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離開吧!”我閉著眼仍感到他的注視,他緩緩說,“軾令的事想必你也知道……離穆國已是囊中之物了,和我離開吧!”
“誰輸誰贏還沒定勝負,況且,若是囊中之物,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止住了口,沉默下去,久久才嘆息一聲,說,“或許我們的目的是一樣,不過,你要那個東西做什麼?交給穆風煦?不對,你大可直接告訴他……那到底是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我心存困惑,但是湖青姑姑說的,必有她的想法吧!
對了,我腦中靈光一現,我疏忽了什麼,我疏忽了桃沫。想此,我緩緩睜開眼,看向南宮時風。
“你不覺得洛國太平靜了嗎?”
他一怔,眸色瞬間沉下來。
現在,一串串事情連接起來,得了的結論是,鷸蚌相爭,魚翁得利。
洛國的野心不小啊!我怎麼可能讓他成功,思及此,我拼命晃起圍欄,吼道,“我要見皇上!我要見蘭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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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看向南宮時風,“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否則,該中洛國的奸計了!離穆國是一塊骨頭,你還啃不動!”
他有些茫然,看著我,半晌才低聲道,“我知道了。”
“你真的不和我離開嗎?”
我搖搖頭,“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或許有一天,我們再見面已是敵人。”
他看著我,眸光黯下。
彼此出獄,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那麼,我一定要快點了。再來到這片桃花林,不禁有些恍惚,按理說桃花該謝,可這裡卻開得那麼張揚,風吹來撲娑娑落下如漫天花雨。
桃沫仍一襲桃花裳,在一棵桃花樹下,倚著軟榻,幾分嫵媚幾分慵懶。
聽到聲響,她緩緩睜眸,見到我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旋即平靜下來。
“還記得桃花間裡,我們三人的舞,三人的歌嗎?”
她冷冷一笑,“那已經被你毀了。”
我平靜望著她,果然她什麼都不知情,被司馬落利用!我伸出手,望進她詫異的眸中,說,“最後一舞。”
她緩緩把手放進我掌心,手腕鳶兒的鈴鐺清脆響了一聲,“我們的最後一舞。”
水袖向兩邊開,紅綾襲出,纏纏繞繞,鈴鐺歡快響著,桃花隨著勁風而過碎花一地。我們相約而笑,桃花間中,舞姿翩翩,忘了一切,好似當初。
我閉起眼,腦中浮現莫樓那個桃花間,三個交錯的身影,三道渲染喜悅的笑聲,清脆的銀鈴伴著空靈的歌聲。
長髮散下,她倚著桃樹微微喘息,看著我,有一點恨意,“若不是你,鳶兒她……”
“鳶兒是被司馬落害死的!”
她身子輕顫,擡起頭,震驚望住我。
我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聲音有些喑啞,“桃沫你在做什麼?爲什麼我嫁給白槿?爲什麼鳶兒要代嫁!爲什麼莫樓和白樓成了一片廢墟,桃沫你在做什麼?莫樓千千萬萬生命,你現在是在幫敵人嗎?”
“吱——”
桃花枝應聲而落,桃沫倒退幾步,不置信搖搖頭,“司馬落,司馬落,他,他,他說……”
“你竟相信司馬落也不相信我!”我幾乎是吼出來的,心口有些疼。
“你若不信何不自己問問司馬落!”
“我……”桃沫正想開口,一個宮人走了上來,低聲道,“便是皇上允您出來一個時辰,如今一時辰已過!”
