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卻見外面殘餘的士兵,各個血染戰袍,歡聲雷動。襲營的突厥被悉數斬殺。浣月眼前浮過那過長的如希臘雕塑般俊美的男子,心中閃過一絲遺憾。但這就是戰爭,本就不是仁厚的事情。
烏龍月也是一宿沒睡,指揮著士兵們清掃戰場,安排完了,便進了營帳。吳崢和趙先生則是不見蹤影。雖然打勝了,但烏龍月小小的臉上,居然有難得的頹敗。
“不是贏了嗎?怎麼還是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浣月打趣道。經歷過這場戰爭,蘭香今天起來已經恢復如常,乖覺的出了帳子,去尋水來梳洗。
“讓那個突厥首領給跑掉了。而且,他居然一進入陣中,就破了我的陣法。那可是我跟著師傅學了很久才學到的五星陣,居然那麼容易就讓人破了,太沒面子了。”烏龍月頭埋在案上,枕著自己的胳臂,悶悶說道。
原來是爲了這個,浣月啞然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畢竟才十來歲,總是裝的老成,其實骨子裡面還是個小孩子心性。不過聽說黃毛居然沒事,浣月心裡卻是複雜難明。他若逃了出去,南姜國日後必是多了個勁敵。可若是真讓他死了,又覺得這樣的人死的這樣容易,反倒讓人惋惜。
“趙先生和吳大哥人呢?”浣月環顧了下四周問道。
“他們追了出去。”
“古人都說窮寇勿追,他就算逃出軍營,也未必能逃得出城。”
烏龍月擡起頭來,“他倆人加起來,都未必能追得上那個人。他學過奇門遁甲之術,要逃出城去,並非難事兒。剛纔城門口傳來捷報,突厥昨晚攻城,久攻不下。加上天又下起了大雪,突厥的兵馬在城外又冷又餓,已經退守到城外二十里的長亭了。”
浣月聽說敵軍退兵,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她心裡只盼著這場戰事,能早早結束。浣月掀開帳簾,只見外面天空中漫天飛雪,白刷刷,霧濛濛,天地不分。大雪堆積,地加厚了。已經絲毫看不到昨夜這裡的混亂的血跡。
營帳外遠處的樹枝上,也積了厚厚的雪,在一望無際的銀色世界裡,看上去顯得分外莊嚴。這一棵棵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冰雪嚴寒?儼然像滿身披掛著白色鎧甲的武士,挺立在風雪中。
雪還在不斷的飄落,驅散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兒,讓人覺得這白茫茫的世界,如此乾淨。
“姐姐,快進屋吧,昨夜爲了防止敵軍燒糧草,帳子裡面的爐火也被滅掉了,帳子裡面也是挺冷的。我從伙房弄了些熱水,你先梳洗下。”蘭香已經打好了熱水回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從雪地上回來。
浣月擡眼看了下外面,回帳中對著烏龍月道,“那些守城的士兵們吃飯怎麼辦?這會敵軍也已經退了,若是還是像以前那樣,擡著飯食過去,怕是都已經涼了。”
烏龍月想了想道,“這麼冷的天,若是吃不好,受了寒,也極易生病。風寒又容易傳染,那就讓守城的士兵們輪班回來吃飯吧。”
“這樣甚好,你傳令下去吧。”
“好。”
看著烏龍月這個統帥坐的還是挺有模有樣的,浣月不由得暗自笑了笑,這十來歲的小孩子,在她們那個時代,也不過是個小學生或者初中生,在這裡居然可以統帥三軍,只是讓人。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也不知道上官星辰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徒弟。
浣月在營帳中梳洗完,簡單吃了點東西,便聽得外面有人大聲道,“左帥大人回營。”
“左帥?”浣月有些意外,只聽得外面傳來響亮的盔甲聲,便有一股冷咧的梅香撲面而來。這熟悉的氣味,讓她有一絲的激動。
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將自己攬入懷中。浣月覺得心中一暖,也緊緊地擁住了眼前的男子,手裡所觸到的,是他身上冷涼的盔甲,但心裡卻滿是溫暖。一天不見,他眼底全是紅絲,滿面疲倦,下巴上也泛出了青色的胡茬。
浣月心裡滿是心疼,拉著他的胳膊悄悄問道,“又是一夜沒閤眼?”
