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快來御醫——”我撕心裂肺的大喊。
“鴦兒,若沒有穆風煦,沒有莫樓的仇恨,你會愛我嗎?”他緊緊抓住我的手,眸光堅定望著我,帶著一絲渴求和期待。
“都什麼時候了還問這個!”看他的左臉不斷出血,我心裡被擰斷一樣痛苦難受。
“鴦兒,回答我。”
他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痛到窒息麻木。
會愛他嗎?沒有煦,沒有仇恨。我突然平靜下來,看著他渴求期待的目光,緩緩地說,“不會。”
他似怔了怔,眸中的光彩瞬間黯下,半晌,脣角扯出一抹苦澀,雙眼慢慢合上。
沒有煦,沒有仇恨,那只是如果,一切已經發生了,無法挽回的發生了,再問這個,不過可笑。而既然無法挽回,又何必給他希望,徹底死心,會更好吧。
我腦中一片空白,心口疼酸苦澀。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再醒來時,身在未槿宮,才恍然想起所發生的一切。
想起司馬落滲血的臉,我忙起了身,就見淨路走了進來,見我醒了欣喜道,“小姐你醒了!”
“淨路,司馬落怎麼樣了?”
淨路愣了愣,半晌才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說是請了一位神醫來,具體我也不清楚,至於嚴蒙,他見司馬落如此執迷,更是一怒衝冠爲紅顏,憤然回到邊關鎮守,但恐怕他已經無法對司馬落一如既往的忠心。”
“衝冠一怒爲紅顏?”
“如昭儀被洗了‘血顏’渾身是血扔回孃家。當時參與此事的皆被處以重刑,除了嚴蒙。”
洗‘血顏’?我渾身冷汗,那得多大痛苦,‘血顏’沾上一點便是刺骨之痛何況全身?
我咬了咬脣,“我要去見司馬落。”
淨路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是。”
“淨路。”我止住腳步,回頭看她,苦澀一笑,“我不要欠他。我所有一切,所能欠的,只有煦,他救了我而毀顏,我無法做到無情,但我的身心永遠只會給煦,而無法容下第二人。”
聽言,淨路緩緩一笑,“是奴婢小氣了,奴婢明白了。”
宸儀殿。
我到時,蘇銘海正嘆息著立在門口海一臉憂愁,當即心下一緊,我快步走了過去,蘇銘海也看到了我,忙道,“奴才見過槿妃娘娘!”
“蘇公公,他,怎麼樣了?”
“皇上不肯吃藥,只一人在發呆,這可怎麼是好。”
“我進去看看。”見我打算進,蘇銘海感激笑了笑去,遞來藥湯。
我端了藥湯推門而入。殿內有些暗沉,香爐瀰漫淡淡清香,只一眼便看到司馬落。
他負手而立揹著我,“不是說了不許進來麼?”
我沉默,半晌,他奇怪轉過頭來,見到我,他愣了愣,靜靜望著我,眼中有些掙扎。
“怎麼不吃藥呢?”
我袖中的手緊緊抓住,泛白,本俊美的臉此時左臉上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似血傷疤。
原本,那傷疤,該在我臉上的吧。
“不需要,你同情的憐惜、心疼!”許是見我有些發愣盯住他的傷口,他猛地大吼一聲,眼裡掙扎著痛苦,那似血的傷此時看起來有些冷漠森寒。
“我可沒有同情的憐惜、心疼,我該高興不是?”我冷笑一聲,心裡卻一陣迷茫。
“高興嗎?”他低聲呢喃,“高興也好……”
心一剎痛到窒息。
“吃藥吧,不要鬥氣了。”半晌,我才緩緩開口。
他突然靠了過來,手緊緊抓住我的手,我痛得驚呼一聲,端著的藥水傾倒在地上,濺開。
“鴦兒,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司馬落低吼一聲,桃花眼此時朦朧似琉璃,有光,流轉,他扳過我的肩,忽然傾身而下,脣,印上我的脣,*而溫熱。
我,落荒而逃。
自那日後,我一直躲在未槿宮,而也再沒見到司馬落,我的心卻愈漸不安,喚淨路在門口放一盞青荷燈,不過三日,楚辰便到來。
一見到楚辰,我便急切道,“我們必須儘快送楚軒離開,計劃我已經在執行,不能再留楚軒!”
