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恩尚回到家, 疲憊得只想一頭扎進屋裡,可媽媽奔出來衝她用力打手勢。
她愣了一下,昏聵的頭腦驀地一清, “姐姐?你說姐姐回來了?”
車恩夕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到了離別已久的家。
不過恩尚看著恩夕的樣子有點緩不上神兒, 比在美國見她那會兒, 恩夕整整瘦了一圈, 灰色的寬大T恤套在身上, 都能看到鼓出來的鎖骨。
恩尚媽媽很高興,她有好幾年沒見過大女兒了,一個勁兒心疼她太瘦了, 看見恩尚回來,就急急忙忙跑去廚房準備好好招待一番。
恩夕和妹妹示意, 兩人來到院子裡。
剛站定, 她就迫不及待掏出一支菸點上, 對空噴出一口煙霧,舒服的閉了閉眼, 看到妹妹一臉驚詫的模樣,笑了笑,“那年你去美國的事真是對不起,謝謝你沒有揭穿我?!?
恩尚厭惡的別過頭,“你回來幹嘛?”
恩夕看著妹妹, “別擔心, 我住不長, 就是想看看媽媽和你, 再走恐怕了就不會回來了, 說實話這幾年我過得不好,拿走你的錢就跟得了報應似的, 所以你就別生氣了?!?
恩尚問,“什麼意思,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了?”難道生病了?
恩夕又噴出一口煙霧,“車恩尚還是先說說你吧,媽媽眼花了我可看得出來,剛進門那會兒你那像鬼似的表情,是失戀了?還是遇見了絕望的事?”
恩尚又別過頭,“我的事你不用管,先說你出了什麼事……”
忽然餘光瞟見她姐姐驚愕的表情。
車恩夕猛地退了一大步,好像看到了恐怖的事情。
恩尚急忙回頭,就見崔英道面色很不好的站在門口。
“門沒關上,所以……”
他做了個推門的動作。
恩尚想起自己進門時好像完全無知無覺,頗爲懊惱的皺下眉,也不理會姐姐,就繞過崔英道先走出去。
英道追了出來,從後面捉住她手,恩尚用力掙了一下沒掙脫開。
“爲什麼不告而別?我當時身體很不舒服,你都沒有發現?”
恩尚只好轉回身和他面對面,“是啊沒發現……那好像是未婚妻應該做的事情?!?
她說完了就後悔了,這種醋意深深的口氣是怎麼回事,自己嘆了口氣,接下來說的是想好的話。
“不告而別是忽然想到了以後的生活,不想讓一時衝動毀了一切,也無法想象我們將來會後悔自責?!?
崔英道冷笑了一下,“看來是信不過我?!?
恩尚將頭偏開,“隨你怎麼想,覺得我不夠了解你也沒有辦法,可是你瞭解我嗎?四年前我不和你走,四年後也不會冒著後悔的風險作出一輩子的承諾。”
她停頓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睛,“即便我愛你,也不想成爲你一生的節點,我這個人就是很俗氣,會在乎流言風語,我怕聽到人們說:看,是車恩尚把他毀了,就爲了和車恩尚結婚,宙斯跨了,這樣的言論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讓你承受,所以英道……”
她開始用力掙脫,“放手吧?!?
兩個人的臉上都有淚水緩緩淌下,英道不肯放開,“那愛情呢,我們的,還是要我繼續死纏爛打來追求你?”
恩尚自嘲的笑了笑,手背擦去眼淚,“不要了好嗎,都不要了,其實你不愛我,或不夠愛我,在你猶豫的時候它就不敵利益了,現在想想我根本就不該做夢,不管是你還是金嘆……”
英道一下子鬆開手。
恩尚退後幾步,抵住門,“你看還是我的話正確,你就該呆在水晶宮裡不要妄想,我就該待在外面不要代入,這纔是成人世界的規則,利益面前愛情連奢侈品都不是,它根本不應該存在?!?
她猛然轉身走進院落,關上大門,擡頭見車恩夕正一動不動看著她。
車恩尚坐在草墊上,手臂矇住臉一抽一抽的無聲哭泣。
聽見她姐姐笑了一下,“你們倆好像在演苦情電影,真可笑,還世界的規則……這個世界真正的規則你們根本連見都沒見過,就這麼幸福的哭泣吧?!?
兩天之後,趙明秀掏出鑰匙打開工作室的門,門口的壁燈是開著的,他一陣欣喜,目光快速掃過室內,最後停在落滿灰塵的沙發上,崔英道正仰躺在那裡。
“英道!”趙明秀快步跑近,仔細觀察崔英道的臉色,“你還活著嗎睜開眼睛表示一下。”
英道皺了皺眉。
明秀大鬆一口氣,“嚇人呀英道,你居然待在這裡,崔代表差點就報警了,我都找安監局的朋友搜索手機定位了,還知道一天前你接過一個電話……可是爲什麼來這兒,呆在你接電話的地方不好嗎,害的我還要給你爸爸解釋,弄不好要從高中說起……”
他煩惱的抓了抓頭髮,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你吃過飯嗎?這裡怎麼還是隻有灰塵?”
