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遙揮得過於用力,自己的手臂也震得有些發(fā)麻。怒斥完之後,方纔覺得自己有些激動了,收斂臉色的慍色。
看到陸佳綾手臂上的淤青,其實她情緒有些複雜,當年在宋府,她尚且年幼,宋秦氏和宋子玨對她都是任意打罵。那時候手上身上全都是傷痕,爲了不讓孃親知道,她每每都會裝作無事,即便再疼,也可以擠出笑臉。
依何夢潔的xing子,可以推斷陸佳綾自幼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但她比自己有機會,現(xiàn)在離進宮不遠了,何夢潔縱使身份貴重,在宮中也不可能是她說了算,陸佳綾不想著憑自己的力量往上爬,卻選擇在這個節(jié)骨眼毒殺何夢潔,當真是蠢不可及。
“陸佳綾你既已承認是你殺害何夢潔,到了都城,我會依照律法將你移交給邢司庫。”洛舒硯將手負於身後,朝幾個婢僕使了個臉色,他們將陸佳綾押解下去。
將陸佳綾押解下去之後,又命人把何夢潔的屍體擡走保存好,弄了倆馬車,讓人將何夢潔的屍首運回江陵何府去。
一切事情完畢,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後了,他們開始啓程準備朝帝都行進。
本來四人的馬車只剩下兩個人,倒是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空曠。
“謝謝你,雲(yún)煙。”兩個人沉默很久,初遙打破這樣的寂靜,今天這件事雖說沒有付雲(yún)煙,她也許也能解決,但是沒想到付雲(yún)煙竟願意幫她到這地步。
“我只是還想有人能教我下棋而已。”付雲(yún)煙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這件事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其實依她的冷淡xing子,若是換了旁人被這樣嫁禍,也是懶得管的。這些日子與初遙這麼相處下來,雖算不得什麼交心的朋友,但她喜歡她的xing子。
付雲(yún)煙既然都這麼說了,初遙自然不必客套,她看到她手上又是那一卷翻舊了的兵書,想起昨晚何夢潔對她說的話。
初遙抿了抿脣,有些猶豫地開口道:“其實,何夢潔昨晚和我說得話,不止是那樣。”
“嗯?”付雲(yún)煙聞言擡頭,疑惑地看著她,不清楚她爲什麼會冒出這樣一句話。
“她是來拉攏我站在一個戰(zhàn)線的,但不是爲了對付其他人,她是想要我和她一起對付你。”初遙觀察著付雲(yún)煙的臉色,繼續(xù)說下去:“她說皇上當年還是寧王的時候,許過會納你爲側王妃,她怕你會率先被立爲妃子。”
初遙看著付雲(yún)煙的表情,似乎也沒多少變化,她這樣挑明其實一方面是爲了試探何夢潔說的這些話是不是真的,另外一方面是想證實一下她心中的某個猜測。
付雲(yún)煙放下手中書卷,回視初遙,平淡無波地問:“你相信?”
初遙搖了搖頭。
“其實,也算有一半是真的。”付雲(yún)煙依靠著車壁,看著初遙,道:“但是那隻不過是醉酒之後的戲言。”
初遙微微驚愕,竟然真的有這件事,依照她對蕭竟的瞭解,他不是輕易許下承諾的人,怎麼可能會酒後亂語。
初遙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懷帝是三年前登基的,也就是那一年,他冊封了蘇卿墨爲皇后,而也是同年,付雲(yún)天戰(zhàn)中爲救蕭竟而死。這樣就可以解釋,蕭竟當時爲何會醉酒亂語了。
付雲(yún)煙如此坦率的回答,倒是讓她有點不知所
措了,不知該接應些什麼。
“你對這件事似乎很感興趣。”付雲(yún)煙瞇了瞇眼睛看著初遙。
“我只是奇怪何夢潔爲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初遙輕描淡寫道。
付雲(yún)煙看了她一會兒,沉默不語,取回書,繼續(xù)翻看起來。
兩人就此一路無話,傍晚的時候到達了國都,馬車平穩(wěn)地駛向皇宮,在宮門外停下。
洛舒硯命人將陸佳綾押往邢司庫,把婢僕遣去洛家在都城裡的別院,自己則和初遙二人一道進宮。
這是初遙第二次入燕國皇宮,心境截然不同。
有個宮裝的嬤嬤在側門處迎了上來,洛舒硯便將她們兩交給她,自己向另外一處走去。
“慶歡宮的管事嬤嬤李瑞芳見過二位小姐,請隨奴婢移步慶歡宮。”李嬤嬤福了個身,低眉領路朝前走,初遙和付雲(yún)煙跟在其身後。
她們此番尚未算是正式入選,皆還只是待選秀女,要等帝后看過,賜花留下,方纔有機冊封。
繞過彎彎曲曲的廊檐,走過花園與荷塘,終於到了慶歡宮,不得不說它的位置離正宮有些偏遠。
已有其他的待選秀女入住慶歡宮,初遙她們算是來的較晚的,李瑞芳安排了她們?nèi)胱∥鏖w。
“二位小姐,一路勞累,暫且歇息,明日奴婢會來教導小姐們宮中規(guī)矩,奴婢先行去爲小姐們準備膳食。”李瑞芳恭敬地福了福身,低眉退下。