他怔了一怔,柔聲道,“別急別急!慢慢說。”
看他本冷漠如冰的臉此時竟有罕見的溫柔,我本急切的心也緩緩平靜下來,低聲開口,“我不想等下去了,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我不想了,每日我都活得那麼掙扎,不安,這都可以無所謂,可是——我發了瘋的想念。”
發了瘋的想念煦。
楚辰忽然一把擁過我,我的頭一下子碰在他肩上,他輕輕擁著我,卻並不逾越,冰冷堅硬的胸膛,我卻感到一陣溫暖。
“好,我們儘快離開。”
夜深微涼。
楚辰展開白紙,執起筆細細繪圖起來,一邊畫,他一邊輕聲開口,“你將楚軒送到這個地方,我們會在那裡接應,接著便是出皇宮,鴦兒你必須查清楚那日有誰進皇宮,接著……”
計劃好後,擇一個無月的夜晚,我忙帶著楚軒悄悄出了未槿宮,一路小心翼翼躲過禁衛軍,來到與楚軒約好的地點。
“楚軒少爺,鴦兒小姐!”
“快,把楚軒帶走!”我急切將楚軒推上馬車。
“鴦兒,你不走!”
耳邊傳來楚軒驚詫不定的聲音,我心一酸,微垂眼瞼,半晌才輕聲開口,“保重,保護好自己!”
“不!”楚軒猛低吼一聲,就要跳下馬車,“鴦兒不走,我也決不會獨自離開,鴦兒你怎麼能這樣呢!”
我的眼眶瞬間溼了,咬了咬牙,忽地重重往楚軒後頸擊去,他驚詫憤怒的目光緊緊盯住我,終於無力滑落。
看著他軟倒的身體,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開口,“快把他帶走——”
馬車緩緩,細碎的車步開始離開,我在暗處跟著,來到宮門前,楚辰的人低聲開口,“我們是丞相的人,丞相有事喚我們先行離開出宮辦事!”
看門的禁衛軍疑惑道,“掀開簾子瞧瞧。”
“大哥,我們十分緊急,麻煩你了!”
“說什麼廢話,快把車簾子掀開!”
我在暗中手心已經滲出冷汗,焦急盯著僵持的局面,那禁衛軍顯然不耐煩了,伸出手就要掀開簾子。
“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還不快走!”
我一怔,望了過去,穆風琰緩緩走來,那幾個禁衛軍忙跪了下去,“見過丞相大人,小的無禮,這就放行!”
“你們也是按規矩辦事嘛!得了,你們還不快走!”穆風琰目光掃了一眼馬車,車上的人遲疑了一下,便快步策馬離開,我望著那離皇宮越來越遠的馬車,心中喜悅惆悵交替。
我愣愣望著早已消失的馬車,久久不離去,月光冰涼落下,映著高高紅色宮牆是一片慘淡冰冷,星光瑩瑩,落滿夜幕,也照得整條街道發著光暈。
“你果然送走了楚軒。”
有一道聲音突地傳來,我一驚,忙回過頭,穆風琰正站在身後,透過月光可以模糊看清他尖削冷峻的臉龐。
剛剛擔憂楚軒並未多想,現在我才錯愕他怎麼會幫我?
“你若是感動便與身相許好了。”他淡淡一笑,眸子帶著些戲謔。
我瞪了他一眼,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因爲走得太急而沾上一點泥土,彼此沉默半晌,我才輕輕開口問,“爲什麼幫我?”
“喜歡一個人不是該盡力討好她嗎?”他帶著細細笑意,無謂說道,帶著玩味。
我沒有說話,片刻,他悠悠說道,“沒了楚軒也好啊!你可以儘快離開這裡,這也是我希望的。”
聽言,我擡眸看他,他目光飄向遠處,帶著絲危險與狠絕,心下一驚,袖中的手緊緊握住,指尖掐進掌心,一點微微刺痛清晰傳來,我此時做的事可不是在幫穆風琰?