他笑了笑,並不答話,只是將她輕輕擁住,“想想我們認識這麼久來,你跟著我,從來就沒過過好日子,總是免不了要打打殺殺。”
浣月心中一暖,正欲開口,卻聽得他說道,“以後就乖乖的聽話,不要隨意出帳。這裡有許多熱血男兒來征戰沙場,不要你一個弱女子來衝鋒殺敵。”
浣月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昨夜自己拿了弓箭出去的事情,便輕聲說道,“我也想幫他們做點事情。”
“你可知外面打仗,刀箭無眼,萬一傷著了怎麼辦?”
“我不是好好的,頭髮都沒掉一根嗎?”浣月也知道自己昨晚是衝動了些,若不是趙先生急忙出手,自己弄不好是要受傷,甚至說不定還會丟了性命。可她還是忍不住堅持說道,“我不想總縮在後面讓人保護,我也想出一份自己的力。”
“士兵們殺敵是職責所在,你一介女子就乖乖躲在營帳中就行了。以後別再冒然出去了,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希望要你承擔一點點危險,明白嗎?”上官星辰的眼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浣月乖覺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因爲他那句“你是我的女人”而甜蜜。
“吃過飯沒?”浣月幫他一邊卸下軟甲,一邊輕聲問道。
“和士兵們一起在營房吃過了。”上官星辰一邊換上便袍,一邊掃視著營帳說道,“現在下起了大雪,外面天寒地凍,這場戰事得早點結束,不然肯定要有士兵凍傷。到時候即使是贏了,也和輸了沒什麼兩樣。”
浣月心中一動,突厥大軍來攻打陳國,在漠北的主帳必然空虛。但此刻襲擊大營,路途上也要一天,而且又下起了大雪。她挑開帳簾,外面營房頂上,草垛上,地面上,全都積上了厚厚的一層雪,白茫茫一片。這時一陣涼風忽起,雪地裡登時響起颯颯之聲,好多樹枝上的雪塊應聲掉落,清涼的空氣令人心胸一開。
浣月只覺得身上一暖,回過頭去,上官星辰已經拿了件厚厚的狐裘披在她身上,雙手緩緩撫上她的肩,整個人都攏在他寬闊的懷抱裡,“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猜,此刻漠北的帳中必然空虛。”浣月後面的話沒再說下去,圍魏救趙的典故,她心中熟知,卻不知道如何講給上官星辰聽。
許是這些天過於勞累,上官星辰的聲音有些低啞,“我已經派了騎兵去了漠北,一支突襲漠北的主營,另一支在突厥退兵的道上劫殺。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過來了。”他此刻說起話來懶洋洋的,聽起來如春風拂面,但話語裡面,卻有不容置疑的鎮定與從容。
浣月心中一驚,上官星辰原來心中早都有了計較。她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累不?一夜沒閤眼了,要不要去靠著睡會兒。”
上官星辰收起手臂,“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有些乏了。一會佑極要回來換防,我就先去瞇一會兒。”
浣月抱來厚厚的毯子,上官星辰靠在營賬的地鋪上,很快便睡了過去。浣月看著他的睡顏,宛若純淨的嬰兒。深深地眼窩,高高的鼻樑,長髮散在肩上,她情不自禁的想輕輕在他好看薄脣上親吻一下。
她閉上眼,剛捱上上官星辰的嘴巴,便覺得一個溫熱的東西覆上了她的脣,讓她完全愣了……
她迅速睜開眼,眼前是那張俊美的容顏,營賬內光線昏暗,浣月只覺得他的眼睛亮若星辰,兩人的脣緊貼著,浣月微一愣神,他卻趁機探入她的貝齒,強勢地攫取香甜的檀口,嚐遍小嘴裡的每一寸芬芳。
他的吻帶著濃濃的霸氣,身上那種冷咧的梅香在空氣中瀰漫。這個時代的人都喜歡用薰香來薰衣服,浣月一直以爲他身上的梅香是衣服上的香味兒。原來竟是他的體香,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誘人的香氣,無處不在。
上官星辰擡起身子,猛地將浣月壓在了身下,她避不了,更抗拒不過他緊緊的糾纏,激烈的吻讓她喘不過氣來。他將她的手輕輕地反縛在身後,按住她圓潤的肩膀,她飽滿柔軟的胸脯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隨著她的掙扎,柔軟不住磨蹭著他,讓他的喘息變得粗重。
浣月在身下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不禁紅了臉,察覺自己的掙扎只是讓處境更尷尬,她只好停止反抗,乖覺地偎在他懷裡,任他肆虐早已微腫的脣瓣。她的心裡有些埋怨,自己怎麼就能輕易被男色所誘呢。
