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濟恆一醒來就看見福泰揹著荊條跪在自己面前。
“公子,我錯了!你打我吧!”
金濟恆扶著腦袋慢慢坐了起來“好端端的我打你做什麼?”
福泰猛然一愣,試探問道“公子您不記得昨晚上的事了?”
“昨晚?”
金濟恆只覺得後腦勺有些疼,他摸了摸後腦勺,齜牙咧嘴的說道“昨晚不是我做東請雲(yún)裕吃飯來著嗎!我好像喝醉了............奇怪,這醉酒怎麼會後腦勺疼.....................”
福泰眼前一亮,追問道“您喝醉之後做了什麼不記得了嗎?”
金濟恆搖了搖頭,福泰驟然一喜。
“不記得就算了,不過公子,不知道哪個嚼舌頭的亂說話,把昨晚上的事傳揚了出去,現(xiàn)在怕是整個皇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什麼事?”
福泰說道“就是您約雲(yún)老闆吃飯的事。”
金濟恆冷哼道“請客做東也能被人傳的沸沸揚揚,這皇都難不成沒有別的事情可以消遣了嗎!”
可關鍵是是您不止請客吃飯,您險些把雲(yún)老闆給吃了!
福泰頓了頓,委婉說道“皇都傳聞,說是昨兒晚上,金國質(zhì)子藉著做東的由頭意圖強佔雲(yún)家家主。”
金濟恆瞪大了眼睛,伸手指著自己“我強佔他?我是那種不知禮數(shù),野蠻霸道的人嗎!”
福泰“.............”是!我可以作證!
金濟恆一臉委屈的說道“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們就造謠編排我!”
福泰:公子你一點也不冤枉,他們也沒有編排你!
金濟恆悔恨道“早知道會被人空口污衊,我倒不如昨兒晚上把一切都坐實了!吃肉喝湯沒見著,反倒惹了一身騷!”
福泰跪在一旁不敢開口,生怕自己一開口就說出了昨晚上的事情。
萬一公子知道昨晚上是他攪和了事情,是一定會殺了他的!
金濟恆問道“皇都之中都傳了哪些?”
福泰老實說道“都是圍著您跟雲(yún)老闆之間的流言,據(jù)知情人透漏,說您不止一次騷擾過雲(yún)家家主,而且,還有人傳聞,說........說您是南巷子的常客。”
金濟恆很是無語,這些人造謠也不看看情況,那南巷子多燒錢,他若是進了南巷子,不知道是去消遣,還是去掙錢了!
福泰道“還有人設下了賭盤,有人賭您是單相思,有人賭您是兩情相悅,還有的賭你們會不會衝破世俗,再次相見。”
“玩的還真花!”
金濟恆道“那你快去把咱們的積蓄拿來押上,就賭我與雲(yún)老闆是兩情相悅!”
福泰道“公子放心,昨晚上我就下過注了!”
金濟恆“.............”你的動作還真是夠快的!
“金公子不好了!”
一個侍衛(wèi)突然跑了進來,他氣喘吁吁的說道“太后娘娘聽到了傳聞,勃然大怒,派了張公公來押你入宮。”
完了!
這板子他怕是挨定了!
皇都城內(nèi),流言漫天紛飛——
“你聽說了沒有,那金質(zhì)子可是個斷袖!”
“聽說了聽說了!以前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天天去找雲(yún)家的麻煩,現(xiàn)在我才明白,原來是看上了人家家主了!”
“哎呦呦!聽打更的說,那金質(zhì)子可壞了,把雲(yún)老闆騙去吃飯,然後趁著雲(yún)老闆醉酒霸王硬上弓,那雲(yún)老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敵不過他,被他親的嘴都腫了。”
“我可還聽說,雲(yún)老闆離開酒樓時可是扶著腰顫著腿,後來坐著轎子回去的,回府之後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真的假的!金質(zhì)子這麼厲害,啊呸!無恥!下流!簡直是不是人!”
金濟恆和福泰默默的穿過漫天紛飛的流言,直徑的向玉饈館走去。
只不過,金濟恆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
他扶著腰,步伐微顫,眉間隱有痛苦之意..........
