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濟恆按照舊曆進宮給太后請安,他剛回到府邸,便看到那巨大的樹蔭下躺著一個人。
那人當真沒皮沒臉,沒一點做客人的自覺,躺著他的消暑玉石搖椅,喝著他珍藏的美酒。
楮墨聽到動靜,知道他回來了,懶洋洋的衝他招了招手。
“怎麼樣,我給你出的這招是不是很管用,一下子就感動的他兩眼淚汪汪,當場就答應了你?”
金濟恆嘴角一抽,滿臉都是嫌棄“感動個屁!當場就被拆穿了!”
“什麼?”
楮墨猛然從搖椅上坐了起來,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他說什麼了?”
福泰搬來了另一把搖椅,金濟恆坐在搖椅上,把昨天雲裕對他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學給了楮墨聽。
楮墨沉吟半晌,說道“看來你家的小相公並不是那種耳根子軟的人,我們得用第二招!”
“第二招是什麼?”
於是當天下午,阿薊又拿著帖子進了雲裕的書房。
“東家,金質子派人送來了帖子,說是今兒做東,請您去太輝樓一聚。”
原以爲自兒東家會拒絕,沒想到雲裕連猶豫都沒有,張口便應了下來。
那速度快得,阿薊險些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輝樓
金濟恆攏了攏那有些寬大的衣領,有些不安的看向身旁的楮墨“穿著一身是不是太招搖了些?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看不順眼。”
這身衣服是楮墨幫他定製的,貴氣的衣料,華麗繁瑣的花紋,衣袖上還用綵線繡了一隻極爲誇張的雄獅,無論是從衣料上還是繡工上來說都略顯誇張,縱使是金濟恆這氣勢不俗的人穿著,都無法掩蓋這衣服上透出的風騷之氣。
“這衣服顯得你很貴氣,很有魅力!”
金濟恆有些不大敢相信楮墨的審美,但在楮墨的一再堅持下,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穿著這身衣服。
“旻澤,你記住了,烈男怕纏郎,對付雲裕這種冷然人世的仙人,你就一個字,纏他!”
金濟恆“.........”纏他不是兩個字嗎?
“那要是他再次拒絕我怎麼辦?”
楮墨道“要拒絕你就根本不會來赴宴了!人總是喜歡口是心非,他越說自己不喜歡你,就說明他越是喜歡你。他越是表現的抗拒,內心越是渴望。明白了嗎!”
金濟恆點了點頭,他道“那他萬一要是說喜歡我呢?”
楮墨“說出口的話豈能是兒戲,只要他說了,就說明是真的很喜歡你。”
金濟恆“...........”
你不是剛剛還說人總是口是心非嗎?
金濟恆頓了頓,明白過來“反正就是不要臉的往上貼唄!”
楮墨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看著他,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對!”
什麼事都能要臉,唯獨這追夫之事不能要臉,一要臉就是孤家寡人了。
金濟恆“要是纏的太緊,惹他厭煩要揍我怎麼辦?”
“打是親罵是愛,你怕什麼?”
金濟恆“..........”
楮墨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一竅不通的歪理說的正氣凜然,而且你還沒法去反駁他。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楮墨眉尖一挑從窗口跳了出去,臨走之際還不忘交代金濟恆。
“纏他!”
楮墨消失在窗外之時,廂房的門被人推開,金濟恆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的雲裕,對他微然一笑。
雲裕原本都走進廂房了,金濟恆這一轉身,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下意識的往後一退。他站在門檻上的正中間,一隻腳在房內,一隻腳在房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濟恆從他的目光中竟然看到了顫意。
不是害怕的顫意,而是想要暴揍一個人,卻又不能動手,強行隱忍所產生的顫意。
不知過了多久,雲裕終於開了口。
“多少錢?”
金濟恆滿臉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雲裕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行壓制什麼“我說,你買這身行頭,花了多少錢?”
“二十兩吧!”
楮墨說這是今年的新款式,價格自是要比以往貴上許多。
“帶我去!”
金濟恆道“去哪?”