兩人廝磨了一陣,上官星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就是個上天派來的小妖精,總是很輕易的就能牽動我的心。”他的聲音因激烈的吻加上連日來的辛苦而微啞,卻也更添一絲誘人的低沉。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抱緊了她,“陪我休息會兒,一會還要去接換防。這兩天一時半刻也不敢大意。”
浣月心疼的點了點頭,頭靠在他的胸前,只聽到他有力的心跳,碰碰碰的直扣人心底。
三皇子在安排好城外的佈防,將各個崗哨親自巡查了一遍,纔回營吃飯。他和士兵們在營房裡吃過東西,便朝主帳走去。走到主賬門口,便看到趙先生和吳崢守在帳外。趙先生一臉春風,和吳崢說著什麼。吳崢則是抱臂看著天空的飄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雪天的,怎麼不進帳去坐坐,在外面吹冷風?”三皇子看了兩人一眼,出聲道。
趙先生不以爲意的笑笑,“這是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俗話說,瑞雪兆豐年,今天該會有個好收成了。三皇子也一起來賞賞這雪景。”
“這雪有什麼好賞的,年年不都這樣嘛。等消雪的時候天氣會驟然變寒,你倒是要跟軍需官好好說說,給士兵們再備點厚的衣物,不然這場雪過後,肯定又會有人凍傷。”三皇子盯著外面的大雪,又擡眼看了看吳崢一眼,總覺得這小子今天有點怪異。
吳崢第一次入軍營時,總是低眉順眼,對人說話溫和有禮,從未像今天這樣失態過。他心下奇怪,卻也是個機靈之人,並不多問,只是說道,“上官大人回營了嗎?”
“他在營帳裡面。”趙先生說完,三皇子便要掀簾而入,趙先生還沒來及說出阻止的話,三皇子身子已經探入了帳中,掀簾欲入的他突然整個人一僵,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營帳內光線昏暗,他只看到上官星辰平躺在氈毯上,胸口起伏平緩,而浣月正縮成一團,枕在他的胳膊上,白皙的面龐宛若初生的嬰兒寧靜平和。墨色的長髮散散地落在上官星辰的身上,她的左手被他輕輕地握在掌中,兩人均已沉沉的睡去,這副畫面竟是如此的和諧,和諧的讓人不忍心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營帳內陳設簡單,除了案幾和一些地圖,再無一物。空曠的營帳內僅有這兩個人,可三皇子的胸口卻像被塞滿了東西,堵得慌。他曾經一度以爲自己能對情之一字看得開,可當父皇要賜婚浣月公主時,他才驚覺自己未能放得下,不惜觸怒父皇而拒婚。
那個被安放於心中捧著的人,一直隱在心底的最深處。那是一段不容於世的孽戀,他一度以爲自己掩飾的很好,連上官星辰本人也未曾發覺。可知子莫若父,那次在溫泉湖中父親一語道破,讓他心中驚愕萬分。浣月當時隱在湖中,不知道她到底聽到了多少。看到帳中的這一幕,他心中突然萌發了濃重的殺意。
他的眼光掃到兩人交握的手時,心中只覺得隱隱作痛。他無力地垂手放下帳簾,卻對上吳崢若有所思的目光。兩人眼神交錯的一瞬間,三皇子居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似類的受傷與迷茫。難道。三皇子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情緒壓了下去。
“上官大人連著幾日操勞辛苦,你們莫要打擾他,就讓他多休息一會兒。我先去城牆上駐守。吳崢你隨我來。”
“是。”吳崢得令,回頭看了一眼營帳,便跟著三皇子大踏步出了軍營,雪地上連下一串串急促的腳印。
果然如上官星辰所言,到了晚上掌燈時分,便有漠北傳來的密函,上官星辰派出的一支騎兵,已經攻破了突厥大營,俘虜了于丹可汗的王叔以及許多王室貴族。消息一傳來,上官星辰便命刀箭手們將布帛射向敵營之中。
浣月站在城牆上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擔心的問道,“你說,這突厥王子會信你們所說的嘛。這些俘虜的王公貴族們人還在漠北草原,並沒有押解過來。他怎麼就能相信這些人在你手上。”
上官星辰負手立於城牆之上,俯視著城牆下的一切,“信不信都沒關係,至少讓他心有所忌。而且,當時攻落大營時,故意放走了一兩個活口,只要他們能殺出重圍,向突厥王子報信,那陳國之戰便算是徹底結束了。”
“打算追殺到底,還是和談?”
