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讚許點了點頭，忽然摟過我靠近她懷裡，聲音竟有些哽咽，“鴦兒，對不起，小時候你要這麼辛苦，長大後還要你這麼辛苦，姑姑真不想讓你受傷。可是……對不起，爲了莫樓，姑姑要自私點。”
“我明白姑姑，我都明白！我一定，一定會努力的，不再讓姑姑失望！”
“好孩子，好孩子……”她輕聲呢喃。
“鴦兒，你的性格真是像你爹，你的容顏又像你娘，真是好懷念……”
那刻，我覺得我的揹負不再那麼沉，那麼累，而成了一種希望，告誡自己珍惜所珍惜的人，保護所珍惜的人。
或許是呆在屋裡時間太長了，幾日下來，一得空就泛乏，腰痠背痛，趁今日天有稍暖和了些，我終於走出琉璃宮，四處走走逛逛。
“好冷啊淨路！”才走幾步我就瑟瑟發顫，皺著眉頭看向鉛灰色的天空。
“娘娘真是十分怕冷。”淨路笑了笑，替我裹緊披風。
我剛想回頭回琉璃宮，遠遠就見到幾個身影匆匆過來，我細細看了過去，爲首穿著桃花印披風的可不就是桃沫。我立住腳步，她也看到了我，步速更快，最後直接小跑過來。
她喘著粗氣，咬著下脣，眼眶紅了，忽然一把抱住我，我不禁一笑，近三年了，終於終於，恢復了嗎？
“鴦兒，對不起鴦兒……”
“沒事了，沒事了……”我緊緊回抱住她，也感覺不到一點寒冷，反而那麼溫暖。
“我真傻，我真傻，我那麼那麼恨你，最後卻是恨錯了人，我真可悲，竟連自己的姐妹都不信任！鴦兒你罵我吧！你打我吧！”
終於，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我不禁心抽痛了一下，扳過她的肩，替她擦乾淚水。
我淺淺一笑，“我怎麼捨得打你。”
聽此，她哭得更兇，眼淚鼻涕一起流到我的手背，我抽了抽嘴角，無奈取出手帕擦乾她的臉。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乖……”
最後我們攜手穿紅廊，她有些感嘆，卻久久無言，彼此沉默。半天，她才輕聲啓齒，目光遙遠懷念。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時我四歲，你也四歲，鳶兒六歲，我和鳶兒第一次到莫樓，那時你的舞姿就很美，你的容顏讓我吃驚，我嫉妒你，嫉妒你有那麼厲害的身世，你的絕世容顏，而我和鳶兒只是孤兒只是莫樓主買回來給你的玩伴。”
我輕輕一笑，閉起雙眼，“我還記得爹爹要給你們改名字，鳶兒就叫莫諾鳶，那時爹爹本來要取鴛鴦的鴛，可是鳶兒嫌棄，只好變成鳶，而你，死活不肯叫莫諾什麼，只好叫桃沫。”
“後來，我們居然可以那麼好，仿若親姐妹。”
“若不是司馬落……”她目光閃爍恨意，冷笑幾聲，“他把我騙得好慘……”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堅定望著她，她暖暖一笑。
“桃沫，我們一起報仇吧！”
她輕微點點頭，轉而說，“鴦兒現在幸不幸福？我可知道穆風煦已經昭告天下愛你的事實。”
她目光閃爍幾下，我並不在意，聽言，鬱悶嘟噥一聲，“你別取笑我了……”
“鴦兒，你一定要幸福，要好的……”她又抱住我，溫熱氣絲盈在頸邊。我心裡驟暖，不禁笑了笑，輕輕開口。
“當然了，不過要先報仇。”
“鴦兒，我們來清唱我們的未醒好嗎？”
風吹過，刮過我的臉頰，我們彼此對視，相視而笑，一齊開口清唱，清脆的聲音似乎久久不散，這片天空洋溢屬於我們的快樂，我們的友誼。
若有來生或來世，止一曲未醒……
哀轉的聲音流轉，桃沫靜靜的看我，眼睛一眨不眨，風濺過，吹亂她的三千青絲，她還是靜默的看著我。