慶歡宮的西閣有六間房,除了初遙和付雲(yún)煙,還有三人已經(jīng)住進來。
她們進來之時,那三人正圍坐說話,李瑞芳走了之後,她們便光明正大地朝這邊看,上上下下打量她和付雲(yún)煙,不避諱地對她們兩評頭論足一番。
初遙這張麪皮頂多是中上之姿,自然是成了攻擊和不屑的對象,她也沒準備理會她們的言語。不料幾人竟走過來,個子最高的是穿碧色裙衫的女人,其餘兩個都以她馬首是瞻的模樣。
她仰著下顎,眼睛微瞇,從上往下看著初遙,嘖嘖了兩聲:“聽說江陵是個出美人的地方,現(xiàn)在看來,此話實乃虛言。”
初遙不想與她們計較,只是淡笑不語。
那碧衣女子見她不語,就自當她是軟柿子,又嘖嘖了兩聲:“水準這麼參差,也不知道江陵的官員是怎麼辦事的。”
“以色事人,色衰則愛弛。”初遙沒有開口,付雲(yún)煙倒是先出了聲:“這麼簡單的道理,再愚鈍的人也都能明白吧。”
“你竟敢暗指本小姐愚鈍!”碧衣女子顯然是沒有受過這種氣,臉都要綠了。
“我並沒有這麼說,你要怎麼想隨你。”付雲(yún)煙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朝朝自己房中走去。
初遙微蹙了下眉,付雲(yún)煙xing子冷淡不喜與人打交道,過於剛直,不懂圓滑處事,這樣的個xing,縱使再怎麼聰慧,也難逃他人妒恨設計。
“得罪我顧綺羅,你休想再有好日子過!”碧衣女子甩袖怒道。
“綺羅別爲那種人生氣,那種鄉(xiāng)下丫頭,還指不定不能當選,早早就會被遣返回鄉(xiāng)呢。”身邊的粉衣少女對顧綺羅十分巴結,另外一個黃衣女子也隨身附和。
顧綺羅這才臉色好點,睥睨著初遙,道:“你也給我小心點。”
說
完,她率著那兩個女子轉(zhuǎn)身離開。
初遙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這個顧綺羅比何夢潔更加囂張跋扈,想要平平順順過到遴選的日子也難。
含章殿內(nèi),洛舒硯恭恭敬敬地朝蕭竟行了個禮,被賜坐在一旁。
蕭竟低眉批示著奏章,似是不在意地問道:“找到嚴昊了嗎?”
“找到了。”洛舒硯放下茶杯,嘆了口氣:“嚴大人在我到江陵之前已經(jīng)作古了。”
蕭竟書寫的手頓了下,擡頭看向洛舒硯,沉默了一會兒,低沉著聲音道:“死因?”
“是心臟猝死,但是依草民看嚴大人的死似乎不簡單,未免太過巧合。”洛舒硯擰了擰眉心。
嚴昊治兵練兵的奇才,三年前那場與蒙國的戰(zhàn)役之後便告老隱居,數(shù)月前,蕭竟方聽聞他隱居與江陵,而洛舒硯恰巧也要去江陵,他便讓他去請嚴昊出山。
現(xiàn)在黎國勢力日漸壯大,虎視眈眈屯據(jù)北方,他繼續(xù)要練兵治兵的人才。沒想到,眼看就要找到嚴昊,他竟然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驟然去世。這件事不簡單,蕭竟心裡也清楚。
“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蕭竟眉頭淺蹙了下。
洛舒硯起身拱了拱身,便轉(zhuǎn)身出了含章殿,在門口時,恰巧遇上當朝丞相顧顯。
“洛公子。”顧顯滿目笑模樣地朝他打招呼。
自從寧王登基爲皇帝之後,洛家的聲望也隨漲船高,生意更是風生水起,洛舒硯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同日而語,除了是巨賈,更是蕭竟所倚重的勢力。
別說朝中重臣,連蕭竟本身也是敬他三分,所以顧顯雖貴爲燕國丞相,對他也是要和顏悅色。
“顧大人近來可安好?”洛舒硯禮節(jié)地問候。
“安好,安好,老夫聽聞公子是爲皇上採選秀女,江陵可是個出美人的地方,想必洛公子選定的都是大美人吧,據(jù)說昔日付雲(yún)天將軍的妹妹也在備選之列,傳言洛公子此番是爲了接她上京。”顧顯乃是顧綺羅的爺爺,他自然對於此次的秀女之選大爲關心。
洛舒硯怎麼會聽不出這隻老狐貍的弦外之音,看來蕭竟當年許諾之事傳了不少人的耳裡,連顧顯這種整日忙於朝政鬥亂的人也聽聞此事了。
“都是些風言風語,以訛傳訛罷了,顧大人也聽信這些?”洛舒硯溫文地笑著。
“三人成虎,這話傳多了,老夫也混淆了,洛公子不要見怪。”顧顯本是想拉攏洛舒硯,但聽他的談吐口吻,客套生疏,似乎有意疏遠。
“顧小姐似乎也參加了今屆選舉,以顧小姐的人品樣貌,大人大可放心。”洛舒硯有生意人慣有的言談方式,雖不打算與顧顯過分親近,也不想過分疏離,誇一句顧綺羅,客套之於,又增添交情,無傷大雅。
這話對顧顯來說很是受用,他忙笑道:“洛公子過獎了,綺羅姿陋,老夫只求她能爲照顧聖上出一分力。”
兩人說話之時,蕭竟的貼身太監(jiān)走出來,對顧顯道:“皇上召見顧大人。”
“顧大人過謙了,顧小姐資質(zhì)過人,日後必是身份尊貴。”
“承洛公子吉言,老夫先謝過了。”
“顧相客氣了。”
顧顯對洛舒硯拱了拱手,走進含章殿內(nèi),洛舒硯則朝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