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吃飽喝足之後海縣令果然說出了今晚做東的真正意圖,
“諸位也都知道,咱們洵楊如今大旱,百姓們顆粒無收,雖說有皇上發下來的賑災糧,但是現如今洵楊縣內受災的情況與當初本官送摺子時要嚴重許多,眼下這賑災糧怕是.........唉!本官身爲父母官爲此深感痛心,在座的各位都是縣內的富商,實力雄厚,請諸位施以援手,助咱們洵楊度過此次關吧!”
金濟恆在旁邊聽了直撇嘴,洵楊縣內最富的怕就是海縣令了,他若是把這屋內隨便一樣東西拿出去賣了,怕是夠那些災民吃上五六年的了!
正想著身旁突然傳來了一到犀利的目光,他轉眸看去,只一眼,便愣在那。
站在他身旁的是楮墨,按照規矩,宴席結束後他理應要回到他身邊,只是...........不過是檢查菜品,怎麼變成這幅狼狽的樣子?
一隻袖子被煙燻得半黑,頭髮一角好似被火燎到了,衣襬下方侵染了一塊暗黃的油跡,而且身上沾染了各種菜品的混合氣味。
金濟恆認識楮墨這麼多年,頭一次在他身上發現了人間煙火。
楮墨看向他,目光冷如冰,從他的目光中透出了一句話。
——看什麼看!再看就揍你!
金濟恆默默收回眼神,端起杯子喝起茶來。
奇怪,這屋裡怎麼突然安靜?
他一擡眸嚇了一跳,只見屋裡所有人都在看他,而且目光幽深,複雜的讓人脊背發涼。
爲什麼都看他!發生了什麼事!
金濟恆轉眸看向海縣令,只見海縣令也正在看他,而且含笑的眸中隱隱透出一絲期待。
正當他有些不知所措時,坐在商人之中的雲裕突然開口道“金公子,既然海大人讓您說說聖上對洵楊縣大旱的意見,那您就不必拘束直接說吧!”
金濟恆立刻明白過來,原來這海縣令是想讓自己也出一份力,對這些富商好乖乖的拿銀子。
“嗯........聖上對此很重視,希望大家能夠多多伸出援手相助。”
金濟恆說完便不再開口,衆人對此有些吃驚,以往那些欽差可都是長篇大論,甚至還有人說到悲痛之時會潸然淚下,更誇張的連哭暈過去的都有。
而眼前這個欽差大人倒是個直爽的利落人,利落的想讓人與之深交。
商人們是開心,但那海大人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不會演戲的欽差!
“欽差大人說的是,我們米鋪願意拿出一百擔精米,做賑災義糧。”
“我們藥材鋪也是,願意每日出診城外,看病診脈分文不收。”
“我們布行願意爲災民提前準備入秋的棉衣。”
大家說的越是積極,海縣令的臉色越是難看,這麼多的東西若是變現成白花花的銀子該多好,他肯定能狠刮一筆,但是現在變成了糧食棉布,他要來有何用!
更重要的是聽他們的意思,這些賑災糧物似乎也不打算交給他來發放,而是自己去外城發放災民,如此一來,這名聲和回報都是他們各大商行私人的了!
自己擺了這麼大的一桌席面,卻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一想到這,海大人看向金濟恆的目光就變得有些兇狠,恨不得將他立刻轟出去暴打一頓!
自己做官幾十年,頭一次栽了跟頭,虧了大本!
“我們願意建造粥棚,施義粥一年。”
衆人紛紛一驚,隨後對其的由衷的發出了讚歎。
“到底是雲掌櫃,這一出手就是不凡!”
“對呀對呀!真不愧是皇都的富商,跟我們這些小商販就是不一樣。”
“蔣掌櫃你好意思說你是商販嗎?聽說你最近可在江南又開了幾家商鋪,如此大的手筆,你若是商販,那我們是什麼,擺攤的嗎?”
衆人不禁鬨笑起來,那蔣掌櫃無奈道“好好好!那我在多備半年的草藥,都捐給災民怎麼樣?”
衆人這才肯放過蔣掌櫃,廳中所有的人都說了自己捐獻東西,唯有一人遲遲未開口,當衆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後,他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
“我們家只有棺材,要不我捐一百副棺材。”
臨了又添了一句“上等柏木。”
衆人:你就是用金絲楠木打造不也是棺材嗎!
金濟恆尋聲看了過去,只見那說話的正是海縣令之前介紹過的木材行的李公子。
賑災送棺材,這李公子倒還真是個實在人。
衆人雖是沒說話,但是有不少人開始暗中偷笑,那李公子在人羣之中漸漸有些拘謹起來。
金濟恆笑道“不論捐出去的是什麼,都是大家的一份心意,我會如實稟報聖上,相信聖上一定會被大家的募捐之舉深深感動,我替洵楊的災民謝謝大家!”
說罷還向衆人作揖行禮,衆人紛紛還禮只道金公子客氣了。
坐在一旁的海縣令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明明他纔是洵楊的縣令,今兒的宴席也是他擺下的,爲什麼大家都在謝一個外來的欽差,這不知道的還以爲金濟恆是洵楊的縣令呢!
待宴席散場,金濟恆與楮墨正要離開縣令府邸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金公子留步。
金濟恆循聲看去,只見來人正是那位捐棺材的李公子。
李公子一路小跑來到他面前,二話不說便像他行了一禮。
“多謝金公子爲我解圍!”
金濟恆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李公子不必客氣。”
李公子有些緊張的拽著自己的衣袖,磕磕巴巴的說道“那個.......若金公子不棄,我願做東,與金公子明日中午相聚美齋樓。”
這李公子還真是實在,自己不過隨口說了一句話,他就要請自己吃飯,這也太客氣了。
金濟恆正要委婉拒絕,楮墨卻搶先一步說道“李公子放心,我們家公子一定會準時赴宴的!”
“真的嗎!那........那便明日再見!”
說罷便滿臉歡喜的跑開了,絲毫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金濟恆轉眸看向楮墨,不解道“爲什麼要去赴宴?”
自己倒是無所謂,關鍵這楮墨不是還要找玉韘的嗎?此事一點進展都沒有,他也不知道著急。
楮墨笑道“那李公子是真心誠意要與你交友的,若是你不去,他怕是要傷心了,再說了,你出門統共就帶了一百兩銀子,這洵楊縣的開銷可不低於皇都,有免費的飯菜爲何不吃?能省一點是一點吧!”
金濟恆也點了點頭,楮墨說的是實話,能省一點是一點,誰讓自己沒帶多少錢呢!
“對了!怎麼沒見雲老闆?”
商討好賑災之事後,雲裕似乎是第一個離開縣令府邸的,怎麼在外面等他的不是雲裕反而是李公子。
楮墨冷哼道“你當你那小相公是來遊玩散心的嗎!人家在洵楊可是有鋪子的,他一定是來洵楊查賬這麼忙,哪有空跟你在這耗時間!”
也對.........雲裕似乎真的很忙,就是同在皇都,他都很少見他。
“算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