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遙其實早他些時候出來,但是站在殿外就不知道該往那邊走了,雖然是夜裡,但卻積雪爲化,她的眼睛更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了。容少揚見她迷茫的樣子,走上去,扶住她的手,輕聲道:“前面有臺階,小心些。”
初遙點了點頭,小心地跨下來臺階,容少揚扶得仔細,時不時會提醒她一聲。初遙安然走下臺階,容少揚正欲喚轎攆送她回宮,她卻道:“陪我走走吧。”
“好。”容少揚執著她的手,兩人慢慢地在夜色中踱步。
宮中燈火鼎盛,倒也不顯得多暗,初遙雖看不清楚,由容少揚這樣牽著,時時提醒著,走得也頗爲順暢。
除了偶爾容少揚提點她小心腳下,兩個人都沒說什麼話,安靜地走了長長的一段路。
初遙忽然停下腳步,容少揚回身望去,看著燈火下她的臉,問道:“怎麼了?”
“你喜歡這個孩子嗎?”初遙看不清前方,不過卻能準確地將目光放在容少揚的臉上。
“爲何這麼問?”容少揚彎了下嘴角,握了握緊她的手,道:“這是我們的孩子,自然喜歡。”
“是麼。”初遙自言自語般的低喃。
“這還用問麼。”容少揚將她拖到懷中,臉貼著她的臉側,在她的耳邊低聲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若是男孩,就讓他成爲黎元的太子,若是女孩,也將會成爲天下最尊貴幸福的女孩。”
“不要。”初遙輕輕搖了搖頭。
“爲什麼?”
“若是男孩,我不要他做什麼太子。”初遙將頭埋進容少揚的頸窩裡,低低道。
“嗯?”
“揹負太多,很累。”初遙解釋道。
“好。”容少揚應道。
兩人相擁站立了一會兒,初遙忽然道:“好冷,我們回宮去吧。”
“好。”容少揚執著她的手,兩人漫步向鳳霞宮走去。
到了宮內,在明亮的火燭之下,方纔看初遙的兩頰和鼻子都被凍得紅彤彤的,煞是可愛的模樣。容少揚忍不住含笑在她鼻尖勾了勾,道:“看來以後要用將臉也用貂裘圍起來。
”
初遙伸手想揉揉自己被凍僵的臉,容少揚先她自己一步,將雙手放在她的兩頰輕輕揉搓。
初遙看著容少揚的臉,也伸手再他臉上動作。越是甜的蜜糖,越是下了劇毒。他現在越在意她,以後就越傷得越深。如今這一切表象,都是爲了將來把他摔得更狠。
“幸而現在已經過了年了,再有段時日就該開春了,那樣便不會太冷了。”
“是啊,要開春了。”初遙收回手,道:“過幾天,我想去看看娘。”
她盯著容少揚的臉,卻未見他的臉上有任何變化,呵,倒是隱藏的真好,可以完全面不改色。
“是該去看看,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娘。”容少揚手掌貼著她的肚子,含笑道。
他一向讓她摸不透,似乎永遠藏在一個迷霧之中,每當自己以爲接近真實,卻會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個個幻象。
“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初遙垂眸,將手覆在他的手掌上。
“你想讓我放了洛舒硯?”容少揚未等初遙開口,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我想讓你放了他,以前在宋府的時候,他幫過我不少。”既然他問得直接,那她也不好拐彎抹角。
“他是蕭竟的人。”容少揚沒有任何波瀾地陳述這個事實,話裡意思其實也很明白。
“是,他是蕭竟的人,但是蕭竟已經死了,你將洛府全部查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初遙知道要說服容少揚放了洛舒硯並不容易。
“不,他沒有一無所有,起碼還有你爲他求情不是嗎?”容少揚收回貼著她肚子輕撫地手。
“你的意思是不會放過他,對嗎?”初遙抿了抿脣。
容少揚沉默,算是默認。
初遙雖一開始就知道要說服他不容易,但是沒想到他的防備心那麼強,蕭竟已經不再了,洛舒硯也一無所有了,他還是不肯放過。
“那好,能否讓我見見他,他畢竟對我有恩,總算是有朋友之誼。”初遙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我讓人安排他進宮。”容少揚知初遙已是讓步,於是也退讓一步。
初遙對他揚起個微笑。她本來是想出宮去探,想個辦法讓洛舒硯逃脫,沒想到容少揚竟要安排他進宮來見,這樣一來,想讓他逃脫的可能xing就大大降低了。
沒想到,隔了兩日,容少揚便安排洛舒硯進宮。
他的手腳都被鐵鎖鏈綁著,身上穿得衣服倒是不錯,除了人有些消瘦之外,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初遙令流姝端了凳子給他坐下,自己親自爲他斟了杯茶,垂眸滿懷歉意道:“我幫不上你。”
洛舒硯依舊是貴公子的模樣,從容不迫地接過她手上的杯子,道:“你不必介懷,是我自己選錯了隊,站錯了。”
聽他這樣寬慰自己,初遙更是覺得歉疚,他幫了她這麼許多年,而她倒最後,什麼都沒爲他做。洛舒硯的問斬期是在十日之後,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對你,好嗎?”洛舒硯握著細骨瓷杯,看著初遙,猶豫地問。
“嗯。”初遙頷首。
“那就好,那就好。”洛舒硯連說了兩個那就好,低眉淺啜了一口茶。
屋外忽然下起雨來,站在一旁的流姝走過去,將窗戶閉上。
“聽雨思嬌時,且待良辰會。”洛舒硯忽然口中吟起這句話,是當年他寫個初遙。
初遙自然還是記得,她凝眸看他,只見他又道:“當年沒有實現,今日也算是良辰,能在這個時候見你一面,我也便安心了。”
“我這輩子欠你的,始終要欠你。”初遙輕嘆了一聲,放下茶杯,對流姝道:“去拿壺酒來。”
流姝猶豫了下,還是取了壺酒。
初遙倒了兩杯,一杯遞給洛舒硯,一杯自己舉起:“既然是良辰,怎麼能沒有美酒呢?”
洛舒硯含笑舉起,輕輕與她的杯子碰了下,仰頭將酒一口飲進。
初遙也一同將酒喝下。
洛舒硯走了許久之後,初遙還一杯一杯地慢慢自斟自飲,流姝在一旁如何勸她,都聽不進去。
暫不說懷孕,初遙的身子本就不宜過多飲酒,最後實在勸阻不得,她出了鳳霞宮,去將容少揚搬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