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與否,並非我與蘆淵所能決定,況且此事事關家妹終身幸福,我自也存了私心在裡頭,不想你就此離開她,”樑辰嘆了口氣,如實回答,“只是若作爲朋友,我卻仍會這般勸你,張公子是堂堂的男子漢、翩翩的好兒郎,本不該爲此駐足太久。”
蘆淵咬著下脣思量片刻,同情地看著張彥:“我倒沒有樑辰想得那麼多,我只是覺得人生在世,有人爲的是前途權勢,有人卻只爲活得自在,縱然這答案實在太多,卻絕不會有一種是爲了受罪、受累,所以倘若可以,我也希望張公子活得灑脫些。”
這些話雖聽著頗有些宏大到華而不實之感,卻也是種道理,張彥雖仍心有不捨,卻也知自己確實不該這般一個勁兒地往南牆撞了,只是要下定決心去做一件事,也當真需要不少勇氣:“在下心知二位所言皆出自肺腑,卻又是爲在下考慮,只是此事於在下而言著實難下決斷,故而在下還想思量幾日再做決定。”
樑辰這才溫和笑了:“張公子不必如此,此事本只是張公子的私事,我等如此開口已是唐突,更沒道理逼迫張公子聽信我等冒昧之言辭,張公子不見怪已算是恩德了。”
蘆淵撇了撇嘴,情緒卻稍微明朗了些,其實有些事,倘若真能看得開了,迎來的也未必不是另一番天地:“你們就別繼續這麼客套下去了,待會飯菜可就真要涼透了。”
如此說著,蘆淵已經毫不客氣地夾起水晶膠往嘴裡塞去,所有的不開心,就把它當做食物,統統吃下去好了。
早膳之後,蘆淵與樑辰一道送走了張彥,蘆淵則抱著那一束被張彥留下的鮮花發呆,這人世當真是複雜,全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簡單,輕嘆一口氣,蘆淵開始覺得自己想要擁有屬於自己故事的願景是否太過飄渺,這人世終歸不是自己久留之地吧?
“蘆淵今日可有何打算嗎?”樑辰在一旁靜坐片刻,如此開口。
蘆淵撥弄了兩下那仍嬌豔欲滴的花束,沒精打采地應道:“本還想著與你商量一番那張公子與令妹之事,現今卻像是沒什麼事可做了。”
樑辰將蘆淵懶散失落的模樣盡收眼底,不禁搖頭輕笑:“既是如此,不知蘆淵可有興致陪在下去街上走一遭?”
“上街去做什麼?”蘆淵瞬間坐直身
子,兩眼冒光,前次是與南燼一道上街,雖走到疲乏,卻仍未盡興。
“再過幾日,府上要宴請羣臣,再往後推幾日,在下還要往江南走一遭,故而採買自然是少不了的,我本想著叫府上管事經手此事,只是今日也正巧得閒,不若親自走一趟了。”樑辰也不知爲何自己會突然改變主意,分明並未打算經手的事,此時竟自然而然地攬了過來,還不知究竟是要採買些什麼呢,不過只要思及自己可以與蘆淵一道出門,樑辰心下便隱隱地覺得十分愉悅。
蘆淵眼珠轉了一轉,爽快地應下了:“好呀,不過我可不知道需要採買些什麼,我可以幫你拿東西就是了。”
如此說著,蘆淵還不忘誇張地擄起袖子,一副大力的模樣。
樑辰再度失笑,似乎自從遇見了蘆淵,樑辰面上的笑意便不曾減少過。
二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門去,起先還有下人想要跟著,卻皆被樑辰搖頭攔住,兩人若可獨處,何必第三人打擾?
走在街上,蘆淵的眼睛都亮了,早已忘了採買的初衷,只扯著樑辰到處閒誑,這裡的事務比那裡的好看,這邊的糖人比那邊的精緻,這處的燒餅沒那處的大……諸如此類,分明只是芝麻大小的事兒,可樑辰卻能一路含笑聽過來,偶爾還能附和兩句,實在能叫人跌落下巴。
等到蘆淵終於走到了街道的盡頭,這纔想起此行的目的來,略有些羞澀地問道:“樑辰,那個……你說採買的話,是去哪裡啊?”
樑辰倒是一直把採買掛在心上,只是瞧見蘆淵如此高的興致,便也只當是忘了,此時聽蘆淵先提起,這才擡頭四顧,見不遠處有一家酒樓,便擡手指了一指:“不若咱們先去那裡瞧瞧罷。”
於是蘆淵便歡天喜地地先跑過去了,只是嘴上還不忘嘀咕著:“去酒樓做什麼吶?難不成你要讓酒樓的夥計直接把飯菜送到府上去?”
樑辰搖搖頭,胡謅道:“自然不是,只是晚宴自是少不了好酒,這家酒樓的桂花釀少則五年,多則數十年,實乃佳品,今日正巧前去瞧瞧。”
一提到酒,蘆淵的眼睛更亮了:“好呀好呀,吃不到桂花糕,那就喝點桂花酒吧!”
樑辰好笑地瞧著蘆淵孩子似的模樣,禁不住伸手拍了拍蘆淵的小腦袋。
進了酒樓,便有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兩位客官裡面請,不知兩位是要在此歇腳,還是用膳吶?”
此時不過巳時剛至,也難怪夥計會有此一問,樑辰把眸子往酒樓裡掃了一遍,一面往裡走,一面緩緩搖頭道:“在下今日來此是想嘗一嘗這樓裡的好酒,不知都有哪些?”
聽聞此話,那夥計愈發眉開眼笑道:“要說好酒,那客官了真是來對了地方,咱樓裡別的不說,就是這酒不少吶,十年的老白乾、二十年的女兒紅、五十年的桂花釀,就連那修身養氣的藥酒,咱們這都有不少呢,不知客官您要的是哪樣?”
落座後,樑辰往對面瞧了一眼,便見蘆淵聽得眼睛晶晶亮,只差沒流口水了,於是含笑問道:“蘆淵想喝什麼酒?”
蘆淵吞了吞口水,期待地看向樑辰:“咱們不是來採買的嗎?那能不能每樣都嘗一嘗啊?”
“美酒雖好,卻不可貪杯,況且幾樣酒一起下肚,只怕不消片刻你便要醉了,”樑辰這般對著蘆淵諄諄教導後,又轉頭對小二吩咐道,“先上幾道小菜,再來兩壺十年的桂花釀,至於其他……但凡你們樓裡有的好酒,每樣包上五壇,晚些時候直接送到城西的樑府便是,至於銀兩,你是要此時結了,還是送到府上時再付?”
這人哪裡是來採買,純碎便是銀子沒處花了吧?
那夥計聞言瞪大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瞧著樑辰:“原來您……您是丞相大人吶?”
樑辰對這反應也不意外,只是含笑道:“這裡可沒有什麼丞相大人,不過是一個前來討酒喝的酒鬼罷了。”
那夥計猶自震驚了片刻,才擦汗道:“那……那樑公子且先候著,小的這就去備下酒菜,至於那酒錢,等咱把酒送到了再算也不遲。”
等那夥計退下了,蘆淵這才笑嘻嘻地湊上來:“丞相大人,您可真有面子呢,方纔你看那小二的臉色沒,知道是你,整張臉都青了呢。”
樑辰先爲蘆淵倒了杯茶水,無奈笑道:“你這話可是在誇我嗎?”
“當然,能與丞相大人同桌喝酒,實乃此生一大幸事。”蘆淵誇張地咧著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貓兒,可愛得緊。
“貧嘴。”樑辰低頭喝茶,脣畔的笑意卻是如何也收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