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淵瞪大了眸子看著這一切,看著花兒化爲(wèi)人形,看到南燼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然後蘆淵慌張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臉頰也跟著變紅紅。
唔,這人怎麼沒穿衣服呢?
不過這份尷尬並沒有持續(xù)多久,便被一道道的閃電、一聲聲雷鳴打散了,在那把天際映得如白晝一般的閃電下,南燼傲然獨立,在地獄俯瞰蒼生。
雷鳴不知,悉數(shù)打在南燼周遭,揚起繁華萬千,南燼卻只是靜靜站著,眸光深邃,卻帶著壓抑和狂妄,雙手一招,玄袍加身,南燼傲指蒼穹,敢叫天地變色。
在這夢境中,蘆淵只是旁觀者,卻因爲(wèi)南燼的情緒而心疼不已,不得不揪緊胸口方能面前壓下涌上來的痛楚,蘆淵不知南燼的心底究竟藏著多少黑暗,但在這一刻那些黑暗帶給蘆淵的痛苦卻叫她忍不住心疼起那個初次見面便狂傲不已的人,蘆淵甚至禁不住去想,若一個人一直活在黑暗中,他的心還能感受得到人世的溫暖嗎?
而在下一瞬,蘆淵面前的景緻竟變了,天界之上,衆(zhòng)仙君面前,南燼被人押著勉強站立,玄袍之上仍映出點點血光,一樣的暗紅,一樣的刺目,只是那面上的狂、眸中的傲,卻從未改變。
蘆淵下意識地便想上前去,卻猛然記起自己不過是這夢境中的過客,便只能掐著掌心默默地立在一旁,咬碎貝齒靜靜地看這一切。
蘆淵眼睜睜地看著銅錘砸在南燼肩上,看著神鞭抽在南燼背上,看著雷電打在南燼頭頂,看著天網(wǎng)罩在南燼身上,看著南燼的血染紅衣襟,落了一地,蘆淵突然就記起當(dāng)初捏碎在南燼手中的那朵往生花,那種恨,該是有多恨?
只是到了最終,衣襟早已破損,墨發(fā)早已披散,身體早無完膚,南燼卻依然站在那裡,目中無人,傲視天下,衆(zhòng)仙大抵無奈,仙君暗自嘆息,一聲令下,將南燼打入南冥葬花池。
蘆淵的面前終於模糊,一滴清淚滑落,不知沾溼了誰人衣襟。
“南燼……”蘆淵仍揪著胸口,心更疼。
轉(zhuǎn)瞬間,天地變色,獵獵寒風(fēng)刺骨,蘆淵看到南燼被縛在冰柱之上,身上勒出條條血痕,腳下踩的是萬年寒冰,頭上落的是千年寒雨,還有那一聲聲的雷鳴,無窮無盡。
蘆淵掩著脣蹲下身
子,被掐出血跡的掌心緊緊捂著脣,肩膀微微抖動,爲(wèi)什麼……這個人要受這樣的苦呢?分明沒什麼不同吧?爲(wèi)什麼偏生六道之中便不準(zhǔn)這人的存在?蘆淵不懂,當(dāng)真不懂了。
“看夠了嗎?”熟悉又低沉的聲音自身側(cè)傳來,蘆淵渾身一震,猛地擡頭,便見南燼正立於自己身側(cè),蘆淵再回頭看去,那被捆之人仍在,蘆淵不禁困惑。
像是看出了蘆淵的疑惑,身側(cè)之人淡淡解釋:“這裡是我的魔障,不可能走出的魔障。”
蘆淵勉強站起身,在身側(cè)人做出反應(yīng)前,緊緊地把人抱住,像是無聲的安慰,叫人心酸不已,南燼也不曾料想蘆淵竟會這般,正要掙扎,卻反被抱得更緊。
“別怕,我在這裡呢。”像是安慰孩童的話語,可從蘆淵口中傾瀉而出時,卻多出了些叫人無法忽視的溫暖。
南燼也不知自己爲(wèi)何便收了力,只是安靜地任由蘆淵抱著,一瞬間心底像是劃過什麼,一閃而過,其實在從魔障中掙脫的那一瞬,南燼便猜出了也感應(yīng)到了蘆淵的存在,是她把自己從魔障中拯救出來的,但是也正因此,她看到了本該只有自己一人知曉的魔障,所以在那時,南燼甚至想要親手殺了這個人。
但在看到蘆淵的那一瞬,南燼的殺意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那個時候,蘆淵正蹲在地上,微微顫抖著身體,無聲地哭泣。