英道坐起來,雙手矇住額頭,“明秀你別說話了,我很難受?!?
明秀大吃一驚,伸手飛快摸了一下他耳後,“哇英道,你好像發燒了,不會從前天就待在這兒不吃不喝?”
英道嘆氣,“是昨天晚上來的?!?
明秀再度鬆口氣,“啊我可以慶幸一下了,趕在命案發生之前到達,不然法律上……”
他剎住口,懊惱的敲了一下額角,“那個英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能理解你的痛苦,無論怎樣都會過去的,再說你也沒得選。所以,想開一些吧。”
英道把頭仰靠在沙發上,嗓音低啞像是打磨砂紙,“不用安慰我,是活該,我竟然還有點希望她像我爸爸的情婦……”
“呀,英道!”
明秀打斷他,不安的往門口看了一眼,英道發覺了,跟著看過去,就見金嘆倚著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
他抹了一把臉,站起來,慢慢朝門口走去。
明秀跟上他,“英道,金嘆載我來的,還是他提議到這裡看一眼的?!?
英道已經走到了金嘆跟前,點點頭,“不奇怪,他猜人心一向敏銳,也知道我的弱點?!?
忽然轉身,直視金嘆的眼睛,“濟州島是你的誘餌吧,怕我放棄了,故意吊著一塊肉,讓宙斯陷入有可能復甦的假象,現在看到你想要的結果了,滿意了?”
金嘆冷笑,眉峰微微隆起,“不是陷入假象,而是真正有可能的復甦,就看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現在你的選擇很好的詮釋了你肯爲家族付出,寧可痛苦也要成功,Terrific,偉大,”
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
“可以載入家族史,但同樣也證明了你的自私,對車恩尚,你就是個自私透頂的人?!?
英道臉色瞬間白的嚇人,明秀看不過去了,搶上兩步,試圖插、進兩人中間。
“金嘆,都是同學一場,你怎麼在英道的傷口上撒鹽呢?”
金嘆仰頭笑了下,“撒鹽?沒錯啊,就是要他知道有多痛,被擠壓被控制不得不放棄,撕裂的感覺,連血帶肉的割下去的感覺,什麼鍥而不捨呀,真愛啊——”
明秀猛地做了個停的手勢,怒視著他。
金嘆毫不理會,他推開明秀和崔英道對視,“那是因爲,我就是這麼過來的,嚐嚐相似的滋味吧,別指望我會同情你。”
地下車庫中,明秀追上英道,先一步跨進路虎的駕駛艙。
“你的狀態不能開車,我送你。”
英道沒有堅持,打開後門,坐進去之後直接躺下,手指矇住臉。
明秀從反光鏡裡擔憂的看著他,“英道,說實話,現在我一點也不羨慕你們這些大產業繼承人,尤其是你這款,獨子型,聽說你爸把你的訂婚儀式定在三天之後了,你都不知道吧,我要是你要麼瘋了,要麼乾脆離家逃走。”
一路上崔英道都沒有說話。
柳美晶這天也在宙斯酒店裡,看到崔英道走進來愣了一下。
崔代表越過她擋在兒子面前,“你回來了,我正跟美晶商談訂婚儀禮的細節?!?
他緊張的觀察著兒子的表情,生怕他當著女方的面說出什麼駭人的。
英道冷笑了一下,“哦,談得怎麼樣了?看來您比我還著急。”
崔代表僵硬的笑了笑,“訂下了時間,考慮到雙方利益,當然是越快越好,屆時韓會長協同夫人也會到場……”
英道冷冷看著父親,打斷,“我有種錯覺,好像訂婚不是我,而是您。”
崔代表一怔,下面的話噎住了。
英道轉向柳美晶,“別介意,我爸歲數大了容易性急,其實訂婚時間應當取決於加盟協議,畢竟那纔是主要內容?!?
柳美晶笑起來,“英道,你真有趣,不過說的沒錯,我也喜歡直接的風格呢?!?
她款款走近,眼神溫軟的能化成水,“這兩天去哪兒了,你看上去憔悴了不少,我都想提前盡到未婚妻的義務了。”
英道看著她沒說話。
柳美晶舔了下嘴脣,“好吧,訂婚那天簽訂協議,怎麼樣,是不是很公平?!?
英道擡了擡眉,“是很公平?!?
他退後一步,扯了扯嘴角,“那麼兩位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