今日的桃沫似乎很不對勁，或許多年時光改變了吧！我甩了甩頭，大步回琉璃宮去。
“景王你一定要這樣嗎！”一聲冷喝，我驚了驚，忙躲到一邊的假山過去，偷偷瞄了一眼，竟然是穆風琰和楚辰。
穆風琰不屑一笑，“我怎樣了？”
楚辰冷漠望著他，忽然開口，“皇上是你的親兄弟，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親兄弟！”穆風琰張狂一笑，漂亮的眸流出憎恨不得一字一頓的道，“他還不配。”
我心顫了顫，咬緊下脣，血腥味延著舌尖漫開，穆風琰藍色衣角被風輕輕掀起，陰暗的天勾勒出他一個灰色的輪廓，眉眼幾分嘲弄，幾分不屑。
顯然楚辰也被他的話震住，半晌才輕輕開口，卻有幾分危險，“希望景王不會做出出格的事！”
罷了，他轉過身，卻朝我的位置走來，我驚了驚，卻無路可走，下刻，他便看到了我，我忙堵住他的口，他吃了一驚呆呆望住我，我悄悄側頭看向穆風琰，見他已經轉身遠去，我才鬆開楚辰。
“娘娘……”
見他就要行禮，我忙一把扶起他，“得了，景王，怎麼了？”
“最近景王屢屢反抗皇上，不屑皇上，越做越張狂。”他鎮靜下來，別過目光，有些擔憂的道。
我黯然垂下頭，嘆息一聲，低低道，“你說，會不會是我……是我纔會……”
“怎麼會！”楚辰一把打斷我的話，難得微微一笑，“娘娘多慮了。”
我卻明白多少也有我的緣由。我不禁想起那日聖鍾廟驚鴻一瞥，果然是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
楚辰忽然上前，我頓時有些怔住，他緩緩伸手過我的頭頂，他手舉至我面前，緩緩攤開，卻是一朵殘花。
“謝謝。”
“……”他無言，手舉至空中，風颳過，吹走那朵殘花。
我看著那朵花越飄越遠，最後消失不見，心裡浮起一股惆悵，我久久無語，風不斷刮過，刮在臉上一片生疼，掀起我的披風，帶著冷喜貫入。
“天寒地凍，娘娘早點回宮吧。”
“冷風吹著，讓頭腦多清醒……楚，楚辰，你也覺得我是個禍水嗎？”我目光飄移不定，語氣帶著縷縷幽嘆。
“娘娘救過楚軒……所以我不覺得……”楚辰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輕輕道，“娘娘該相信皇上，不是嗎？”
“我當然相信他，可我怕給他壓力。”我垂下頭看向自己的鞋尖，“我多害怕，害怕有一天會厭煩，他會護我一次，兩次，後來越多次，他會不會就討厭了？”
“皇上肯與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的方式昭告天下對你的愛，娘娘不該懷疑他，皇上的心，娘娘最應該明白的不是嗎？”
我擡頭看向他，他眸色複雜看著我，見我忽然擡起頭，他又忙別開目光。
我淺淺微笑，“謝謝你楚辰。但是，你不討厭我嗎？楚妃她……”
“那丫頭是自己硬摻和進後宮的，當初她哭鬧著我纔沒辦法，其實，皇上能有你，也是，很好……小莉她，自己也明白的……你不必在意……”
我看著楚辰，多少有些感動，他雖然外表冷漠，實際卻那麼讓人覺得溫暖。
燭火惶惶，悄然燭淚。靜靜的屋裡，只聽到風吹樹梢的聲音，我悄悄進去，穆風煦埋在奏摺中，皺緊眉頭，我心一疼，緩步走過，繞至他身後，他竟也沒發現。
我噘起嘴捂住他的完才聽到他帶著輕笑的聲音，“鴦兒。”
原來他早知道我來了竟也不出聲，我清了清嗓子，再開口變成喑啞的聲調，“我不是鴦兒，你猜我是誰？”
“你是我的妻子。”他抓住我的手坐在他腿上，脣角帶笑望著我。
我的臉微微發燙，一手勾過他的頸，把頭埋進他頸間，“少得意了，誰是你的妻！”
“你不願當我的妻？”他語氣多了絲委屈，“那我只好找別人了。”
聽言，我一把捏住他的肩，惡狠狠道，“你敢！”
