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和馮將軍一直在負責軍務,永寧對一些防務也比較熟悉,關鍵時刻,永寧也領上了軍職,參與到了甘州保衛戰中來。這可能是大周國建國以來,第一個女子將領。太子一直很忙,聽永寧說她一直在忙著新發明,便也樂得由她去折騰。
三人領著幾個小兵,將製造好的火球樣品,拿到一個空曠的營地去發射試驗。爲了避免誤傷,一行人走到了離營帳較遠的山腳下。那天風和日麗,難得的陽光明媚。這些天的辛苦總算有了點眉目,浣月心裡終於放鬆了下來。
小兵們把火球放在牀子弩上,點燃了引信,然後用牀子弩將它遠遠地射了出去,一直射到了山腳下。浣月抱著腦袋,手搭在耳朵上,心裡既緊張又興奮。過了好久,還沒動靜,有個小兵想了想,準備跑到跟前去看看,被楊過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道,“別去!”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山腳下射出一道強光,爆裂出一陣強烈的煙霧,一時間,天昏地暗,浣月只覺得耳膜震得嗡嗡作響,腳下的地面也不由得晃了幾晃。
她看到楊過的嘴巴張了又合,卻完全聽不到他的在講什麼。楊過突然猛地一把抱住她的腦袋,放在自己懷裡,她只聽到楊過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過了半響,她才恢復了知覺。擡起頭,卻發現,周圍的幾個小兵都在呆呆地看著他們倆。
藍童最顯反應過來,也顧不上看她和楊過剛纔過分親暱的表情,只是大聲說道,“太好了,公主,我們成功了!”
那幾個小兵也才驚醒,都高興地抱成一團。過了一會兒,只聽得外面人聲鼎沸,遠處有許多人簇擁著,像潮水般涌到了山腳下,爲首的一人,素服高冠,沐浴在陽光下,好像他周身渡有金色的光暈,正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和一身著銀甲的少年小將,眉眼有些像馮致庸,浣月猜可能便是他的兒子,小馮將軍了。兩人走到了浣月和楊過跟前,小馮將軍向浣月行了一個軍禮,小馮將軍還很年輕,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他悄悄瞅了浣月一眼,一對上她的眼睛,便不好意思地將頭扭了過去。
浣月心裡暗暗發笑,太子看了看浣月一眼,皺了皺眉,伸手遞給她一方月白色的絲帕輕聲說道,“雖然這些天來辛苦,可是,莫要在衆人面前失了皇家禮儀。你趕緊去洗把臉吧。”
浣月接了絲帕,卻並不急著離開。剛纔那一聲爆炸聲,讓她的心裡七上八下。她沒有想到,她們配製成的黑色火藥,會有這麼強大的威力。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一千多年前就發明了火藥,而歐洲卻是在13世紀有了黑色火藥。但即使如此,清朝末年,中國泱泱大國卻抵不過外夷入侵。
浣月正在神遊天外,卻聽得楊過的話語斷斷續續傳入耳中,“……這炸藥威力不錯,牀子弩的射程還稍微欠缺些,但若是用來守城,倒是綽綽有餘。再就是火藥的引信也要稍微簡短些。”
太子一一點頭準奏。小馮將軍用手撫摸著牀子弩,又看了看旁邊尚未試驗的蒺藜火球,有些興奮,又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這些……這些都是公主設計的嗎?”
藍童忙應了聲是。
浣月用絲帕輕輕拭了下臉,上前對著馮將軍行了個平輩之間的禮,這才緩緩說道,“這蒺藜火球是我們幾人一起想出來的,浣月不敢專功。這火藥威力較猛烈,若是存放,一定要與主帳大營隔離,找個僻靜的地方安放。而且千萬不敢遇到明火。若是保管不慎,容易誤傷自己人。”
馮少將始終不敢擡頭看浣月的眼睛,臉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猶如海棠花綻放,咧嘴一笑,說道,“公主放心,軍營中也曾經保存過一些火藥,但卻從未拿出來做武器。這次的蒺藜火球,也好好叫這些南蠻子開開眼。”
細碎的陽光撒在幾個人身上,人人臉上洋溢著少年人才有的青春飛揚。
蒺藜火球的研製成功,極大的增強了浣月的信心。永寧也在軍營中指導工匠們研發諸葛連弩。傍晚時分,浣月一個人在帳子中,對著圖紙發呆。她在想,能不能將這個火球再改良下,這樣製作成本會更低,而且能更加普及推廣。
突然只聞到一股清淡的草木薰氣,頭也沒擡地說道,“楊過?你要有事就早早來,都這麼晚了,知不知道道,這個時代,講究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
果然聽到身後楊過慵懶的笑聲,“你這丫頭,不光耳朵尖,現在鼻子倒也靈光起來了。現在這模樣倒是越來越像個古代的大家閨秀了。”
浣月回過頭,撇了撇嘴道,“多謝誇獎,你見過整天拿著個圖紙畫來畫去的大家閨秀?說吧,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兒?”
