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落,樑辰覺得很是熟悉,正是樑府中曾經蘆淵歇了幾次的小院,也是湘嵐離世時的那個小院。
自從湘嵐不在了,樑辰便鮮少踏入那小院,正如一道魔障,毀不去,便只能避開來,而這次,樑辰皺了皺眉頭,一時間仍有些弄不明白蘆淵爲何如此安排。
樑辰正立於院中苦思,猶豫著是否該往那正屋走去,此時那屋中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喚:“少爺,您怎麼都不進來?”
樑辰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不正是湘嵐的聲音嗎?
“吱呀”一聲響,正屋的房門已經被推開了,樑辰下意識地看過去,便見那幾番入夢的人兒正含笑看著自己,一身水綠的長裙,高高挽起的烏髮,就好像這人從不曾離去,而是睡了一覺,再度醒來,便站在了自己面前。
“湘嵐……”樑辰無意識地喃喃著,眼前卻竟然模糊了。
那溫婉的女子面上仍掛著溫和的笑意,然後一步步走過來,口中更是吐出熟悉的話語:“如今已是深秋,少爺在外頭站著,也不覺得冷嗎?”
深秋?樑辰猛然記起,那時湘嵐香消玉殞,便正是深秋,小小的院落落滿了枯葉,有風吹過,便揚起一片一片,便正如此時。
“湘嵐,真的是你嗎?”樑辰不得不這麼詢問,一時間竟忘卻了這根本就是夢境,只是不同於以往罷了。
“少爺怎的連奴婢都不認得了嗎?”女子掩脣笑了,眉眼彎彎,而後便扯著樑辰往屋裡走去,“少爺可不要在這裡站著了,咱們還是先進屋去吧?!?
樑辰先是一愣,仍是微紅的眼睛先是看了眼挽在自己胳膊上的那隻手,而後眸中才閃過一絲詫異與瞭然,便由著女子將他拖進屋中去了。
進了屋,女子便拉著樑辰在木桌前坐下了,然後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少爺該是餓了吧?快先吃些點心吧。”
樑辰看了女子一眼,這才露出釋然的笑意來:“也好,那你坐下來陪我一起吃吧?!?
“這可不成,奴婢是下人,怎麼能和少爺同坐用
膳?”女子連連擺手,面上那溫和的笑意陪著這調皮的語氣,倒是顯得有些好笑。
樑辰卻是板起臉來,像是才意識到自己是個主子一般:“既然也也稱我一句‘少爺’,自然是要聽我的了,我叫你坐下,你難道都不聽?”
女子有些爲難地站了一會兒,這纔不情不願地坐下了:“既然少爺這麼說了,那奴婢也就不說什麼了。”
樑辰這才含笑夾了塊桃花酥到女子面前的小碟中,又溫和道:“你最喜歡吃桃花酥了,快嚐嚐吧。”
“恩,你也多……”女子先是連連點頭,而後面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悄悄地擡頭看了眼樑辰,卻沒把話說下去。
樑辰仍是笑,像是沒發現女子的小動作:“你從前很喜歡吃桃花酥的,難道你忘了嗎?”
女子這才點頭,將一塊桃花酥送入口中,面上則是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色來。
樑辰也夾了一塊桃花酥到自己的碟子裡,卻不急著吃下肚,反而有些感慨地對著女子開口道:“其實有些話,我一直想和你說,只是苦於沒有機會開口……”
聽聞此話,女子忙放下手中竹筷,嚥下口中食物,而後正襟危坐地道:“少爺要說什麼,儘管說便是了,今日難得見到少爺,若是再不說,只怕來日便也沒有機會了?!?
樑辰贊同地點了點頭,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直視著女子晶亮的眼睛道:“其實,我很喜歡你。”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叫女子瞬間瞪大了眸子,而後一抹尷尬與窘迫爬上了女子清秀溫婉的面龐,形成兩片紅暈,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女子卻突然覺得心下有些憋悶,無緣無故的,在聽到樑辰的這句話後升騰起來。
樑辰抿了抿脣,面上也有些紅:“我很喜歡你的xing子,大大咧咧的,很是不拘小節,並不像尋常人家的女子那般,可有時候你卻又顯得比誰都要脆弱,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還有你的善良、包容……”
女子有些呆愣地聽著這些話,總覺得其中似乎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可是偏偏又想不
出究竟是哪裡不對。
“有些時候,我又覺得你很是叫人難以捉摸,你就站在那裡,卻好像隨時都會乘風而去,還有那閃現在你眸中的毫不在乎,幾乎讓我覺得你是什麼都不在意的,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樑辰的面上現出一絲苦笑,苦澀中卻又是濃濃的眷戀,“可是這又如何呢?只要你能幸福便足夠了,那樣我也是知足的?!?
女子無意識地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什麼地方在跳動,好像有哪裡在疼痛著,可是女子卻看不透,亦不敢真的看透什麼。
“所以無論日後如何,你都要好好的,知道嗎?”樑辰終於釋然一笑,本以爲自己會有很多話要說,可到了跟前兒才發現,自己所要說的,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你要好好的。
女子的面上露出異色,張了張口,卻只喚出兩字:“樑辰……”
不再是“少爺”,而是直呼了對方的名姓。
樑辰垂下眸子,又夾了塊點心放到女子面前:“你看我,難得見你一次,竟說了這麼些傷感的話,真是罪過?!?
女子茫然地點了點頭,心中則在一遍遍地念著,這些話是對湘嵐說的,這些話只是對湘嵐說的,和自己終歸是沒有關係的……
接著樑辰便只和女子說了些閒話,吃了幾塊點心,時候便也不早了。
“你要走了吧?”最後,樑辰這麼開了口,很直白。
女子略微一愣,竟像是有些失落,而後才勉強地笑了:“我是要走了,少爺是要留我嗎?”
“我可留不住你,留得住你的人,也不是我,”樑辰含笑說著奇怪的話語,而後才站起身來,“那我能……抱抱你嗎?”
說出這話時,樑辰的神色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女子跟著站起身,朝著樑辰走了兩步,笑顏如花地應道:“好呀。”
樑辰便張開手臂,動作輕柔地將女子攬入懷中,像是對待這世上最珍貴之物,而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樑辰微笑著張開嘴巴,無聲地道:“蘆淵,我很愛你,你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