她在哭,她爲(wèi)什麼會哭泣?是因爲(wèi)自己嗎?她爲(wèi)什麼會因爲(wèi)自己而哭泣?莫名其妙的問題一股腦地全鑽了出來,叫南燼覺得有些茫然。
而在她聽到自己聲音的那一刻,她震驚中夾雜著無盡悲哀的神情,還有那滑落腮邊的淚水,無一不微微震動著南燼的心,這個被自己利用了的女人,她在爲(wèi)自己哭泣呢。
這樣想著的南燼,幾乎分辨不出自己實在嘲笑蘆淵,還是在嘲笑自己,但至少心底涌起的那一絲震撼卻是真實存在的,這讓南燼覺得有些慌亂,這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情緒,比憎恨和厭惡還要可怕的情緒。
“南燼,你別難過了好不好?我?guī)湍銖倪@魔障中走出來,好不好?”蘆淵終於放開手,認(rèn)真地用朦朧的淚眼認(rèn)真地看著南燼。
南燼看向蘆淵的眼底,而後慌張轉(zhuǎn)開了目光,那眼神也很可怕,叫南
燼不知所措。
蘆淵卻只是以爲(wèi)南燼是不相信自己,忙解釋道:“我靈力很高的,我一定可以幫你的,你不知道,你剛剛真的嚇到我了,我真害怕……害怕你醒不過來了……”
如此說著,蘆淵便又有些哽咽起來,害怕自己懦弱的表現(xiàn)會讓南燼更加無法信任自己,蘆淵忙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南燼低頭看著蘆淵,突然就抓住了蘆淵的手,反過來攤開掌心,只見原本白皙的掌心此時已被細(xì)小的掐痕覆蓋,一絲一縷地滲著血,一瞬間,南燼的目光變得愈發(fā)深邃:“這是怎麼回事?”
蘆淵想抽回自己的後,卻因力氣不濟(jì)而放棄,只能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小心……”
“不小心把自己的掌心掐破了,是嗎?”南燼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穿蘆淵未說完的藉口,弄得蘆淵愈發(fā)羞窘,只能抿著脣不再作聲。
而在下一刻,蘆淵便詫異地瞪大了眸子,呆愣愣地看著南燼低頭把脣貼在自己掌心,細(xì)細(xì)地**著。
“唔……”像是有什麼在腦海中炸開了,蘆淵下意識地便想把手縮回來,最好是能把整個人都縮起來。
“別亂動。”南燼懲罰似的捏了捏蘆淵的手指,再接再厲地忙活著。
於是蘆淵就真的不再亂動,只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南燼的頭,整張臉都跟著燒了起來,怎麼辦?突然覺得暈乎乎的,難道自己靈力使用太多,身體有些受不住了嗎?
等到南燼終於重又?jǐn)E起頭來,蘆淵的腦袋都要往上冒煙了。
“回去罷。”上一刻分明還溫柔無比,下一刻南燼便又冷言冷語了,甚至不等蘆淵迴應(yīng),南燼便已經(jīng)轉(zhuǎn)身邁開了步子。
蘆淵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心下有些失落地跟了上去,口中則刻意輕鬆地用因哭過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道:“你等等我啊,你一定不知道怎麼走出夢境吧?而且出了你的夢境,外頭就是我的夢境呢,嘿嘿,我還沒有告訴你吧,原來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夢境呢……”
南燼並沒有迴應(yīng),只是快步走在前面,反倒像是在逃避什麼。
可是他究竟在逃避些什麼呢?倘若你看到了他面上升起的一絲紅暈,看到了他嘴角彎起的些許弧度,便不會再有這等疑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