楊過從袖子裡面,拿出幾個小蜜桔,遞給她道,“喏,這些天在軍營裡也吃不好吧,我給你帶了點好吃的。”
浣月停下手中的畫紙,用絲帕擦了擦手,方纔接到小蜜桔道,“難爲你有心了。這裡確實條件挺艱苦的。我今天去試那個蒺藜火球時,心裡也是忐忑不安。若是成功了,周國的保衛戰,便多了一分成功的勝算。可若是成功了,這麼強的殺傷力武器,到時候不知道又要多少人血肉橫飛,當場殞命。”
楊過垂下眼簾,出神地想了半天才道,“戰爭就是這樣子,有時候在戰場上不論對錯,只看誰更強。弱肉強食,絲毫沒什麼道理可講。不過,你真以爲,周國還有挽回的餘地,可以勝過南姜國?”
浣月沒想到楊過會說的如此直白,只覺得心裡一涼,過了會才淡淡地開口說道,“不管怎麼樣,總要放手一搏,你覺得周國若不拼一場,會甘心束手就擒。父皇當時寧肯自刎,也不願意做階下囚。”
楊過淺笑了一下,臉上猶如罩著冷寒,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清冷,“有傲骨雖然是好事,但人的生命更是寶貴。我覺得這場戰爭確實避免不了,而且,不光要打,周國還必須小勝。但是,南姜國一統天下,卻是大勢所趨。”
浣月腦中靈光一閃,想了想道,“難道周國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楊過揚眉,說道,“那是自然,歷史教科書上的一國兩制,不就是很好的例子。港人制港,中央只是派一些駐港部隊,宣稱是自己的領地罷了。”
浣月低頭深思了半天,才說道,“那就是讓周國讓南姜國俯首稱臣了。這樣的事情,太子哥哥未必肯。”
楊過擡著看了看天色,遠處的霧色已經漸漸地涌上了天際,“也只能等打贏這場戰爭,周國纔有和南姜國談判的資格。不是他肯不肯的問題,而是南姜國和上天肯否給他這個機會。在亡國和自治之間,如果讓你選,你選哪個?”
浣月沉默不語。
楊過又接著說道,“其實說到一國兩制,在古時候就有,只是遠沒有咱們耳熟能詳的香港一國兩制那麼有名。在中國古代史上,遼朝便運用這一思想。遼,爲契丹族所建
,遼太宗統治幽雲十六州後,爲適應兩個不同的社會,實行了不同的制度。
即“北南面官制”的一國兩制政治制度。“以國制治契丹,以漢制待漢人”,即以契丹官制統治契丹人,以漢族官制統治漢族人。遼代實行“一個國家兩種制度”的時間長達200年之久,這種統治方式,既有利於封建制的鞏固和發展,又促進了契丹本族的繁榮。
這個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也不妨給你的太子哥哥建議建議。聽不聽在他,說不說在我了。反正我再有一個多月就要回去了。”
浣月眼前一黯,輕聲說道,“連你也要走了。”
楊過聽了,眉角挑了挑,道,“你要捨不得我走,乾脆陪我一起回去好了。反正咱們倆個纔是同一世界的人。這裡的人,溝通起來太累了,有代溝。你家上官星辰看著倒還不錯,但好呆也跨越了千年的思想呢,交流起來不累麼?”
浣月瞪了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知道這裡的人古板,你還好意思四處亂髮電,亂招桃花。永寧姐姐那裡是怎麼回事?你都要走了,還要招惹她,有沒有點責任心?”
