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丹露殿度過了十天,每兩日秦沐雪要動一次真氣,喂一次血,每次施針都是在初遙昏睡之後,所以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秦沐雪是怎麼救治。
容少揚十天以來都未踏足丹露殿,他在朝中拔除蒙國爪牙,秘密訓練擴招訓練新兵。
初遙的身子一天好過一天,秦沐雪頭上的白髮一天多過一天,幸而他常常換人皮面具,年歲一個大過一個,所以當秦沐雪頭髮已經有一半都是白的時候,初遙也沒有懷疑什麼,只以爲他是扮作中年儒商。
黎國偏北,氣候較爲寒冷,秋天落葉早早掉光了,院子裡剩些光禿禿的樹,臺階上了放著幾盆盛開的金盞菊。若是不說是皇宮,旁人還以爲會是某個敗落了大戶,空有庭院,卻無裝飾。
午後,初遙在院子裡曬曬秋日的陽光,流姝爲她披上一件披風。
“秦公子的醫術真是高明,小姐的臉色好多了?!绷麈逡槐柽f給初遙。
初遙接過,抿了一口。
確實,她既無吃藥,平日也不扎針,每次昏睡醒來,都一日比一日有精神。她見過秦沐雪救治她娘,那時秦沐雪爲她娘驅完毒,就從一個稚氣的少年瞬間長大了幾歲。
忽然,初遙的手一顫,杯子落地,砰一下子全碎了。
不對,秦沐雪的頭髮是......
初遙想到這,猛然起身,走向秦沐雪的房間。
早上,爲初遙輸完真氣,身子就很疲累,他躺在牀上睡著,絲毫未察覺有人來。
初遙放輕腳步走近牀邊,秦沐雪閉著眼睛,眉心淺皺,睡得似乎並不安寧。
她坐到他的牀邊,猶豫著擡手,撫上他半白的頭髮。是真的,並不是爲了變裝戴的假髮。
初遙的手有些發顫,她怎麼承受的起他這樣的情深?秦沐雪有多在意自己的外貌,有多在意自己的年歲,她在夜霞谷時便深有體會。如今爲了她,他的頭髮,白了半數,她如何能承受。
秦沐雪額頭滲出汗來,整個人身上忽然冷的發抖。初遙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滾燙的驚人。
“流姝,快去端盆熱水來?!背踹b急吩咐道。
流姝匆匆跑出去,打了盆水過來。
初遙擰了毛巾替他擦了汗,又擰了一遍,放在他額上。
秦沐雪恍惚睜開眼,看到初遙,正要起身,初遙將他按回牀上,道:“自己就是醫者,連自己高熱都不知道嗎?”
哪知初遙按到的證實他新割了放血的傷口,一下傷口裂開,印出血跡來。
初遙發覺手上一片溼粘,翻開手掌一看,是鮮紅的血液。她蹙眉,撩開秦沐雪的衣袖,只見他手臂上有好幾處包紮,一處是她剛剛不小心按到流血的。
“這是怎麼回事?”初遙心驚,他怎麼會傷成這樣?
秦沐雪將衣袖放下,眼睛不敢對上初遙,支支吾吾說是摔傷。
初遙不信,再次撩開他的手臂,把出血的那處拆掉,只見是一指長的平滑傷口,還再流著血。初遙直直地看著秦沐雪,質問道:“你說這是摔傷?我不是瞎子,縱使不通醫理,也看得出來是刀山,不要騙我,說吧,怎麼回事?”
“我在研製一種毒?!鼻劂逖┐鬼豢吹难劬?,聲音細若蚊足。
“什麼毒?”
秦沐雪不擅撒謊,支吾了半天說不出來,只好倒抽一口冷氣,裝傷口疼。
初遙不再質問,將他的傷口重新包紮,蓋上被子。
“你好好休息,我身上毒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擔心?!背踹b給他換了一條毛巾,又掖了掖被角,才起身出門,留流姝下來照顧他。
依她看來秦沐雪發燒是因爲刀傷,既然他不肯說,那便去問容少揚。碧佟這幾日被容少揚派來守在丹露殿,嚴禁他人出入。初遙走到門口便被她攔下。
“宋姑娘需要什麼跟碧佟說一聲,不需要出丹露殿的門?!北藤Τ踹b向來沒有好臉色,她和明夙一樣,總覺得這個女子會給容少揚和黎國帶來麻煩。
“我要見容少揚。”
“公子又要事在身,過些時候清閒了,自然會來見姑娘?!北藤Τ踹b道:“宋姑娘要出丹露殿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希望你能明白?!?