明眼人看見了,抓了把瓜子一頭扎進巷口的人堆裡。
於是新的流言又傳遍了整個皇都。
“我有個有朋友親眼所見,說是看見金質(zhì)子連走路都打顫,而且臉上頗爲痛苦!”
“那就是說,金質(zhì)子其實是個受了?!”
“哎呀呀!沒想到呀,這雲(yún)老闆平時看著文縐縐的,動起真格來還真是嚇人!”
“雖說金質(zhì)子是個惡人,但還真是可憐了那小身板呦....................”
福泰一臉擔憂的看著金濟恆“公子您沒事吧?”
“嘶............那羣小崽子下手可真夠重的,我的骨頭都快斷了................”
太后把金濟恆召入宮中,對他是一頓說教,原本就是訓斥一下,誰曾想金濟恆竟然梗著脖子說自己沒錯,就是心悅雲(yún)裕,這一說可把太后給氣壞了,鳳頭柺杖重重敲地,一聲令下後,金濟恆就被人綁在了長凳上,隨即便是噼裡啪啦的一頓杖刑。
原本太后身邊的執(zhí)行者都是些老太監(jiān),下手都是有力度的,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子小,做樣子給旁人看的。
結果捱打捱了半截,皇上突然興沖沖的趕了過來,還帶了一幫人高馬大,年輕氣盛的御前侍衛(wèi)。
皇上大手一揮,命令杖刑由這些侍衛(wèi)來動手,太后正在氣頭上,竟然也隨了皇上的主意,老太監(jiān)被撤了下來,那些個侍衛(wèi)本就是武將出身,再加上年輕勁足,下手別提有多重了。
第一棍子下去金濟恆就撕心裂肺的嚎了出來,捱打捱到最後,他連慘叫聲的力氣都沒有,趴在長凳上奄奄一息。
“公子,都傷成這樣了,咱就別撐著了,趕緊回去躺著要緊!”
“不行!捱了這麼狠的打,我可得補補,去玉饈館吃飯去!”
金濟恆扶著腰,好不容易走到玉饈館門口,剛一進去,就撞見了一個熟人。
“雲(yún)老闆?”
見了雲(yún)裕金濟恆還挺高興,扶著腰,一瘸一拐的就走了過去。
周圍食客見了,看向他們的目光瞬間變得妙不可言。
雲(yún)裕見他來了,也沒有任何異樣,依舊溫和如水。
平靜的跟昨晚上什麼事都沒發(fā)生似的。
“金公子用飯?”
“是呀!因爲”
話剛出口就給憋了回去,捱打這麼丟人的事,他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呢!
若是說了出來,衆(zhòng)人一定會笑話他的。
於是,金濟恆含蓄的說道“因爲這兩日累著了,想來補一補身子。”
他這一含蓄讓周圍食客產(chǎn)生了無限遐想,更是有人把酒給噴了出來。
無恥,下流!
這浪子竟敢當衆(zhòng)說出這等淫穢之語!
雲(yún)裕似乎知道金濟恆被招進了宮,也猜到他是捱了打,便溫和安慰。
“第一次都是這樣,既然你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以後乖巧一下便是。”
雲(yún)裕的意思是,第一次挨板子都是這樣,既然知道自兒承受不了捱打,以後乖一點別惹禍讓太后生氣就是了。
而周圍食客面色驟然一紅,腦中立刻閃現(xiàn)出一些難以啓齒的勁爆畫面來。
真是近墨者黑,跟這登徒子在一起,雲(yún)老也跟著變的不正經(jīng)了!
金濟恆點了點頭“以後再也不敢了!嘶....還真疼..........”
雲(yún)裕溫和道“回頭我?guī)湍闵纤幦嘁幌拢@種傷兩三日就好了。”
食客臉暇紅撲,甚至有些燙的厲害。
金濟恆是酒後斷片什麼也不知道,而云裕是說話簡約,讓人誤會連連。
只有福泰一人清醒,清醒的頭皮發(fā)麻,面紅耳赤。
頭皮發(fā)麻是因爲尷尬,面紅耳赤是因爲他也不小心遐想了一下................
“咳............公子,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家館子吧!”
