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內,流姝伺候完初遙用膳,便將碗碟收起,退了出去。
待流姝走後,初遙眉心蹙起,掩脣悶咳了幾聲,喉頭一股腥甜涌上,掌心溼粘了一片。
初遙楞了一下,將手掌移開,手心上沾染著鮮紅的血液,在手掌的紋理間散開。蒼白的脣上也染著鮮血,像是塗了胭脂一般的紅豔。初遙抽出繡帕拭了拭脣瓣的血,又平靜地擦了擦掌心的血跡。
這是她醒來的數天中的第三次咳血,每次咳血之後都覺得氣力不足。在夜霞谷看了這麼多醫術,她多少是知道自己的癥狀的。本就體質虛弱,懷胎五個月時滑胎對她的身子是個極重的打擊。
咳血之癥是她醒來不久就發現了,這個身子破敗不堪,恐怕已支撐不了多久了。依她曾今所看的醫術,咳血之癥藥石難效,多則五年,少則三年,她以無需費心再籌謀什麼了,只要找出害她孩兒的真正兇手,現世已無可留戀。
今日與董若宛遇見,她忽然想起董若宛手上的尾戒在那日劃破了她的手背,雖是極細小的傷痕,若董若宛有心在那尾戒上做了手腳,那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現在手上的傷痕已好,想要指證董若宛也沒有證據,且此事究竟與董若宛有沒有關係,她心裡也尚無把握,看來要找機會試一試董若宛。
“小姐,紅豆湯。”流姝端著膳後的甜湯進來,見初遙臉上有了些血色,以爲是她身子有所好轉,嘴角掛起笑意來:“小姐的氣色好了許多,過些日子定能康復,苦口良藥這話一點也沒錯。”
流姝不知她臉上的潮紅只是因爲咳血而致,初遙也不想讓她擔心,便也不解釋什麼,含笑將紅豆湯接過喝下。
“流姝去準備些木棉花種吧,明日我們再去南苑。”初遙把碗放下,低眸看著燭火,道:“木棉花樹高大,可遮廕庇日,擋風遮雨。”
流姝令了命便退了出去,朝花房那邊走去。
初遙起身,將收在袖籠裡的繡帕取出來放在燭火之上,讓燭火慢慢竄上來,將繡帕燃盡。
初遙的眼睛看著燭火有些出神,差點燒著了手指,她收回手來,放在脣邊吹了吹,眉目沉下。
翌日,初遙和流姝去了南苑撒種,在回程時又撞上了董若宛。初遙蹙了蹙眉看著擋在她身前的人,董若宛施了個禮,柔聲道:“妹妹本該日日去向皇后娘娘請安,可惜皇上下了令所有人都不得進鳳棲宮,妹妹禮數多有不周,請娘娘勿要見怪。”
“宛妃不必多禮。”初遙虛扶了董若宛一把。
“皇后娘娘不如進來承歡宮坐坐,妹妹有好些事情想要請教娘娘。”董若宛順勢將手搭在初遙的手背上,牽著她往承歡宮內走。
初遙眸子暗了暗,跟著她進了承歡宮內。本來董若宛不來招惹她,她也要尋機會接近她,既然她如此主動,她倒也不介意順水推舟。
流姝跟著進去,走到屋子外的時候,董若宛看了眼初遙,初遙便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示意流姝在門外等,流姝駐足,擔憂地看著初遙跟董若宛進屋。
進了屋子,董若宛扶著初遙坐下,倒了茶水遞給初遙。
“娘娘請用。”董若宛含笑看著初遙,自己先啜了一口。
初遙眸子看著董若宛,舉杯亦淺啜了口,開口道:“宛妃有何事想問?”
董若宛低眉,臉微微的紅了下,小聲道:“是些關於皇上的事。”
初遙見她情狀的古怪,蹙了下眉。
董若宛張口想說些什麼,忽然俯身乾嘔,初遙眉頭擰得更緊,問道:“宛妃可是有喜了?”
“娘娘多心了,妹妹進宮不過尚未滿月,何來身孕。”董若宛搖了搖頭,道:“可能是天氣悶熱,身體不適。”
初遙鬆開眉心,是啊,自己剛剛怎麼先亂了心神,董若宛進宮還未滿月,就算是要害喜,也不會這麼快,她心
裡其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不在意。
“你方纔說想問些關於皇上的事,是什麼事?”初遙放下杯子,臉上恢復了平淡的神情。
“皇上誕辰要到了,妹妹不知皇上喜歡些什麼,想來娘娘在宮中時日長久,便想請教一二。”
初遙怔了怔,沒想到董若宛想要知道的便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在過三四天,就是容少揚的生辰,她倒是忘了。相識兩年多以來,倒是一次沒有替他過過生辰。
“妹妹無論送他什麼,他想必都是高興的。”初遙斂眉,道:“當然若是有了身子那便更好。”
董若宛忽然臉色變了變,薄脣緊抿,半響纔開口道:“聽聞娘娘和皇上鬧著彆扭,需不需要若宛從中調節?”
初遙盯著董若宛看,不知她是真好意還是故意激她。
“本宮與皇上的事情,本宮自會解決,便不必宛妃勞心了。”初遙眸光一轉,低眉向董若宛的手,將話鋒一轉:“宛妃的戒指很是好看,如此通透的藍寶石甚是少見,不知是何品種。”
“若宛也不知這是什麼品種,娘娘喜歡,若宛本是應該相送,只是這是若宛的陪嫁之物......”
“本宮只是順口一說,宛妃不必放在心中。”初遙沉著眉眼,道:“本宮小產那日,似乎是宛妃冊封之時,那日宛妃也是戴著這個戒指,想必定是十分喜歡它。”
董若宛神色自若,摩挲著尾戒上的寶石,嘴角微揚:“這個戒指對若宛來說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是嗎?”初遙將眸光收了回來,狀似不經意道:“它是否幫宛妃掃除了不少障礙?”
“娘娘在說什麼?”董若宛一派天真的歪頭看她。
“沒什麼。”初遙嘴角勾了下,起身要走,“時辰不早了,宛妃歇了吧。”
“恭送皇后娘娘。”董若宛低眸福身,看著初遙離開,嘴角慢慢噙起一個冷意的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