不,武媚娘這個人身上疑點太多,比之前的呂雉城府還要再深一些。
此女斷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簡單!
“臣妾恭送陛下!”
眼見朱嘯風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景仁宮,武媚娘稍微鬆了一口氣,向身後燭光微弱的大殿說道:“皇帝走了,你也快走吧。”
刷——
只見房樑上飛身跳下一道黑影,此人動作極爲輕巧,落在地上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
此人脫下面罩,竟是段正淳手下的第一高手朱丹臣!
卻見朱丹臣雙眼含有萬般柔情,極爲不捨地盯著武媚娘。
“你在這狗皇帝面前,實在受盡委屈了……”
武媚娘微微搖頭:“你的處境不見得比我好到哪裡去。大理段氏素來殺伐果斷,絕不要被他發現你的身份!”
朱丹臣用力握住武媚孃的手:“等到此事了結,我回去後定向統領提出婚事,娶你進門!”
“待到完成統領的大計,你要如何我們就如何?!蔽涿哪雉尤灰恍?,“快走吧,這裡太危險了!”
朱丹臣依依不捨地鬆開手,重新戴好了面罩,頃刻間便消失在了皇城漆黑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