初遙掛心秦沐雪的事,不與碧佟爭辯,徑直往外走。
碧佟快步攔在她身前,蹙了蹙眉,粉頰上顯得有些不耐,道:“我會通告公子,宋姑娘先請回屋吧?!?
“是秦沐雪的事,希望你不要耽擱?!背踹b顯然知道她是敷衍,於是便道。
語畢,轉身回屋。
等到日落西山,容少揚終於再度出現在丹露殿內。
“碧佟說找我?”容少揚看著初遙,見她起色好了很多,心中忽然鬆了口氣,這細微的變化,讓他對她說話,忍不住冷著聲。
明夙所說的情況,他絕對不會讓它發生,他要振興黎國,統一四國,其他的事,不應該多想,等朝中和新兵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應該去攀麓山尋找寶藏。
“秦沐雪的手上的刀傷,你知道嗎?”初遙起身,走到他身邊,“是否和我身上的毒有關?”
容少揚淡然的臉上神情一變,反問道:“你說他手上有刀傷?”
聽他有此一問,初遙才知容少揚也不知道這件事。也對,容少揚除了第一日在丹露殿之外,就沒有再來過丹露殿,怎麼會知道秦沐雪刀傷的事呢,是她情急,沒想到這一層。
“他有幾處刀傷?”容少揚
急問。他該想到的,秦沐雪要食花蠱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他怎麼會如此大意,沒有想到秦沐雪會用的方法。他沒有秦沐雪那樣精通醫術,食花蠱的用途他也應該想到的。
“很多,你是不是想到什麼?”
容少揚眉峰重重皺起,果然,秦沐雪用了那個方法,他這樣做會元氣大傷,弄不好會又生命之危。沒想到秦沐雪比他想象的要更在意宋初遙,竟然會爲她冒上這樣的危險。
“怎麼了?”初遙自認識容少揚以來,沒有見他這樣變過臉色的,她忽然慌張了,這說明秦沐雪的事情相當嚴重。
容少揚沒有回答她,眼眸深邃地看了一眼她,轉身去秦沐雪的房裡。
此時秦沐雪已經退了燒,正要下牀。
容少揚進屋筆直走到他面前,不過十日未見,他頭上的頭髮已經白了半數了,嘴脣毫無血色。
“終於有時間管你師叔我的死活了啊?!鼻劂逖┩嫘Φ馈?
“不要繼續了?!比萆贀P不理會他的調侃,直截了當道:“再這下去,會傷了根基?!?
秦沐雪怔了怔,看來他是知道自己所用的解毒法了。
“只需要再一次,一次就夠了,她身上的毒就可以全解了?!彼螄L不知道容少揚是爲了他好,他現在的身子有多虛弱,他自己心裡也清楚。
“這樣做不值得?!比萆贀P看清了秦沐雪對初遙的感情,也看清楚了初遙對秦沐雪的無情,她根本不會喜歡上秦沐雪。
“我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不這樣做不行,總覺得她的毒一日未清,我就不舒服,有什麼東西堵著,當時她被綁走,好像心裡面就是少了一塊似的?!鼻劂逖┦稣f著自己的感覺,頓了下,含了笑意:“她說好了,和我會夜霞谷,心裡又覺得開心,”
秦沐雪不諳情事,卻最直觀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容少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秦沐雪對初遙的感情,執迷不悔,一往直前。已經拿了自己的性命在賭,他自己卻還不知道這種就是愛情。
“繼續下去,你可能連夜霞谷也回不去了!”容少揚難得情緒激動,聲音不再是平日的從容。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難道你認爲你比我更懂醫術嗎?”秦沐雪反駁,“再說,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你不想救她嗎?”
容少揚忽然想起當初爲了救葉荷,和初遙一起撒的謊,現在想想有些後悔當初把宋初遙帶到秦沐雪那了,更後悔自己讓秦沐雪一起來黎國,如果當時把秦沐雪送回夜霞谷,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但是如果秦沐雪沒有一起來黎國,那宋初遙可能就毒發身亡了,這是他想看到的嗎?
見容少揚啞口無言,秦沐雪沉聲道:“不要告訴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