穆風琰果然是想奪得這天下的。
而誰勝誰負,又怎得知?總之,一個都不是我想要的。
“鴦兒……”他轉頭來看我,眸帶光帶情,“若我奪得這天下,你便做我的皇后,可好?”
“我都未做過煦的皇后,豈會做你的?”
此話一出連我都愣住了,如此冰冷、譏誚的語氣,我心中逐漸升起不安,暗暗嘆氣,自己竟是太氣憤了而口不擇言。
穆風琰出乎意料沒有生氣,伸手就想揉我的發,我心口觸痛了一下,本能躲開了,任他的手僵在空中,他收回手,淺淺淡淡的笑,“又想逃了嗎?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逃了。”
說完,他突地走近一步,防不及防揉了揉我的發,我幾縷發不由順勢散落下,他深深望了我一眼,與我擦肩而過。
“你會是我的皇后,鴦兒,我的皇后只會是你。”
半晌,我僵著身子回頭,穆風琰緩緩走遠,藉著月光只看到他模糊的背影。可是怎麼了?這刻竟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如此落寞。
好像,我每次都落荒而逃。
這次,卻是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盡頭,想,每次他看我的背影究竟是如何?他那麼執著,究竟是愛,還是不甘心。
我越來越茫然。
回到未槿宮時,蜜綠依我的吩咐仍掌著燈,我悄悄推門而進,卻正巧看見薇婷從這邊來,一眼看向我。
我眼裡沉了沉,她一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
“奴婢見娘娘還亮著燈,便想送些蓮子羹……”她訕訕笑了笑,眼裡帶著茫然。
我掃了一眼她手裡的瓷盅,擡腳走進殿內,“你進來吧。”
薇婷忙跟了進去,淨路與蜜綠見到我先是一喜,再見到身後的薇婷皆一凜,面色沉重。
“薇婷,你是聰明人,我的底細相信你也知道,莫樓唯一繼承人,而你是一點武功都沒有,若今日你死在這裡,以你一個奴婢身份想來也是沒人理會的……”
這話自是唬她的,我從小體質有異,只習得絕好的輕功。而這個秘密是極少數人知道的。
她一聽,急忙跪了下來,“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你只須裝聾作啞就好了!”我冷冷看她,從袖裡掏出一瓶白色瓶子丟給她,“這是莫樓獨特毒藥,你也知道莫樓是機密組織,裡面的人爲什麼個個都守口如瓶呢?因爲要進莫樓就必須服下這種毒藥,若背叛莫樓,我們會以獨特手法催動毒藥,那麼,你身上的皮會一點一點剝落,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可是卻受了剝皮,刷皮之苦,而你也不會馬上死去,你會先啞掉,聾掉,多可憐吶,那麼痛也不能叫出來,然後,經過四十九日因爲失血過多死去……”
薇婷立馬嚇住,目光驚恐看著我。
我淡淡一笑,“只要你不背叛我,這麼殘酷的死法不會輪到你身上,知否?”
最後兩字,我咬字很重,目光也瞬間冰冷尖利,她連忙磕頭道,“奴婢明白了!誓死不背叛娘娘!”
我不耐道,“還不快吞下去!”
她遲疑了一下,擡頭看我,看我面無表情的臉立刻顫抖著手打開瓶子,閉上眼吞下藥。
我用目光示意了淨路一下,她會意上前,打開薇婷嘴巴仔細瞧了一下才對我點了點頭。
我看著薇婷受驚的樣子,已沒有從前的沉穩心口不由有些刺痛,撫了撫額,苦笑了一下,站起來轉身朝牀上走去。
“都很累了,早點歇了吧。”
“是。”
蜜綠和薇婷退了出去,淨路上前來爲我鋪好牀,我疲倦靠了上去,“楚軒已經送走。”
“如此太好了。”淨路含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