他戲謔聲音傳來，“我當然不敢了。”他捧起我的臉，輕啄了我一下，轉而啄過我的額，我的眼，鼻尖，脣角。酥酥麻麻讓我渾身發軟。
“煦……”我忙止住他，低聲開口，“我……景王……的事……”
他好笑捏了捏我的筆尖，輕聲道，“別多心了鴦兒……沒事的，我會解決的……”
“騙人！”我瞪著他，“什麼沒事，我看很有事！”
“鴦兒……”他輕嘆一聲，“我只是不想讓你捲進去，相信我。”
我看他堅定的目光突然沒辦法再說了，不管我知不知道，都相信他，他會保護我，他有自己的打算，若我再堅持的問，或許會成爲累贅。我閉上嘴，只好依了他。
“那你忙吧！我走了。”我說著就要起身，卻被他緊緊拉住。我淡淡一笑，輕輕在他臉上一吻。
暮色籠罩，寒風冷冽刮過，一時之間，這條路那般幽靜，星星耀眼閃著，卻透出天空的隱隱一層薄紗。我聽到屬於自己的腳步聲，清清脆脆。
我忽然止住腳步，轉過頭衝淨路道，“你先回去，我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淨路剛想說話，我已經提起燈籠走開。
昏黃的燭光照亮一小片地，風不斷刮過使它搖搖欲墜，仿若快要熄滅。我緩緩走著，全身冰涼讓我的腦子更加清醒，空氣飄遊著一縷縷香氣，我詫異提燈籠看過去，見慘淡的月光映在剛開出花苞的梅花。
我不禁淺淺一笑，伸手摺了一枝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我忙移步躲開，半晌果然見了一個人緩步走來。
看清那人的臉孔，我不禁震住，竟是穆風琰！”
我的心速加快，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在皇宮裡，剛想走近一點，突然“咔”的一聲踩到梅花枝。
“誰！”他冷喝一聲，順聲快步過來。
“鴦兒！”見到我顯然他吃了一驚，本冷冽的目光柔和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緊了緊披風，看著他，壓下輕顫的心疑惑問道。
“皇上叫我來的，你怎麼自己一個人？”他淡淡道，聽他這麼說，我也放下心來，勉強笑了笑。
“夜無眠，出來走走。”
他靜靜望著我，月光映在他如墨青絲上，滑開一條如亮光的綢帶。
我有些怔鬆，如此相似的兩人，本來如此深厚的情誼，現在卻要破碎了嗎？我不禁有些失落心傷，閉了閉眼，斂了斂心神，半晌才試探性的問道。
“你，你現在和皇上決裂，是因爲我嗎？”
聽我這麼說，他僵了僵，才輕聲開口，“鴦兒，這和你無關。”
我搖搖頭，注視著他，“若是因爲我……我真的不值得，我，我不值得你這樣！”
梅花香悠悠揚揚。
“你值得，鴦兒你值得！”他灼熱的目光望著我，說著就要上前一步，我一驚，忙後退幾步。
“景王，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們之間不可能！”
他望著我，並不說話。我定住心神，恐怕也只能說的決絕一點，若是這樣，說不定他真的會放手。
“我不會喜歡你的，正如所說的，我和煦，會生生世世相愛，生死相隨，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子，你對我，也不過一時迷戀。”
穆風琰眸光閃過一絲哀傷，轉瞬即逝，忽然道，“我喜歡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所以，你也不用插手。”
我一時語塞，怎麼會有這麼執著的人！
“放棄我吧！忘記我吧！”我跺著叫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