“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一提起永寧,楊過有點忿忿不平,壓低了聲音道,“我不是存心招惹她啊。我知道這裡的女子保守,可也不至於保守到,拉了一下子手,就要相許終身吧。那要是擱到現在,我們家的後院還不得給填滿了啊。”
“你當初接近她時,就不懷好意。美男計可不能隨便使。”
楊過撫額低嘆道,“好吧,這件事情,總歸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過,她不會真那麼想不開,要爲了我守身,而終身不嫁吧。”
浣月忍不住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竟想好事兒。她的性子,好呆也是那種顧全大局的,若是爲了家國,兒女私情她是可以放下的。就是因爲如此,你當初招惹她,才讓我心懷不滿。算了,不說她了。那個,阿浚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時間嗎?什麼時候走?要不要我送送你。”
楊過擺了擺手,道,“別,你送我,我還擔心到時候捨不得你,一個心軟留下來,破壞了我的迴歸大計。”
浣月聽他還是喜歡亂調侃,不由得嘴角上揚,呵呵笑了起來。
楊過佯怒地瞪了她一眼,“瞧你那傻樣,咧嘴笑時多傻的。”說完,自己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浣月笑道,“你那白森森的牙齒,倒是可以給牙膏做廣告了。”
“誇你也不帶你這樣的,白就白麼,還要用個白森森,聽著多磣人的。”楊過說著,從寬大的袖袍裡面,拿出一個鎏金的三足陶罐,浣月眼睛一亮,“桂花釀?!”
揭開封泥,只覺得滿帳生香,混合著桂花香氣的酒香,飄散在空氣中,久久不散。浣月吸著鼻子,使勁兒嗅了嗅,讚道,“好酒!”
楊過得意的揚了揚眉,笑道,“算你識貨。”
帳中簡樸,沒有合適的盛酒器,浣月便拿來兩隻黑色的大瓷碗,拿起酒罐便要倒。楊過急忙說過,“你小心點,別灑出來,這可是上好的陳年老酒,一罐便要十金的。”
“這麼貴!”浣月驚道,手底下不由得慢了下來。
楊過咧嘴笑了笑道,“那是自然,這酒可是我從父親大人私藏的酒窖中偷出來的。他平時也捨不得喝,只有他自己過生辰時,才捨得讓我們每人嚐點。反正我想著自己也要走了,偷就偷了罷。他以後也見不著我了,也不會因爲這個怪我。”
他的聲音裡面帶著落寞,浣月心有慼慼,卻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人非草木,熟能無情,在雲西和自己名義上的父親相處的這段日子,也讓楊過有些難捨。
“好吧,過了今日,以後咱們想開懷暢飲就難了。這次南姜國和周國一戰,都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浣月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楊過笑了笑,一雙鳳目有些迷離,“你這樣子喝酒,怎麼能品出酒的妙處呢。酒要細細品。”
浣月想到唯一能聽懂她說話的朋友即將遠去,還有將要到來的戰爭,淑妃的安危,以及上官星辰,眼底一澀,她側過頭,隱忍著心中酸楚,笑著說道,“各種喝法,各有各的味道。喝酒就該喝個痛快。”
楊過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碗,仰著脖子一口氣灌了下去。
兩人喝了不少酒,天色漸漸晚了,楊過還沒有喝糊塗,堅持著要回自己的營帳。浣月讓個小親兵扶著他回去。楊過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不用扶,我自己能走。”
他自己搖搖晃晃往前走,小親兵跟在身後,不敢扶他,卻也不敢扔下他一個人。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小親兵急忙半扶半抱著,拖著他遠去。浣月目送著他離去,便欲回帳。
“楓兒”浣月聽到這渾厚的男聲,忍不住想咬自己舌頭。自己難得偷偷喝次酒,卻讓太子哥哥逮個正著。
“大哥,你也在啊。”浣月轉過身去,對著太子殿下訕笑道。周圍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來,都是些正在巡邏的士兵,她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遁了去,軍營中,戰前是禁止喝酒的。
太子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四周的穿著羽甲的親兵,朗聲說道“今個兒蒺藜火球試製成功,本王也是高興。”說完,擡眼看了看周圍的士兵,領頭的兵士急忙帶著身邊的兵勇匆匆退去。
“你看你現在這樣子,女孩子喝這麼多酒做什麼?”太子殿下看著散去的親兵,這才鬆了口氣,又擡頭看了浣月一眼,悄聲對她說道,“要不是剛纔擔心你失了禮儀,傳出去讓人笑話,我真想假裝不認識你。”
浣月也自知失儀,只是抓緊了太子的袖袍,說道,“大哥,今天我真是高興,纔多喝了點。”
太子也不再說話,徑自先進了帳內,浣月跺了跺腳,也只得硬著頭皮進去。帳中的矮幾上放著兩隻酒碗,罈子裡面,倒也還剩下幾滴酒。
太子笑容深深,在燭光下更襯得他俊美非凡,“小妹老實交待,從哪裡弄來的好酒,居然敢私藏。”
浣月怔了怔,自從她來到甘州大營後,便從未見太子哥哥展顏笑過。她一時卻忘了,太子哥哥本是個溫和的人,在宮中時,卻是比誰都愛笑的。這在皇宮深院裡,倒是極爲難得的品性。
“我哪來的好久,還不是雲西君家的公子帶來的。”浣月便老實說道。
太子皺了皺眉,半響後才道,“雲西的君家本是不偏不倚的,不知道南姜國使了何種手段,現在君家現在居然爲南姜國提供鐵礦及兵器鍛造。”
一提到雲西君家,浣月突然想起楊過下午跟她提到過的一國兩制方案,便不由得試探性地對大哥說道,“雲西一直歸屬於南姜國,大哥未曾聽說嗎?”
