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終於面對面了,漓鴛看到了她的真面目,沒想到這本叢林之書長的堪比遠山之秀。她約摸十三四歲的模樣,長的甚是秀美婉約,最重要的是面上笑嘻嘻的,雖然腦門上被砸出了若干個包來,卻絲毫不惱,看起來一團和氣,甚親切。
忽然,百科全書身子一扭,翹起蘭花指置於頰旁,擺出一副臨風而立,嫋嫋婷婷的造型來,動情地吟誦道:“制笠荷以爲衣兮,集芙蓉以爲裳,在下名荷子。”而後擡眼看著她,殷切的問:“請問妹子,你姓甚名什?”
漓鴛身子抖的厲害,嗓音抖的更厲害,道:“我,我,那個,自古燕趙多悲士,姐姐可以喚我小趙。”
荷子笑嘻嘻的握住她的手,熱情四溢,道:“小趙妹子,既然到了這裡,說明我倆委實有緣。吾與儂一見如故,吾甚歡喜儂,儂就跟吾走吧。”
她死命往回抽自己的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有抽回來,不禁冷汗涔涔而下,顫顫地問:“去,去哪裡?”
荷子閃了閃眸子,神秘兮兮地答道:“連家堡。”
咦?她立時喜上眉梢,剛要附和,忽見荷子袖口一揚,鼻端及時飄過一陣幽香,她那笑容就此僵在了面上。朦朦朧朧中覺得似乎是被人扛在了肩膀上,那人拍了拍她的屁股,賊兮兮的道:“放心,你的夢遊癥,我一定幫你治好!嘿嘿嘿。”
漓鴛揉了揉朦朧睡眼,茫然地瞅著眼面前那一大片水霧飄渺的湖面。誰能夠告訴她,她到底犯了什麼錯,爲什麼大清早的不許睡覺,卻被拖來這個地方賞景呢?
誠然,此地風景不錯。湖面上那一團霧靄,好似一片落在凡間的雲,慢慢地四散延伸,漸漸的淺淡,宛若厚薄不均的白紗一般籠住這一方天地。岸邊是一個看不到盡頭的竹林,綿延悠長直到山腳下。
可是,漓鴛覺得這一切與自己實在沒什麼關係,她尋了個石凳坐下,兀自打起了瞌睡。忽然前方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音,她被攪擾的睡不著,皺眉立在飄渺的雲霧之間向發出鈴音的方向看去。恍惚間,水岸旁的竹林中走出一羣白衣女子,飄飄渺渺的如踩著雲霧一般向著這邊走來。爲首的那一個頭上戴著一個斗笠,斗笠外罩了一層輕軟的白紗,看不清面容,但是其絕世風華卻難以遮掩。她輕盈的從馬背上躍下,衣袂翩飛如一朵清水白蓮,腳還未落到實處就向著她這邊過來了。漓鴛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在她身後,其餘那幾個女子也是猶如踩在水面上一般,腳尖輕點,或者說根本就是腳不沾地,就那麼飄過來了。那動作輕柔的仿似冬日落雪,悄無聲息的就已經落到了她的身旁。
傳說中的地方果真神奇,今日她才知曉,原來連家堡是一個盛產仙女的地方。這羣白衣女郎,尤其是爲首那一個,身姿輕盈,婉若游龍,翩若驚鴻,端的是仙姿飄渺,風華絕代。可惜,她那一張臉被紗幔給遮住了,看不見真容。
“你叫做小趙嗎?”
漓鴛無限感慨,人秀這
聲音也秀的讓人生恨吶。她剛想回答,卻猛然注意到這句話並不是爲首那女子問出,問話者乃是站在其身側一位長像清秀絕倫的白衣侍女。
她恭敬的答道:“在下正是小趙!”
白衣侍女微微一笑,拉她到蒙面女子身邊,道:“你有福氣了,大小姐看上你了!還不快跪下拜謝!”
她沒頭沒腦的問:“哪一位大小姐?”
白衣侍女很有耐心的道:“當然就是咱們連家堡的大小姐。”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蒙面女子,結結巴巴道:“連,連大小姐,莫非就是那個輕功絕佳,有游龍之姿的連素衣?”
白衣侍女笑道:“正是。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囉嗦,好了現在問清楚了,肯拜謝了吧。”
她自然是不肯的,憑什麼一句看上你了,就要跪下拜謝呢?但是,對方人多勢衆,她又不敢一口拒絕掉,訕訕乾笑兩聲,說道:“那個,請容我三思。”
連素衣見她不肯拜,對著白衣侍女做了個手勢,白衣侍女亦回了一個手勢。這兩人默不作聲,手勢過來手勢過去,看的漓鴛很鬱悶。連素衣這樣的人物,漓鴛不相信她口不能言。但是事情是殘酷的,經過她的細心觀察,連素衣還真就是個啞巴。
第一眼看到連素衣的感覺,那就是九天玄女下凡塵。如今看來,仙確實是夠仙的,只可惜這仙女從天上落下的時候正逢著下雷雨,不小心給劈到嗓子眼了。
白衣侍女與連素衣交流一通過後,踱步到漓鴛身旁,很是認真的說道:“小趙,大小姐真的很喜歡你,你就從了她吧。”說著伸手過來將她給摁住,強行要她跪下。
漓鴛被摁地心頭火起,然則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人小力微,抗不過白衣侍女,眼看著就要雙膝落地。就在這時,衆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素衣,你還真是失敗呀!”
