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走之後,沒有一夜是好眠,但是她卻不向我索命?!苯櫥感σ宦?,寓意不明,眼底的光卻顯得落寞無比,“這麼多年,我身邊沒有一個保鏢,車子不主動投送修,只盼著那天來一場天災人禍,將我找點帶離開這裡,這個沒有她的地方?!?
“那天天很黑,喝了點酒的我在回家途中,把車子撞在防護欄上?!?
“我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看到她站在不遠處,大夏天的她依舊穿著白色的羽絨服,神色很冷漠。那太不像她了,我有點絕望,我怕死亡之後再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怕她怪我沒照顧好孩子,怕她覺得我自私。”
“車子著火了,我能聽到空氣中汽油泄露的味道。也能清晰的看著她一步步走近,她要像要開口,天空卻突然下起雨來。她笑了一下,車子的火被滅了,沒有引起爆炸也沒有滑坡,她也不見了?!?
“我從破敗的車裡爬出來,一步步走回靳家?!?
“她沒有殺了我,但經歷了那一次我依舊睡不安穩。”靳顧桓看著岑樂又像是透過她在看誰,“我對不起她,我這輩子欠的最多的也許就是她?!?
岑樂原本想讓他體會一把拿冰洗澡,但見他這恍惚勁兒,什麼脾氣都沒了。
好像一瞬間,屬於簫音的所有不甘憤怒絕望和衝動被一張網給束縛住,這些叛逆的永遠不可能真正出現在臉上的情緒被扔在了心裡最角落。
她垂著眼,“人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珍惜,但你怎麼知道,那到底是內疚還是喜歡?!?
靳顧桓卻彷彿沒有聽到,而是看著她,兀自嘆:“如果你是簫音就好了?!?
“如果她沒有她沒有死就好了。”
“如果我沒有在生日那天和裴韶妍說取消訂婚的事?!?
“如果我沒有顧及哥而將她送到和M城隔著千里之遙的S市?!?
“如果我那天晚上沒有喝醉沒有走錯到酒吧後面的小巷沒有遇到她。”
靳顧桓釋懷又惋惜的笑一聲,“也
許我還在和小明星調調情,因爲爸媽的要求而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按部就班的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和狐朋狗友聚一聚,然後生個繼承人。”
沒有簫音,就沒有所有的不可預知,他的生活會過的順風順水,因爲他所有的磨難都在年少時經歷完了。
扛槍越野的軍旅生涯沒有打倒他,人生地不熟與語言還不通的國外生活也沒打倒他,但他卻輸在了一個女人手裡,那個女人又蠢又笨,覺得自己很善良,其實只是膽小懦弱又自卑罷了。
那個女人戰鬥力連五都不到,他卻願意低下頭顱來主動認輸。
如果愛情是一場戰役,過程要你死我活遍體鱗傷,早知道會害死你,我一定會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就放械投降。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岑樂嘆了口氣,冰在地毯上融化開來,她起身給靳顧桓手上腳上的繩子絲巾都解開,然後坐在距離他兩米左右處,說:“我也愛過一個男人?!?
“那是年少無知也是最無畏的年紀,就像是剛出生的牛犢子,傻的可憐。”岑樂餘光看到靳顧桓注意到這邊,哪怕知道他只是聽故事才轉過頭來,還是心裡一緊,面上卻淡定自若,“但沒有傷害哪裡有資格說愛過,愛本來就是雙刃劍,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岑樂……”
“不過反正只是個渣男,錯過也好?!贬蠘仿柤纾芸鞆牟荒茏砸训谋瘋e走出來,朝他看了一眼,“不好意思,下午舉動可能過激了點。”
“我能知道爲什麼嗎?”
“我以爲你已經知道了。”岑樂笑,腦子裡卻急速旋轉,在對方略微感興趣的擡眉時,想到了應對方式,“我不怎麼喜歡藍色的花,那會讓我響起一個不愛好的回憶,充滿了痛苦和血腥?!?
靳顧桓看著她鎮定自若的編排著謊言,也不拆穿,安靜的看著她的側臉,突然覺得就這樣也挺好。
清脆的聲音好像具有安神的作用,很久很久沒有睡過
一個完整又愜意的覺,他合上眼,聽到她的聲音像溪水一樣漸漸的浸透到心裡去。
涼涼的,有點舒服,又有點下意識的抗拒。
岑樂看著這人竟然睡著了,沒心沒肺程度可見一斑,想了想還是幫人脫了鞋子讓人睡的好一點。本來打算幫靳顧桓掉個個兒,但她手臂力量不夠,最後還是找了毛毯給他稍微蓋了點,免得著涼。
安靜的人畜無害的睡顏……
岑樂擡起手指,隔空描繪了一下他的五官,就起身去找自己帶來的素描本和鉛筆,開始畫畫。
落筆的前一刻,她告訴自己。
這一切,都是障眼法。
靳顧桓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簫音,一直不斷的在試探,她不能掉以輕心,同時也不能自亂陣腳,保持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態就好了。
男人的輪廓漸漸的躍然紙上。
遠處的窗戶沒有蓋好,窗簾隨著風輕輕的搖擺,有光調皮的躍入,然後被阻隔在外,然後再一次被風送到室內。
暖融融的溫度,好像就是被這些不斷被阻隔卻又百折不撓的光線給帶進來的,讓陽光的味道充斥了整個房間,包括在睡夢中的男人。
岑樂腦子裡竟然閃過一個詞,歲月靜好。
手中的筆不知覺擱置,她靠坐在椅子上,看著平躺著根本無法讓人描繪的男人。
紙上的男人比他要年輕一點,眼底的光芒倨傲不內斂,表情邪肆而不羈。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沒有精美袖釦修飾的襯衫,一條扎住了襯衫下襬的西褲。
他的碎髮垂著,蓋住英眉,而不是如今的靳顧桓剃著雖然不減帥氣但看著有些兇的刺蝟頭。
他們兩個百般像,卻也百般不同。
四年,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連同一起長進的,是不是還有說謊的能力?忽悠人的技術是不是爐火純青了?
一個男人,一個視尊嚴如命的男人,怎麼會輕易在一個還算陌生的人面前,坦露脆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