“雲西居然臣服南姜國?這倒是個奇事,多久之前的事情?”
“大哥,你可曾聽說
過一國兩制?”浣月便將自己所知道的香港迴歸和遼朝的歷史,細細講給太子哥哥聽。太子聽完,突然出口問道,“那這和我大周國向南姜國俯首稱臣有何區別?”
“這裡是周國治周,不用像南姜國歲歲納貢。這樣對周國的百姓來說,大概是最好的歸宿了。”浣月擔心像太子的傲氣,不能訥言,便又加了一句道。
太子點了點頭,說道,“父皇殉國,身爲皇子,現在都城被佔,我卻有心無力。母妃也下落不明。其實,楓兒,你不應該回來,攪這趟渾水的。你若是捲了進來,將來周國不論是勝是敗,你在那裡的身份都會很尷尬。”
“哥哥,你現在莫替我擔心,只要這場戰爭能打贏,是戰是和,就全憑你一念之間了。”
太子殿下只覺得掌手一痛,手中的指甲盡數折斷。他看著浣月燭光下的笑臉,心中一痛,這個傻妹妹,她現在根本不知道,這場戰爭,不論是贏是敗,結局是不可避免的。
螳臂當車,也不能阻擋住南姜國一統天下的步伐,他們遇到的對手,不是別人,是李承宣,是上官星辰。這兩人聯手,天下罕有敵手。浣月被自己保護的太好了,她只看到上官星辰溫情脈脈的一面,卻不曉得,在戰場中,他是怎麼樣可怕的對手。
傾力一戰,所求的不過是皇族的尊嚴,和周國人的尊嚴。既然不能有尊嚴的活著,那他只能選擇有尊嚴的死去。只是希望稚齡的瑞兒,能和她的母親一般活下去。忘了曾經的身份,忘的國仇家恨,像個普通人一般,活下去。
這些話,他卡在喉嚨裡,卻沒法子說給這個妹妹聽。
空氣中一時有些難捱的沉寂。
太子突然擡眸,眼底宛如冰霜,“楓兒,若是一旦開戰,我護送人送你突圍出去,你回孔雀國吧。”
浣月愣了一愣,道,“大哥,我不怕的,我專程來這裡,怎麼會要棄你們而去呢。”
太子身子僵了一僵,指節泛白,他擡起手疲憊地說道,“馮老將軍已經下令,若是南姜國一旦破城,便縱火焚城,這軍藥庫裡面,屯積了大量的烈性火藥,到時候,城中不論是南姜國還是周國子民,將會無一人倖免。”
“大哥!”浣月由於過分驚愕,一把掐住了太子的胳膊,指尖隔著衣服深入肉裡。她駭然地望著他,半天不能語。
半響,她才訥訥地說道,“哥哥,你要全城的無辜百姓都陪葬麼?”