可惡,我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桃沫,她也注視著我,有些掙扎,有些茫然。我回以她一個笑容,緩緩道,“桃沫,回首還來得及。”
再回到天牢時南宮時風已經不見了,皇宮佈下天羅地網正追趕他。望著陰暗潮溼又有一大片黴味的天牢,我心中涼涼的,整個心都要擰斷。
我疲倦倒在草堆上,倒也沒心思去嫌棄老鼠和蟑螂的作伴,睏意襲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遠遠的,朦朧之間,有一雙眼在注視我,有些灼熱,頭一片暈眩,我拼命張開眼皮,許久,才緩緩睜開,頓時有些怔住。楚辰靜靜注視著我,見我突然醒來不由別開目光,幾分不自然。
夢裡朦朧,我卻見楚辰臉上幾絲紅暈,我搖搖頭,真是睡糊塗了,楚辰那冷冰冰的臉怎麼會有紅暈。
“楚辰?”
我一聲,叫他有些愣愣,我也愣住,不禁有些不自然,難道我叫楚辰叫得太順口了太不矜持?還是該叫楚將軍?
“娘娘,請接受我的審問。”
我也不爲難他,淡淡應了聲,隨即又想起那道目光,隨口問,“你來多久了?”
“剛來。”
他低低道。真是的,難道我在做夢嗎?怎麼做那麼奇怪的夢,自己也太傻了吧。
我跟著楚辰到外間,見零零散散擺著許多刑具,有些刑具上還殘留著血珠,一顆顆滑落,幾分陰森,幾分恐怖。
“呆會該不會我也要用吧!”見著這些刑具,我都感到有些涼意,手心沁出冷汗。
楚辰一怔,脣角有了絲笑意,但緊緊留一瞬,“娘娘身子高貴,照實說就不會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實話還是假話?”我一邊到處碰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自會處置。”
又拐進一間旁屋,見裡面坐了幾個大臣,最上面高坐的是穆風煦,他給我一記堅定的眼神,溫暖涌上。我依禮跪下,“參見皇上。”
“楚辰,你開始吧!”他把這件事丟給楚辰,對我淺淺微笑。
楚辰一愣,半晌只好發問,“莫諾鴦,你來我宮裡有何目的?”
我有些遲疑,半垂下眼瞼,見我久久不答底下的大臣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對我離穆國有害嗎?”
“沒有!”
“那就好了。”穆風煦不顧一切走了過來,扶起我,冷聲道,“我說過她不會給我任何傷害。”
“皇上,不要聽此人一面之詞阿!”一位大臣站了起來,恭謹道,“她可是洛國人,說不定是奸細啊!請皇上三思,此女還是賜死爲妥啊!”
我正想開口穆風煦已經接過了話,“一羣廢物!她是莫樓的人,莫樓是被司馬落毀的你覺得有誰會幫敵人!”
“皇上!”幾個大臣仍不依不饒,一邊瞪著我,一邊道,“她可是莫樓,莫樓曾……”
“夠了!”穆風煦冷喝一聲,眸色一凜,冷冷注視那個大臣,重重道,“那都是曾經了……”
我緊緊抓住他,心酸到幾乎要落出淚來,那都是曾經了……
謝謝你煦,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皇上請三思!”幾位大臣一齊跪了下來重重叩下,真是一羣老頑固,非要至我於死地!
一旁一直沉默的楚辰忽然開口,“宰相大人,除去皇上與國家的安危,那已經是皇上的家事了,怎麼?莫非大人也要參與一腳?還是大人還惦記著晴妃……”
“臣不敢參與皇上家事……”宰相聽言驚了一驚,不甘咬牙道。
原來是晴妃的父親,怪不得那麼恨我,但現在少去晴妃的支撐他也不敢那麼張狂了,不然今日恐怕會不依不饒。穆風煦冷冷掃了他一眼,一把把我橫抱起。
他一路抱我出去引人衆多目光,我有些不自然,結結巴巴開口,“我可以自己來……”
“我想這麼一直抱著你,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面對他深情的目光,我的臉不禁微微發燙,“誒,你是皇上,這樣不……”
“皇上怎麼了,皇上也想抱著自己深愛的人。”他脣角揚起一絲笑意,堵住我的話。
我不禁跟著淺淺一笑,老向這條路,暖暖的太陽灑在上面,琉璃瓦盈出淡淡光芒,藍藍的天空如此剔透,心裡驟暖,我把頭埋進他胸前,有淡淡的喜悅涌上。
回到琉璃宮,滿殿的安靜,穆風煦放我下來,看著我忽然道,“你頭髮亂了,我替你梳理。”
未等我開口,他徑自取來象牙梳。他的手滑過我的三千青絲,一點溫涼和酥麻,透過銅鏡,看他認真專注的樣子有些感動。他沉思了一下開口道,“要梳個什麼樣子?”
