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鸚鵡轉著眼珠子模樣可愛滑稽,我伸手逗了逗它,楚軒道,“還不叫娘娘?!?
那鸚鵡立即一聲,“娘娘萬福,娘娘萬福?!?
我不禁被逗笑,轉頭問楚軒,“你這鳥有什麼稀罕的?”
楚軒趾高氣揚的回,“你說什麼,它定說什麼,這不稀罕,稀罕是它可模仿人說話。”
一聽我不禁來了興趣,見鸚鵡笨頭笨腦樣子真有這麼神奇?我笑道,“那你試試。”
楚軒甩甩袖子,油腔滑調的道,“鴦兒是最美的女人,將來我要娶她!”
我頓時語噎,瞼微微發燙,轉而嘆一聲,“楚軒拜託你……”
話還沒說完,只聽那鸚鵡忙跟上楚軒,“鴦兒是最美的女人,將來我要娶她!”
那聲音與楚軒真是十足的像,我還未來得及驚奇,楚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楚軒你個色胚!”
“楚軒你個色胚!”誰料鸚鵡忽然學著楚莉的聲音叫了出來,惹得楚莉笑得岔氣。
楚軒臉色剎黑,怒瞪過去,恨鐵不成鋼的叫到,“竟敢不聽主子的話!叫你亂學亂叫!”
“竟敢不聽主子的話!叫你亂學亂叫!”鸚鵡有模有樣的學著楚軒,頓時亭內一片鬨笑聲,楚莉更是拍著桌子笑岔,沒有一點拘謹。
我望著這片樂融融,想要若能一直下去就更好了,沒有皇宮的冰冷無情那該多好。
別了楚軒楚莉,我靜靜漫步在這如深潭般的皇宮裡,恍然若夢。
“娘娘,別再往裡走了,裡面是些不乾淨的地兒?!蔽页錾褡咴谇邦^,忽聽淨路恭敬的一聲,便斂神問。
“淨路看起來不像新進的宮女,你曾呆在什麼地方?”
淨路似凝了一下,立馬道,“奴婢以前只是粗使的宮女,因人手不夠才被調來伺候娘娘?!?
我在心裡冷笑一聲,粗使宮女?
以穆風煦的性子斷不會指使給我一個粗使宮女做貼身,就算人手不夠也決不會。更何況有什麼粗使宮女這般穩妥細心,萬事周全?
心裡這麼想,面上我沒露出來,只淡淡應了聲,心裡暗想淨路雖神神秘密來路不明,可卻照顧我很好,也沒壞什麼事,還是別惹什麼是非,先看看再說。
這纔回過神來自己到了幽僻的巷子裡,正想往回走,忽聽到一陣斥責聲,凌厲分明。
“你這丫頭做事怎麼這般粗心大意!拿回去重做,若有下次便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恍恍惚惚,似有些熟悉,我心口跳了跳,轉而對淨路道,“你在這邊候著,我去去就來?!?
“娘娘……”淨路有些遲疑,“這邊是些粗使地,不大幹淨,還是奴婢陪娘娘吧!”
“不礙。”說著,我也不等她回話走進小巷內,又忽然停住腳步,微微側過頭衝淨路道,“我不希望我的話被人當耳邊風。”
進了巷內,沒走幾步就見到一座矮院,院內數名宮女忙忙碌碌,是浣衣局。
浣衣局總管正點頭哈腰沒有絲毫當日的神氣,正疑惑時,見到一橙色宮裝的女子甩著鞭子怒氣衝衝,那橙色宮裝我還是認得的,宮裡的“姑姑”才穿得上的。
她轉過身,看清她的臉時,好像有什麼堵在心口,一時愣住了,她忽然對上我,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又平平回過神朝我走來。
我呆呆望住她,有些不置信開口,“湖青,姑姑。”
如初的驕傲神色,凌厲的五官飛揚,只是添了幾絲白髮,我有些心酸,卻說不出口,哽咽在喉中,那嚴厲冷漠的神情與從前一樣,我們莫府的總管,湖青姑姑。
“鴦兒小姐,許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再次開口,我緊緊咬住下脣,讓淚水不溢出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姑姑,真的是你——”
她嘆息一聲,道,“莫家破敗,一場大火湮滅這一切,那日,鳶兒出嫁,也幸好鴦兒小姐離家,否則也難逃那場大禍?!?
我輕輕閉眼,腦中光影飛過,當從白樓行屍走肉般的回去,卻發現莫府竟也燒得一乾二淨,那種,瞬間崩潰了,已經流淚也流不出來了,然後對自己說,一定要報仇,莫諾鴦,你不可以再這麼沒用了,你看你,就是因爲你,多少人死掉了啊。
湖青姑姑幽幽說,“那日,我被樓主派去潯城,三天三夜,我渾然不知,當忽然金碧輝煌的莫府變成一片廢墟,那多可笑。”
“莫樓機關重重,怎可能無一人生還?”
湖青姑姑冷笑一聲,仇恨的光耀在眸中,冰冷刺骨,“有可能,有一個人能做到?!?
我心中明白是誰了,不禁握緊拳頭,悲涼,憤恨一涌而上,湖青姑姑仍然冷冽開口。
“司馬落?!?
我咬住下脣,血腥味*口中,緊閉住眼,忽然之間,不敢去想任何,耳畔傳來湖青姑姑冰冷的聲音。
“小姐,你忘了你在做什麼麼?”
“不——我沒忘!”
“那麼,半年多來你都做了什麼!”姑姑一把扯住我,強迫我眼睛睜開,她一字一頓,“小姐,來離穆國,只是爲了找出南疆的山河圖!”