雲裕面無表情的說道“去砸了他的鋪子。”
話說的是淡然,可話中透出的殺意卻很是嚇人。
也不怪雲裕有這種反應,金濟恆本就因過度消瘦而顯得面色慘白,這身衣服他根本就撐不起來,再加上那上面的誇張騷氣的繡紋和裝飾,襯得金濟恆根個二傻子一樣。
尤其是金濟恆剛纔那微微一笑,更是憨氣十足。
這衣服也是厲害了,穿上它不笑,像是個傻子,穿上它一笑,就是傻子。
“算了,這衣服我也不喜歡,一會出了門就把它扔掉。”
楮百里你個王八蛋竟敢坑我!
在他好說歹說之下雲裕總算是入了席,只是雲裕不怎麼看他,每每擡眸看他,雲裕的手都會不自覺的緊攥起來,那雙溫和的眸中也會閃過一絲隱忍。
金濟恆心裡清楚,若不是雲裕自控力強,那拳頭怕是早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這頓飯吃的當真是心驚膽戰,金濟恆好幾次都覷見雲裕那拳頭攥了又鬆,鬆了又攥,一頓飯吃的他周身發冷,都把中衣給汗溼了。
離開太輝樓時,金濟恆突然叫住了雲裕,說道“聽說明兒萬家酒窖開新酒,你想不想去嚐嚐?”
雲裕轉身看向他,溫和道“金公子最近很闊綽嘛!”
金濟恆道“上次咱們相約水亭樓後,皇都城中便莫名其妙的編排咱倆,還有人設下了賭局,福泰拿著銀子去賭,翻了好幾翻,這一兩年內,皇都城的館子我都能橫著走!”
金濟恆喜滋滋的說道“真沒想到當初那一注下了之後會贏這麼多,雲老闆當初你也應該去下一注,好歹也賺一些零錢花花。”
雲裕哦了一聲,輕描淡寫道“那一場,我就是莊家。”
金濟恆“.............”你個奸商!
“品酒之事就算了,我明兒要去城東辦事。”
金濟恆問道“那後天呢?”
“我要去城西談生意。”
“大後天呢?”
“在家合賬。”
金濟恆不死心的問道“那你哪天有空?”
“最近忙著賺錢,怕是沒空休息了。”
“雲老闆你是不是資金週轉不開,要破產了?”
“沒有。”
雲裕道“因爲前幾天我遇到了一個奸商,導致賬目上有所虧空,所以這幾日要更加努力的賺錢。”
原來是被人給坑了!
金濟恆一臉憤憤的說道“是誰這麼奸詐,竟然誆騙你的錢,我要去告訴太后,查封他的鋪子。”
雲裕溫和一笑,點頭道“如此甚好,他的確是個沒有誠信的奸商,在我面前都魚目混珠,濫竽充數,可見人品也不怎麼樣。”
這可是雲裕頭一次委託他辦事,金濟恆自己歡喜的不得了,若是他把這事給辦成了,雲裕定然會對他刮目相看。
“好!是哪個奸商?”
雲裕溫和說道“水歡樓的東家。”
淦!
百里!
雲裕看了看愣在風中的金濟恆,淺然一笑道“怎麼,不捨得?”
“沒.....有........”
他想起來了,當初子夜拍賣會,雲裕可是花了一百萬兩封頂來著,原來他說的賬目虧空是這一筆。
“那就多謝金公子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雲裕溫和一笑,轉身離開,待他一走,一個紅衣從空而落,妖治而又瀟灑。
“旻澤,這次怎麼樣,你是不是把那小相公追到手了?”
金濟恆也沒說話,只管擡眸看他“百里,咱們倆關係如何?”
楮墨瞬間反應過來“老子幫你追夫,你不會要反過來坑老子吧?”
金濟恆道“這哪能叫坑,這叫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狐貍眼微微瞇起,眼中隱有寒意“金!濟!恆!”
“你願意了?”
“願意你大爺!你個見色忘義,過河拆橋的小人!”
“你教我的,追夫不能要臉,而且還要不擇手段的。”
金濟恆溫言勸道“百里,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嘛!”
狐貍眼瞇了又瞇,楮墨冷戾的回了他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