我笑了出來,“你會梳?”
他淡淡一笑,眸裡溢出的溫柔如陽光般璀璨,目光有些遙遠,“以前替母后梳過。”
聽言,我捏了捏他的掌心,他回過神來,繼續替我梳理,半晌才緩緩啓齒,“我知道的鴦兒,那都過去了……”
我沉默,忽然說,“你不問我的目的麼?”
他輕笑,指尖彈了彈我的腦門,“你還惦記著啊……但是,鴦兒,我知道你不能說,所以我也不問,只要不會傷害離穆國那就好了……”
“一定不會傷害離穆國!”我吐了吐舌頭舉手發誓。
“傻話。”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臉貼住我的臉,輕輕道,“我相信你。”
“下月十五祭天,我會保護你。”
他突然說了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我困惑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摟住我,語氣有了絲危險,“這些人,又想傷害你,但是鴦兒,我會保護你,決不讓你受到一絲傷害,決不。”
即使聽得雲裡霧裡,但卻那麼溫暖充足,因爲他堅定的話語,因爲他的一句“我會保護你”,那麼讓人心安,什麼都不再害怕,只要他在我身邊就好了。
皇宮近日鬧騰騰,才知道下月十五是三年一次的祭天,並會請聖鐘山隱居的法天道士爲離穆國祈福併爲離穆國卜算。想起那日穆風煦說的話不禁有些憂心,但僅僅一霎,因爲,他說會保護我。
已在初秋,天漸露涼意,花謝葉飛總帶一股惆悵,我站在門前,靜靜注視落了一地的花瓣,散了一室的芳香。
“天涼了,時冷時熱,娘娘得愛惜自己。”淨路走來爲我披件衣裳,隨即站在我身後。
“清兒呢?”
“出去了。”
我緊了緊披著的衣裳看向宮門,半晌才緩緩啓齒,“淨路,清兒最近出的很勤。”
淨路一怔,半垂下眼瞼,再擡頭,慢慢說,“奴婢也發現有些古怪,會多留意她的。”
我不再說話,比起清兒,淨路似乎可以更讓我心安,反而清兒……莫非有人派來我身邊監視我的麼?若真是那樣又會是誰?我打了個寒顫,旋即轉身進屋。
“淨路,依你怎麼看?”我倒了杯茶。
淨路沉思了一下,似下了決定纔開口,“是有幾個夜她半夜起來,我以爲去上了茅廁,卻超了上茅廁時間。”
我拿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笑看向她,“半夜你也不睡覺麼?”
聽言,她一怔,半晌緩緩揚起一絲笑意,“娘娘很聰明,奴婢便也不再隱瞞,奴婢會武,是皇上派來保護娘娘的,但皇上說盡量瞞下去奴婢才未澄清。”
我心裡驟暖,輕輕揚起笑,正欲開口,清兒從外面走了進來,見了我忙行了一禮,“見過娘娘。”
“你去哪了?”
“小廚房沒桂花粉了,奴婢去御膳房拿了些。”清兒跪著,恭恭敬敬道。
我放下茶杯,“說起桂花粉,我想吃桂花藕羹,你去做點吧!多灑些桂花。”
看清兒退了出去,淨路幾分不解道,“娘娘打算平靜下去?”
“我想看看幕後人,你多留意她。”
夜深,我獨坐窗邊看書,幾陣冷風進來貫入袖內我打個寒顫,看向窗外彎月,瑩瑩月光灑在窗櫺上。淨路走了進來,“娘娘,天冷,進來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