太子與她凜然對視,半響才緩緩說道,“我知道妹妹心軟,但戰爭殘酷的地方就在於這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只有這樣,才能全城同心,放手一搏。”他玄色長衫在風中微微輕擺,眼底的寒意讓人心驚。
太子哥哥終是變了,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終於成長爲敢於殺伐決斷的男子。人終要長大,浣月想,自己是不是也變了,從和平時代長大的女子,去見識戰爭的殘酷,殺戮見的多了,人心,便總會變得薄涼吧。
甘州的夜風比孔雀國的要凌厲,臘月的夜,寒風入衣刺骨,吹亂了浣月額角的髮絲。太子凝神思索了半天,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緩緩說道,“楓兒,甘州守不了太長時間,若是開戰,到時候我命人送你突圍出去。你還小,也有去處。你已經是皇室嫁出去的姑娘,沒必要再跟著我們一起陪葬。”
浣月坐在帳中,看了看帳外遠處天空中燦爛的星河,微微嘆息道,“等到甘州開戰了,不知道這裡會變成什麼樣子。萬里良田和軍營,大約戰後都成了一片焦土。”
太子默然片刻,才說道,“南姜國已經在甘州城外屯兵多日,圍而不攻,就是想困住我們,斷我軍糧草。現在甘州城府加上當地鄉紳百姓捐贈的糧草,倒是可供城中再支撐月餘。他們忘了,甘州這裡,是軍戶極多。放下武器是民,拿起武器便是兵士。
父皇以身殉國時,我也理應隨他而去。我茍且活下來,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和他們戰一場,這才無愧於一個皇族男兒的榮譽。”
浣月心中黯然,她知道再勸說也是無益,只是嘆道,“不知道母妃現在一切是否安好……依她的性子,我們……我們以後大約再也很難見到她了。”
提到母妃,太子心中也是一痛,蹙眉道,“天意如此,你也別太難過了。”
浣月心中有一絲惶惑,母妃是上官星辰派人送去周國的,他會眼睜睜地看著母妃殉情嗎?
“母妃心意已決,我們也只能……母妃願意在九泉之下陪著父皇,就像我願在甘州之戰中陪著你們一樣。”浣月淡淡笑著說道。
“胡鬧!我們男子打仗,要你一個弱女子留在甘州添亂?”太子語聲突然拔高,聲音中隱含著怒氣,朝浣月脫口道,“萬萬不可!我不同意”。
夜色下,他一雙劍眉飛揚,滿目焦灼關切。
浣月心中一暖,這是一個哥哥對妹妹滿含關切的目光。只聽太子急急道,“甘州之戰一觸即發,這兩天南姜國已經將甘州團團圍住,便是隻鳥兒,也被射得乾乾淨淨,半點消息也傳不出去。若不是如此,我早讓人送你出城了。
你和永寧不同,你已出嫁,你還有更好的生活等著你。而永寧,她卻是無處可去。……算了,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涉險。”
浣月側轉身,避開他關切的目光,只是輕聲說道,“大哥你偏心,永寧姐姐可以,我也就可以。”
太子知她心性,嘆了口氣道,將她輕輕擁在懷中,道,“我知道你不是任性的孩子,但這一戰,不論勝負,我都很難活下去。你是我的妹妹,我護不住你,只是希望你能遠離這一切,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浣月的額頭緊貼著他的下巴,他們兄妹成年後,第一次貼的這樣近。兩人一時相對無語,惟覺夜風吹得衣袂翻飛。
馮將軍自從得知南姜國圍城之外,便下令封閉四面城門。這個時代,幾乎各國的邊防重地,城牆外都有道護城河,作爲天然屏障。河中的吊橋已被收起,南姜國除非強攻,倒是一時無法接近城中。或者說,他們也許一開始就沒打算攻城,只是圍而不攻。
甘州城中,軍民都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各個城門都有重兵把守,不準任何人從城中出入。一連好幾天過去了,南姜國只在城外安營紮寨,領兵操練,並無大的攻城陣勢,饒是如此,城中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天色晴好時,依稀可以看見護城河外的營帳中飄揚的戰旗。
城外風雲詭譎,城內人心惶惶。
百姓忙於屯糧避戰,城中米價上漲,貧民哀告無門。甘州多年未經戰事,城守府庫中所存儲的糧草很久都未曾清點,竟然有許多已經黴壞變質。浣月聽聞帳中士兵嘆息,心裡也是一陣茫然。天都不助周國。父皇治下嚴謹,這關鍵的時候,城守府居然會出這種岔子。糧草的價值,在這時候,與許多士兵的性命攸息相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