“爲什麼?”
因爲周圍人的目光戳的讓人站不住.................
周圍人雖是拿著筷子,端著酒杯,看是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往雲(yún)裕和金濟恆身上瞟去,而且目光微妙,眼底隱隱透出一絲興奮。
對!
是興奮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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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zhòng)人雖是口口聲聲的嫌棄,但他們的眼神徹底出賣了他們!
“因爲...........”
福泰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來,到是雲(yún)裕先開了口,替他解決了難題。
“因爲今兒在下想做東請金公子去湖邊一聚。”
金濟恆心中驟然一喜,雲(yún)裕竟然主動約他吃飯!
這也就說明他追夫之路有了進展?
“走!”
金濟恆轉(zhuǎn)身邊走,這一激動轉(zhuǎn)身轉(zhuǎn)的太快,扯動了後背的棍傷,痛的他齜牙咧嘴,直哎呦。
雲(yún)裕見他傷的嚴重,便上前相扶。
原本是好友之間的惺惺相惜,互幫互助,但在衆(zhòng)人看來卻是曖昧至極,別有韻味。
待兩人徹底走出玉饈館後,整個玉饈館便炸開了了。
新一波的流言快速涌進皇都城的大街小巷中。
“真沒想到你還有畫舫!”
金濟恆東看看西瞅瞅,似乎對這畫舫很是滿意。
雲(yún)裕引著他往廂房中走去,邊走邊道“生意人總是要四處跑的,反正都是要坐船奔波,不如買一個下來,用著也方便。”
他尋了一個攢花軟墊放在座位上,伸手扶著金濟恆坐下。
待金濟恆坐下,他又從暗盒裡取出一壺酒來。
金濟恆搖了搖頭,說道“昨兒本想做東答謝你的,誰想我不勝酒力,竟然醉了過去,這飯吃的有頭沒尾的,想想就可惜,這次吃飯我是萬萬不能沾酒,若是喝醉了耍酒瘋怎麼辦!”
他覺得自己說這話沒毛病呀!可爲何雲(yún)裕的耳邊突然紅了呢?
雲(yún)裕給他倒了滿滿一整杯酒,低聲道“這是我素日常喝的花釀,不會醉人的。”
金濟恆哦了一聲,端起杯子輕抿一口。
花釀果然如雲(yún)裕說的那樣,有酒香,但沒有醉人的清冽之意,柔和溫雅,像是花蕊中的香露。
而且入口清香甘甜,還不膩人。
“好酒!”
雲(yún)裕溫和一笑,又給他添了一大杯“與你這個酒聖來說,這就是哄小孩玩的甜水,哪裡稱的了好酒一說。”
金濟恆喝上了癮,一杯杯的喝,而云裕一次次的添酒。
花釀終究是酒,喝多了還是會上頭的。
“雲(yún)老闆,你老是晃什麼?”
雲(yún)裕這才放下酒壺,溫和道“旻澤,你是醉了。”
金濟恆醉意不深,還有意識。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字?”
“你同我說的。”
金濟恆一臉懵然“我?guī)讜r同你說過?”
雲(yún)裕似乎對他的酒後斷片很頭疼,他半倚窗臺,用手撐著額頭,寬鬆的衣袖驟然滑落,露出了白皙的手臂來。
金濟恆見了,嚥了咽口水,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花釀,仰頭喝下。
“旻澤,你當真歡喜我嗎?”
金濟恆把頭一點,無比認真。
雲(yún)裕道“你剛來晟朝時,曾看上我鋪子裡的虎眼石扳指,只不過當時你沒錢買,當你攢夠了錢後想去買時,虎眼石扳指漲了價,你不泄氣,又接著攢錢,只是當你再次來的時候虎眼石扳指已經(jīng)賣了人。你去找太后哭鬧,太后把國庫裡的扳指都拿了給你,而你不要,就要我鋪子裡那枚被人買去的扳指,太后沒了辦法,只能讓人花重金把那枚扳指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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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yún)裕話音突然一冷,說道“而你拿到扳指後,只戴了一次,後來好像還爲了一塊帶有瑕疵的玉佩,把那曾經(jīng)心心念唸的扳指給隨手當了。”
金濟恆滿眼疑惑的看著雲(yún)裕,不明白他爲什麼舊事重提,而是還是那麼遠的事情。
雲(yún)裕道“旻澤,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第二枚虎眼石扳指?”
