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覆昔敷衍地勾了勾脣,眼底卻仍舊淡漠,反而襯得那笑都帶了幾分黯然。
見此,黃澄心中也有些壓抑,有心再勸,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故作輕鬆地岔開話題,“我剛纔聽小二說,今晚清樂坊那邊似乎很是熱鬧。反正咱們閒著也沒什麼事,不如我帶你去見見世面?”
“不了。”秦覆昔搖頭,“我累了,想早些歇下了。”
她也知黃澄都是好意,然而……她是真的覺得疲憊了,從心底裡生出的疲憊。就好像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消散不見了,人也幾乎要一下子癱下來。
這副情形落在黃澄眼中,擔心與心疼幾乎佔滿了整顆心。
他有心再問,卻知以秦覆昔的性情,定然不會再多說。她看似是嬌弱女子,骨子裡卻再強勢不過,從不會讓自己的脆弱展露人前。
若非兩人相識已久,恐怕她的態度只會疏離,更加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悄無聲息地嘆了一口氣,掩去眸中的複雜情緒,狀似隨意道:“既然這樣,我也回去歇息會。我房間就在你隔壁,有什麼事你叫我就好。”
秦覆昔淡淡點頭。
又看了她一眼,黃澄才轉身離去了。
隨著黃澄的離開,秦覆昔臉上僅剩的那一絲溫和也褪去了,只餘下淡漠。漆黑的眼眸,古井無波。她沉默地關上門,以背抵門,腦中回想起的卻是宴會時,離洛寒全然疏離陌生的最後一眼。
他大概是真不識得她了吧,所以目光中從無眷戀不捨,才能決絕地趕她出宮。
秦覆昔苦澀一笑,擡步走到窗畔,佇立了許久。
從日色昏沉到皎月高升,一寸一寸地漆黑吞噬了整間客房,她才脫了外裳在牀上躺下。卻仍然是輾轉反側,終難成眠。
如此過了大半夜,她將將有了兩分睡意,卻忽而被窗外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
雖然靈力未能恢復,然而秦覆昔感知危險的本能還在,她幾乎是頃刻間睜開了眼眸。與此同時,窗口傳來些微地聲響,窗戶就被打開了一道縫。
秦覆昔眉目一凜,知道自己這是遇到了高手。
客房在三樓,如若是一般偷東西的小,怎麼也不可能有這樣利落幹練的身手。
心中升起警惕,她目光一掠,尋了樣東西拿在手裡當武器,悄無聲息地從牀上下來,躲在了帳幔之間。等到那黑衣人進來時,猛然偷襲,正中那黑衣人的背部。
黑衣人冷不防地被偷襲,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沒等秦覆昔鬆口氣,突然又躍進了第二個人。
那人手持匕首,直直地朝著秦覆昔刺來,出手狠厲,絲毫不留情。
秦覆昔勉力躲避,卻仍被匕首的刃劃破了右手臂。與此同時,先前被她所傷的那人也恢復了過來,兩人一同逼近,秦覆昔再無還手之力,退無可退,只能眼見著匕首寸寸逼近。
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又掠進來一道黑影,卻不是朝著秦覆昔而來,反而對付起那兩個刺客來。
兩個刺客原就被秦覆昔所傷,眼下不敵,尋了機會便從窗口處跳走了。
“你是誰派來的?”秦覆昔蹙眉看向那人。
燭臺未點,屋中昏暗一片,她看不清那人的輪廓,只能從他剛纔的打鬥和站立姿勢判斷,這應該是被人刻意訓練出來的暗衛。
那人並不回話,目光在屋內巡了一圈,最後又落在秦覆昔的手臂上,似是在猶豫是不是立刻就走。
秦覆昔還欲再問,不想隔壁的黃澄聽到了動靜,披了件衣裳就衝了出來。
“覆昔!”
房門被他推開的那一刻,秦覆昔下意識地轉頭,剛纔救了她的黑影立刻趁機離去。
等到黃澄進門時,已經只剩下滿地的狼藉,傾倒的桌椅,以及屋子正中站著的秦覆昔。他看到屋內地情形,三步並作兩步到了秦覆昔跟前。
“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他緊張地攥住了秦覆昔的手腕,看到她袖子上滲出的血跡後,臉色陡變,伸手就去拉她的衣袖,想要查看傷勢。
秦覆昔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退開了半步,“我沒事,不過是小傷罷了。”
是真的沒什麼大礙,她躲避的及時,只是被刀刃淺淺劃過了手臂,一點皮肉小傷而已。
比起她的傷勢,此時此刻,秦覆昔更想知道今晚來救她的那人是誰——來的那麼及時,顯然是一早就受人安排,埋在她身邊的。
會是……他嗎?
這個猜測在秦覆昔心中閃過,卻又迅速被她否定了。
一定不是,如今的離洛寒根本就不認得她,又怎麼會費心保護。而且,若真要保護她,留在宮中才是最安全的,又怎麼會將她驅趕出來?
是她太天真了,還沉浸在舊事中無以自拔。
賊人逃走時走的窗戶還大開著,目光一斜,便能看到懸在天邊的那輪皎皎明月。秦覆昔苦澀地挑了挑脣,而後將所有的心事都拋到了腦後。
多思無用,何必庸人自擾。
出了會兒神的工夫,黃澄已經喊了小二去請大夫來,秦覆昔想攔卻沒攔得住,面上有些無奈,看向緊張的黃澄,解釋道:“我的傷真沒有什麼大礙,只劃破了一點罷了,不出三日就能癒合。”
即使如今靈力沒有恢復幾分,她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弱者。
然黃澄看著她衣袖上的血,心中都被自責與心疼所充斥,態度難得的強勢:“不行,傷的重不重大夫來一看便知。更何況,萬一傷口上有毒怎麼辦?”
秦覆昔知曉他是關心自己,雖心中仍對這點傷不以爲意,卻也只好暫時聽從他的安排。
好在京城乃繁華之地,雖是夜半,大夫卻也不難尋。不一會兒,小二便帶了個鬚髮皆白的老大夫前來,爲秦覆昔檢查了傷口,確定她並未中毒,也沒有其他傷口後,留了瓶金瘡藥就離去了。
秦覆昔傷在手臂,自己不便包紮,便由黃澄代勞。
包紮好傷口後,秦覆昔看向黃澄,無可奈何地道:“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吧?大晚上
黃澄仍舊有些不放心,怕秦覆昔再出意外,還想留在她屋中守夜。然而他也明白男女共處一室到底不好,而且那刺客一擊失敗,今晚應當也不會再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