此話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位白衣女子聞言紛紛轉過身去,動作整齊劃一,就好像事前約定好的一般。她們自動分成兩排,各自向後退去,中間很快就讓出一條道來。
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優哉遊哉的踱著四方步,走入衆女子讓出的道路中間。漓鴛感激的看向這個關鍵時刻救自己於危難的少年,她覺得在此青山秀水之間配上這麼個眉目如畫的美少年,那真是人間美景的極致。就連跟在他後頭那五個兇神惡煞般的大漢,看起來也頗爲順眼。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少年遠比連家堡的人要難纏的多,實乃她人生道路上一塊大大的絆腳石。
華衣少年極爲倜儻地翩然走至連素衣身邊,一雙美目溫情脈脈的焦視在她身上,柔聲道:“素衣,不過就是一個傻妞,何必如此較真?”
登時,漓鴛對這少年的好感度降爲零。如此評論她者,該當天誅地滅!
華衣少年對於漓鴛的怒視不屑一顧,徑直貼近連素衣身旁,手指輕捻她斗笠上的白紗,涎著臉說道:“素衣,人人都說你是天下第
一的大美人,你我相交數日,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一睹芳容?”說著,眼眸微轉,向身旁的大漢使了個眼色。
漓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華衣少年那雙修長瑩白的手上,連素衣絕非待宰羔羊,且看這少年如何的自討沒趣。不過,她卻又希望華衣少年得逞。連閱啓身爲一個男人都豔的那般驚心動魄,不知道連家堡的女人會美成什麼樣,她委實好奇。
這邊她看的專注,想得入神,衆位白衣少女也跟她一般,注意的焦點皆定格在連素衣身上,臨近的危險她自己都沒覺察到,就更別提旁人了。她正在奇怪,爲何連素衣會突然扭頭看自己一眼,也就在那時,感覺腰上被人大力推了一把,伴隨著幾聲驚慌的大叫,她的身體猛烈地晃了幾晃,重心不穩,倒頭便往湖裡栽去。衆人皆被這突然而至的一幕驚住,齊齊看向漓鴛,而華衣少年卻只看著連素衣,脈脈含情的面色中忽然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連素衣嘴角亦流露一絲冷笑,不過藏在面紗之下卻是無人知曉。下一刻,華衣少年只覺得眼前一花,連素衣已經飛身到了湖邊將漓鴛給撈了回來,那動作快的實在看不清,如同鬼魅一般。他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來,面上卻是仍舊不動聲色,鼓掌讚道:“素衣,你的身姿還是與以前一般的輕靈呀。”說著,眸子裡忽然添上些許憂傷,哀哀地道:“只是爲何,你卻獨獨忘了我呢?”
自然這句話是無人回答他的。
漓鴛逃過一劫,對連素衣多了幾分敬畏,覺得雖然此人未能青史留名,但或許這人的輕功要比蓋聶厲害的多。但是一看到那些襟帶墜滿細密銀鈴,白衣飄飄的女子們,她就一陣怵,爲了學個功夫卻要一輩子都要留在連家堡做個白衣鈴鐺女,這代價太高,還是免了吧。
不過,她有一些疑惑,當初是荷子帶自己入的連家堡,如今自家在這,荷子死哪裡去了?還有,蓋聶與竹籤子師兄也來了連家堡,這兩人又死哪裡去了?
第二日傍晚時分,她被吩咐與另外一個叫做小吉的女孩子一同去服侍連素衣沐浴。她心下明瞭,連素衣見強硬的不成,改爲軟磨硬泡的了,看來不將她整成鈴鐺女是絕不罷休了。她尋思著得要趕快尋到蓋聶,在這麼個六親全無的地方,只有此人或許尚能救她一救。故而一路之上,她與小吉套近乎,竭盡所能說些甜言蜜語哄著小吉,居然打聽出來一個驚天大消息。
蓋聶是連素衣的未婚夫,他這次來到連家堡是求婚來了。不過,連素衣似乎不大待見這位未婚夫,因爲蓋聶帶著兩個拖油瓶。一隻瓶叫做尚舍瑟,另外一隻就叫做尚舍荷,也就是拖她入堡的荷子。話說,尚舍瑟與荷子,這兩隻原是一對兄妹。在這個殘酷的事實面前,她壯烈地絕望了。
小吉熟門熟路,帶著她來到連素衣的住處。守在門口的白衣侍女示意她們兩個進去,哪曉得小吉面部忽然狠狠一陣扭曲,苦著臉將衣服塞到她手中,嚷著“吃壞肚子裡!”逃命一般飛去茅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