“到時候看情況再定,皇上一心想一統天下,怕是要讓他們歲歲納貢臣服纔是。”
“漠北草原上這些遊牧民族,即使收伏了,以後派兵駐守也是個問題。這些遊牧民族不擅耕作,只能逐草而居。我聽說很多年以前,天下一統,漠北和中原也是各通商貿,互通有無,本來也是各自相安無事。後來天下大亂,四分五裂,邊貿便中止了。
他們的牛乳和皮毛產物只能自用,鹽鐵以及衣物都得不到保障,初時也只是來邊境上小規模搶奪,後來便時不時地想攻進盛京。若是以後收服了突厥,必要和他們開通市貿,不然生存的根本問題解決不了,以後還是容易作亂。這就好比是治水,疏遠勝於堵。”浣月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否在點子上。
中學學歷史時,便知道,這些遊牧民族最初也只是爲了生存,並無稱霸中原的雄心。他們
在馬背上長大,日後也出了成吉思汗一代風流人物,可起初起兵的目的也只是爲了填飽肚子。這個時代大都是農耕經濟,若是給百姓們把吃飯問題解決了,誰又願意去做那不討好的反政府武裝。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思想還是很保守的。
上官星辰琢磨了一下浣月的話,有些驚喜的看了她一眼,“等這場戰事結束了,是得好好琢磨下在突厥屯兵的事情。”
兩人正說話間,卻見三皇子和趙先生以及吳崢一行人也上了城牆。
“突厥蠻子來了消息,想要和談。”三皇子的聲音裡面有掩飾不住的興奮。他此次第一次帶領這麼多大軍出征,便旗開得勝,以後回朝便可以在父皇面前好好露臉。
“先不急著給他們回覆,晾一晾他們再給消息。”上官星辰淡淡說道。
三皇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晚上便有突厥的使臣前來和談,浣月想著,這樣大的談判,應該在談判桌上好好的磋商一番,沒想到,對方只派來了一個乾乾瘦瘦的老頭子,一點使臣的氣派也沒有。
使臣和上官星辰,三皇子三人在中軍帳中詳談,其他人一概不得出入。浣月在偏帳中也不能呆,只好去別的帳子裡尋了蘭香聊天。
蘭香帳中很是清靜,更難得的是,吳崢也在帳中,兩人正在帳中不知道說著什麼,浣月進去時,卻見蘭香眼中的淚痕未乾。
“你們這是怎麼了?兄妹好久不見,該是高興的事情啊,怎麼反倒哭哭啼啼的。”浣月拿起絹子遞給蘭香,輕聲調笑道,“都快長成大姑娘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蘭香看到浣月,不好意思的破涕爲笑,浣月看著帳中一切,不由得勾起了滿心溫柔,想起當時落難時,住在吳大娘家的那些日子,居然讓人難忘。除了日子過的清苦些,似乎一家人也是和和睦睦,其樂融融。
“姐姐,等這場戰事結束,你是不是也要回南姜國了?”蘭香眼中有些依依不捨。
浣月心下感動,不由得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妹妹放心,姐姐若是有空,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一入宮門深似海,公主要真是入了王宮,又哪來的機會出宮?”一旁一直默不出聲的吳崢突然出聲道。
浣月託著腮幫,望著帳中一株開的正豔的紅梅,想了想說道,“我小時候,便生長在周國王宮中,那時候雖然也覺得悶,但現在想來,卻是真正的幸福。自從離開周國,被送到南姜國和親,一路上經歷了不少事情。我雖然實際年齡也不小了,但真正經歷的事情有限。
當時流落到陳國,遇到你們一家,我覺得日子雖然清苦,但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很溫暖,那時候便一直將你們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浣月說話的時候,羽睫微垂,她的臉半隱在陰影中,吳崢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柔和,他看向浣月含笑不語,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復又目光微垂。