我驚訝睜開眼,“姑姑……那日密傳給我說離穆國有南疆山河圖的……是你……”
“是我……”她嘆一聲,望向別處,譏誚勾脣道,“老天只留下我們兩個,鴦兒,我們,必須報仇!樓裡幾千萬弟兄,無一倖免,莫府破敗,是司馬落,是洛國!那羣忘恩負義的禽獸!當年,我們給他們做牛做馬,如今,卻要死於他手,多可笑,多諷刺。”
“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恐怕連穆風煦都不知道,他的爺爺,也就是離穆國祖先帝,密取到一份南疆山河圖,剛藏好地圖,便被暗殺了,至此無人知道。”
姑姑看向我,堅定的眸緊緊鎖住我,聲音有了絲顫抖,“只要我們拿到南疆山河圖,攻下南疆,就有和洛國對抗的勢力了?!?
“姑姑……我們沒有能力攻……”
“你放心,我有勢力,只要拿到山河圖,我們一定能攻下南疆!”
我倒退幾步,慌亂之極,腦中不斷浮出穆風煦,湖青姑姑忽然一把扯回我,凌厲望向我,“鴦兒!你開始眷戀這般平靜了嗎!”
眷戀平靜嗎?是,我是開始眷戀,甚至差點忘記這大仇雪恨!莫諾鴦,你到底再做什麼?
“鴦兒,我讓你進宮不是爲了逃避!”
“姑姑……是你,讓我平安進宮?”
“是。”她看著我,說,“不然憑你這張絕世的臉,怎麼可能在這宮闈生存下去!”
我閉起眼。
“鴦兒,你愛上穆風煦了嗎!”
“不,我沒有!”我忽然暴怒而起,撕心裂肺,極力抗拒,卻不斷從腦海中浮現出穆風煦的一切一切,好像不可割捨一般。
湖青姑姑扳正我的肩,冷冰冰,一字一頓,像把我撕扯的乾乾淨淨,“你是洛國莫樓莫諾鴦!”
一句,把我打入萬丈深淵。
我洛國莫樓莫諾鴦。
從沒有如此的絕望。第一個想到了不是仇恨,而是害怕,我怕看到穆風煦的臉,怕看到他對我露出冷漠厭惡。莫諾鴦,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小姐,你沒忘吧,鳶兒的死,樓主的死,莫樓千千萬萬的死!小姐,你不是單純的活著,你揹負的是千千萬萬的生命!”
你揹負的是千千萬萬的生命!
我手腳冰涼,跌跌撞撞走出來,淨路一見到我忙迎過來,“娘娘,你還好吧!你怎麼了?”
“我們回去吧。”
我不知道怎麼回到琉璃宮,推門而入,滿地黑暗,然後我見到了穆風煦。他聽到聲響回過頭,詫異望著我,突然上前來,我想起湖青姑姑的話,抓狂一般後退,淚水瞬間崩潰,順臉頰滑落嘴裡,切齒的叫,“不要過來!”
“鴦兒……”
“走!你走!”
他止住腳步,一片漆黑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他才緩緩道,“鴦兒,怎麼了……”
“穆風煦。”我直呼他的名字,倚著搖搖晃晃的身子,一字一頓的問,“若有一日,容顏不復,你還會愛我嗎?”
他毫不猶豫回答,“會,鴦兒,我不在乎?!?
喜悅與悲涼*心底,我走過去,忽然捧起他的臉,狠狠吻住,他僵住,怔怔看我。
淚水模糊視線,滑入脣中。半晌,他突然推開我,扳過我的肩,“鴦兒,告訴我……”
我該怎麼說,怎麼也說不了,我閉起眼睛,腦裡迴盪出湖青姑姑的話語,一遍一遍,撕心裂肺。
“不要再等我了?!焙鋈黄届o下來,注視著我,一把望進眼底,聲音有些喑啞,卻可以那麼平靜,“我不會愛你。帝王無情,我無愛。我是你的嬪妃,我沒有能力反抗,你可以選擇強佔我,或是,漠視我。但是,我沒有辦法,也沒有辦法相信,彼此相愛什麼的,對於我來說,那就是個笑話?!?
我終於看清他的眸子,如黑潭一般深邃,那一剎,冰氣*眸中,我知道,他在生氣,第一次對我生氣。
冷漠望著我,彼此對視靜寂,好久,久到全身已經酸澀到麻木,然後,他終於鬆開我,失去他的支撐,我搖搖晃晃傾過去,手抓住木桌,穆風煦冷冷看我,轉身離開。
會不會是最後一個眼神?對我最後一個眼神。
一行人陸陸續續離開,琉璃宮那麼靜,那麼大,那麼黑,我突然輕笑出來,譏誚的味瀰漫。
我蜷縮著自己躲在牀的一角,任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滑落,告訴自己。
莫諾鴦,你哭也哭過了,那麼從明日開始,你要堅強,不許再流一點淚。
像是一場華麗的夢,無論夢裡笑得有多開心,無論你奢望夢裡可以延續多久,可是當夢醒,那一切美好,就那麼殘忍撕裂,你甚至招架不了。
夜如墨,涼如水。
支開清兒,淨路,我換上一身黑色勁裝,微微嘆息一聲,使了輕功飛躍在這片富麗堂皇的皇宮。作爲莫樓小姐卻天生沒有習武的體質,但也幸好爹爹費了心思讓我學會絕好的輕功。
照湖青姑姑所說,離穆國祖先帝穆以青曾寵貫一妃,大有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容妃??上У弁鯚o情,最終容妃還是落了一個死於非命,但穆以青似乎情念猶存,至此空著容妃的宮殿——青容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