金濟恆把頭一搖,忙道“扳指是死物,你是人,怎麼能相提並論!”
雲(yún)裕可是他自懂事以來唯一喜歡的人!
這麼多年來他可是抱著成親的目的來追他的!
雲(yún)裕道“那你對我的心呢?是不是跟當時想買虎眼石扳指一樣?”
金濟恆沒有說話,他的默認讓雲(yún)裕眸中逐漸黯淡。
雲(yún)裕輕聲一嘆,溫和道“旻澤,你是一個從骨子裡就很自私,很絕情的人。”
金濟恆如受重創(chuàng),臉色驟然蒼白。
“得不到時萬般好,得到了就棄若敝屣。”
金濟恆慌忙搖頭,輕聲道“我不會棄你不顧。”
聲音很輕,輕的幾乎要碎在空中
雲(yún)裕溫和一笑,眸中滿是不信“旻澤,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因爲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私絕情從來不是你的錯。”
金濟恆凝眸看向雲(yún)裕,只見他笑容依舊溫和。
但是,溫和的深處卻閃現(xiàn)出攝骨的冰涼。
雲(yún)裕道“皇家人不是素來如此嗎!”
金濟恆只覺得自己有些冤,他打小就來晟朝當質(zhì)子,根本就沒有真正的享受過皇家嫡系子孫該有的待遇,更也沒有機會養(yǎng)成皇室子孫慣有的驕橫和暴戾。
雲(yún)裕這麼說他,著實是冤枉了他。
其實,一點也不冤。
毒蛇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多毒,而金濟恆自然也不曉得自己有多驕縱無情。
他雖是質(zhì)子,但骨子深處卻有著難以泯滅的皇家特徵。
需要時不擇手段,萬般遷就。不需要時就翻臉無情,立刻拋棄,舊日情誼與他而言屁都不是,他最喜歡的,便是奪取的過程和當下的享受。
至於奪取享受之後會怎麼樣,一切還得看他的心情。
雖是表現(xiàn)的不明顯,但他確確實實具備了皇家子孫該有的一切。
若不是因爲這些原因,太后也不會悄悄的爲他打造那十幾斤的免罪金牌。
只是身在廬山,又豈知廬山真面目。
金濟恆覺得冤,也只能是他自己覺得冤了。
畫舫傳來一陣晃動,雲(yún)裕轉(zhuǎn)眸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畫舫已然靠岸。
“看來酒宴要散場了。”
金濟恆坐著沒有動,他背後有傷,起身肯定不便,雲(yún)裕走了過來想扶他,卻聽到他那有些低沉的聲音。
“雲(yún)老闆,我可以保證我對你的心是不會變。”
雲(yún)裕沒有說話,明顯是不信他。
金濟恆擡眸看向他,問道“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信我?”
雲(yún)裕嘆道“應該是你要怎麼做才能讓我信你。”
話有些繞,但是金濟恆聽得明白。
雲(yún)裕拉他起來,他起身時扯到了後背的傷痛,一個不小心向前一摔。
“小心!”
雲(yún)裕上前扶他,卻被他壓在身下,炙熱的花釀酒香噴在了他的臉上。
雲(yún)裕耳廓驟然一紅,眉間快速閃過一絲緊張。
“對不起..............”
金濟恆帶著醉意想站起身來,無奈那畫舫不似平地,他一動,船就動,船一動,他就暈,更何況他還醉著,根本就沒法起身。
他撐著胳膊跪在雲(yún)裕身上,癡愣愣的看著他,雲(yún)裕受到這突如其來的注視,臉上騰上一絲紅暈。
他慢慢的俯下下身來,小心翼翼的吻了雲(yún)裕的脣角。
雲(yún)裕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牴觸。
金濟恆放下心來,深情的吻了他。
這一吻沒有任何甜蜜心動,只有不捨和苦澀。
金濟恆心中清楚,這一吻,怕是最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