三人似乎都想起了往事,蘭香亦是微微含笑,“姐姐,第一次看到你時,你可嚇了我們一跳。雖然身上的衣裳都泥污不堪,卻一點也不影響你的容貌。我娘說,第一眼看到你,便猜是個落難的大家閨秀,只是我們都沒想到,居然是個公主。”
浣月聽她講起往事,便也笑著說道,“你們第一次看到我時,你明明嚇得瑟縮發抖,還要裝成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樣子,當時便覺得這孩子可愛的緊。”
“你第一次下廚幫娘生火做飯時,都嚇了我們一跳。還有那次,我和娘出去撿柴禾,回來時便見房子裡面冒出濃煙,嚇得我們以爲誰把房子點著了。”
浣月也笑了,吳崢在一旁靜靜聽著她倆講話,微微含笑。
浣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那些天在外面,好久都沒洗澡了,又不想麻煩你們幫我燒水,便想自個兒去燒點水來。結果那柴禾潮溼,點了半天也沒點燃,弄得一屋子煙,嗆得我直流眼淚,到最後,熱水也沒燒開。若不是你們回來,我都不曉得會把房子弄成什麼樣兒。”
吳崢想起那件事情,當時也有點印象。只記得那次回家,家裡的竈間薰得一團黑,娘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他用草秸加了些紅土,將牆壁重新刷了一次。
“姐姐從來沒幹過這些粗活兒,做不好也正常。娘說,一看姐姐那雙手,便曉得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後來聽說你去王府做了帳房,娘可是止不住的讚歎。一般女子能識文斷字的便也不多,何況還會算帳的。”
浣月其實很想告訴他們,若干年後,隨著歷史的發展,讀書識字已經是個很普遍的現象。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若是告訴他們自己是穿越來的,只怕他們都會認爲自己是個瘋子。
“對了,吳大哥,你這兩天有沒有看到大娘?是不是要等戰事平定後,我們才能見到她。”
“這兩天我一直在軍中,母親在王府中應是比較安全。”吳崢低低開口道,“公主放心,莫要牽掛。”
“吳大哥,你莫要公主公主的叫我,叫我小楓便好了。我一直拿你們當自己的的親人,我當時遇到你們時,確實也是已經無處可去。南姜國中,不曉得誰要暗算我,害我被人劫持。而周國,雖然有生養我的父母,但做爲和親的公主,我是斷斷不能回去的。要不是遇到你們,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何等模樣。”
“好,私下裡我便叫你小楓,可人前還是得稱呼你公主。”吳崢啓齒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
“姐姐,你讀的書多,這會閒來無事,你幫我們講個故事吧。”蘭香以前在吳大娘家時,閒下來便喜歡聽她講故事。記得以前給她講海的女兒時,聽到美人魚的結局,她還曾唏噓不已,甚至爲此落淚,真是個善感的小丫頭。
浣月突然想起楊過那天給她講的漢廣,心裡微微一動,便說道,“今兒個不給你講故事了,幫我拿筆墨來,我寫首詩給你吧。”
蘭香急忙站起身來,“這營帳裡面沒有筆墨,我去外面幫姐姐找找。”
帳中只餘下浣月和吳崢兩人,浣月低頭想著心事,卻總覺得吳崢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自己的臉龐。等她擡起頭來時,吳崢的眼光卻已低低微斂,如豆的油燈下,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蘭香很快尋了紙筆過來,浣月撫過白紙,低頭沉吟了半天,提筆寫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蘭香看著浣月一筆一劃的寫下清秀的字跡,等寫完了,浣月用硯臺壓住紙筆,輕輕吹乾了上面的墨跡。吳崢亦湊上來看了幾句,很快臉上便有了一絲複雜的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