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周圍的人……不,周圍的鬼魂,全都齊刷刷的回頭,他們朝著三人方向襲來,很快,蘭晶玲感受到了,什麼叫萬箭穿心!
如果他們的眼神都是利箭,那她早已千瘡百孔。
三個人石化般泡在水裡,突然颳起一陣陰風,海水被攪動不安,石贊天暗嘆:不好!一邊是蘭晶玲,一邊是文瘋子,他死死地抓住兩人的胳膊。
“別被水衝散了……”對於這水下經驗,石贊天可以用刻骨銘心來形容,當初,如果他死命抓住了科依的胳膊,那,那個孩子就不會被大地給吞掉,十年晃眼一過,周而復始,如果科依還活著,不知道他會長到多高,或許,已經高過了他吧!不知道科依還會不會是他的小尾巴,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另一邊,蘭晶玲被海水啪啪地拍著臉,她有些說不上來,這樣的感覺好熟悉,好像……好像……被似曾相識,難道是在鄱陽湖?
文瘋子將艸蛋一把摟著,這隻狗兒將小腦袋埋在他胳肢窩裡,瑟瑟發抖,文瘋子擡頭四處張望著,突然驚呼一聲:“你們看,他們怎麼了……”
別說文瘋子激動,就連水面上若隱若現的鬼差也詫異萬分,原本,一羣齜牙咧嘴,死咬著不放的戰魂,卻在鐵錨破冰而出時變了臉色,他們紛紛放下武器,甚至傳出隱隱的哭聲。
“終於,終於結束了……”
“我可以回家見爹孃了……”
“我可以跟賤內團聚了……”
船上傳出全國各地的方言,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出腔調,不過,他們都有共同的情緒,那就是——結束了,回家了!
回家?原來這場仗早就打完了,是什麼,是什麼讓他們久久不捨得離去?
爲首的將軍也陷入沉默,他望著士兵們的反應,突然長長地泄了一口氣,身邊的副官脫下頭盔,那雙空洞洞的眼睛眺望遠處。
“將軍,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皇上原諒我們了……”
將軍點點頭:“想當年,我們沒能好好完成使命,這些年,也算了了心願,回去吧,我知道,夫人還在奈何橋上等我,我讓她空等了一輩子,不能再負她了……”
揚手一揮,周圍的大炮變成斑駁的碎片,零零散散隨風飄蕩,畫面開始放慢,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或欣喜、或悲鳴、或不捨、或無悔……每一張臉都交織成一道風景,這羣在戰火中失去生命,又在戰火中延續生命的愛國將士,他們終於可以享受太平了……
放慢的場景立刻加速,不到一分鐘,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一隻長滿青苔的鐵錨向海底沉去,忽聽得天邊傳來高喊:“沒有了錨,船走得更快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這就走了?”
石贊天指指海里的下沉物:“拋錨,是船舶靠岸的一種方式,表示停止航行,很可能,他們羈絆就是大力爪錨,或許,因爲冰封的鐵錨使得他們永世不得輪迴,具體是什麼原因,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蘭晶玲點點頭:“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卻被迫停留,的確很可憐。”
這時,迷霧中的小船再度出現,兩個鬼差收起了狼牙棒和鐵鏈子,他們肩並肩站在船頭,身著黑色古衣,頭戴黑色布帽,臉上則半人半獸。
他們的船撥開迷霧,徑直朝蘭晶玲處靠近,看到這兒,石贊天擋在她身前:“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一句話,讓蘭晶玲心安不少,望著眼前的背影,她有些迷糊了。
鬼差手裡握著一卷黃表紙,他們看到石贊天阻隔,立刻開口道:“讓開,否則連你也一併勾了去。”
石贊天也不是第一次見陰曹地府的朋友了,之前在沙場就見過黑白無常,此刻,他鼓足了勇氣,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正氣:“現在人已經活了,你們不能無端端勾人魂魄。”
“哼……”其中一個長著驢臉的傢伙道:“要不是你倆多管閒事,我們現在早回去交差了,實話告訴你吧!蘭晶玲今世只有這麼短的命,今天,就是她的死期,生死簿上記得好好的,誰也改變不了……”
另一個長著鹿頭的傢伙舉舉黃表紙:“今天,就算大羅神仙到來,也沒辦法改變。”
蘭晶玲聽到這話,嚇得渾身發涼:“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那可由不得你……”鬼差說完,小船再度靠近三分,石贊天目光深邃,緊鎖著鬼差,心裡默默唸想著,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眼看著鬼差越來越近,氣氛越來越緊張,隨時可能爆炸,而就在這時,一片海水撒豆成兵,水滴晶瑩落在船上,嘭的一聲膨脹成了幾個大胖孩子,他們穿著紅肚兜,頭上梳著小發髻,奶聲奶氣地揪扯鬼差,嘻嘻哈哈地玩弄著。
鬼差呢?被這些熊孩子扯得鬍子都快掉了,呼呼直喊疼,另一邊,驢頭鬼差的腦袋被敲起幾個大包,他一會兒捂著頭,一會兒捂著腿,這羣孩子就像狗皮膏藥,怎麼甩都甩不掉。
好奇地看去,原來是文瘋子在一旁做法,只見他信手拈來,抓到什麼便朝船上扔什麼,不小心,抓了一隻小螃蟹,他扔到船上,立刻,螃蟹變成臉盆大,火/辣辣的大鉗子剪碎了鬼差的衣服,鹿頭鬼差一個不留神,屁股被剪出兩個大洞,呼啦啦的直漏風。
不一會兒,小船上熱鬧起來,越積越多的奇怪生物將他們包圍,最後,被小山壓住的驢頭鬼差忍不住了,從縫隙中伸出一隻手:“大仙,饒命啊,放過我們吧……”
而文瘋子處,依舊雙眸緊閉,臉色深沉,唸唸有詞,而歡脫的艸蛋則游到船邊,小尾巴歡快地鳧水玩樂,裂開嘴露出一道笑意,嘴角彎彎惹人喜愛。
蘭晶玲啐了一聲:“果然很艸蛋!”說罷,她望向文瘋子的眼神越發疑惑:“剛纔還對戰船束手無策,這會兒就厲害了,真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