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距離的關係,那張臉看上去有些怪異,江若藍甚至覺得那不是自己的臉,而是……
突然,臉的旁邊又緩緩出現一張臉。
江若藍一聲驚叫坐在地上。
“怎麼了?嚇到你了?”
江若藍慌亂的打掉伸向自己的手。
“剛剛我看你……我只是想……本來是怕嚇到你,結果還是嚇到了……”田森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
“咕隆隆……”似乎從極遠處滾來一聲悶響。
“哎呀,快起來,好像要下雨了!”
田森不由分說的拉起江若藍。
等兩人跑進屋子時,雨適時的下了起來。
“哎呀!”
田森一聲驚叫。急忙拉開門。
那隻狗渾身溼漉漉地卻仍舊慢悠悠地走進屋裡。
夏天地雨就是快。還很急。彷彿一下子就從天上漏了下來。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聽起來像是下雹子。
江若藍著急地看著模糊地窗子。這可怎麼回去啊?
“不用急。都是陣雨。一會就停了。”
田森地話音剛落就見窗外奪目地一閃。緊接著屋裡地燈也跟著死命地亮了下。然後陷入黑暗。
雷象從房頂滾過,整個屋子都跟著顫動起來。
“你別怕啊你別怕啊,我去看看是不是保險絲燒斷了……”
田森的聲音夾在雷聲中,聽起來竟也顫顫的。
江若藍只看到一束光在眼前一閃,然後就顛簸著順著樓梯爬去。
屋子裡只剩下了江若藍,置身於在閃電的明滅下顫動的空曠的屋子裡。
她把自己挪到窗邊。
外面雖然很昏暗,可是至少這是目前最光明地地方。
窗外的雨就像往窗子上潑一樣根本就沒有減小的趨勢。更別說停止了,她彷彿被隔絕在這荒郊野外,一種從來也沒有過的孤獨與恐懼伸著枯乾的手向她抓了過來。
她顫抖的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她一直很想撥打的號碼。
等待彷彿變得無限漫長,在短暫地一聲“嘟”後她聽到的是“您所呼叫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天啊,她是不是被世界拋棄了?
又是一道刺目的閃電,彷彿是一把利劍直從天上插到地下。那爆出的強光瞬間穿過了窗子。
江若藍急急往旁邊一躲。
可是就在這強光一閃之際,她看到一個蒼白的女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對面,整個人發著慘白的光……
不,不只是一個!
在光與暗交錯間,她看到兩個……不,是三個……不……她也說不清看到了多少……
女人,不同的女人,但是統一的慘白,直直地,幽靈一樣的點綴著房間……
零散的恐懼終於糾集到一起衝破了喉嚨。
又是一道強光。
江若藍在再次爆發一聲驚叫的同時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蘇琪。她不是已經……
樓梯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
江若藍看見田森清清楚楚的從樓梯上奔下,滿臉的焦急。
“蘇琪,你怎麼不好好在房間待著?”
蘇琪……她沒死……
頭頂地吊燈重新恢復光明,來自窗外的閃電與雷聲的震懾在這種光明下似乎無力了許多,但仍虛張聲勢的繼續著。
江若藍抖抖的,看著田森扶著蘇琪坐到桌邊。
“別怕,蘇琪她……一到雷雨天就喜歡出來……”
蘇琪……只是蘇琪嗎?
她如閃電般顫抖的目光打量著這個房子……那些個幽靈一樣的人影……幽靈一樣的不見了……
只有蘇琪……
目光再次掉轉到蘇琪身上,卻發現她在“看”著自己。她仍舊沒有表情。那目光仍舊是直直的,卻好像穿過了她地身子看到了她的身後……
她的身後……
江若藍突然覺得後背冷颼颼的,好像也有雙眼睛……不,不是一雙……它們不分方向的幽幽的飄過來,直直的看著她……
“這世上你最好看,眼神最讓我心安……”
手機只響了一聲,江若藍就條件反射的按下了接聽鍵。
“出來吧,我在外面……”
焦正的聲音低沉得像在耳語。
江若藍不記得是怎麼和田森道的別,也不記得田森說了什麼。她只記得蘇琪地身子似乎隨著向門口奔去地自己移了過來,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
桌邊和門口並沒有多遠的距離,可是她卻像跑了許久,身後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趕她,在撞擊她,腳步彷彿綁上了許多沉重……
終於,她拉開了門……
嘩嘩地雨聲彷彿一下子把她帶回人間。
透過鋪天蓋地的雨簾,她看到一串奪目的光……
渾身透溼的坐在車裡,分不清臉上流淌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分不清身子的戰慄是顫抖還是抽泣。
一切都像這雨一樣雜亂無章。
她不知道田森叫她來做什麼。今天的一切好像從出租車爆胎開始就錯了位。她沒有看到田唯兒。倒是見到了蘇琪,她還活著。可是她的活和死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不過今天……她有點不一樣,是因爲雷雨天嗎?田森說她“一到雷雨天就喜歡出來”……
她也不知道焦正怎麼知道她在麗園。
他坐在前方。一直沒有說話。
他是不是在生氣?因爲她去了麗園卻沒有事先告訴他……
她看著他襯在淡灰雨幕上的黑色背影,想說點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只能盯著風擋玻璃上雨刷有節奏的擺動。
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看得久了,那玻璃上的雨幕好像幻化成一張臉……
她盯著那張臉……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就這樣待了許久,她聽到他說:“下車。”
下車?
她有些不明白。
嘭!
車門一下子開了。雨“唰”的掃了進來。
她不由自主的往裡躲了躲,結果卻被一隻有力地手臂一把掏了出來,緊接著就掉進了令人窒息的雨幕。
跟本就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只覺得雨一個勁往身上砸,渾身霎時像被什麼箍住了一般難受。
這個焦正要幹什麼,他一定是瘋了!
突然,一切又停止了。
隨著“咣”的一聲響後。如同吵架的雨聲頓時小了許多。
她抹了下臉上的水,好容易把眼睛睜開。
髮屋?
到家了?
她意外的打量著熟悉地一切,卻覺得如同做夢,目光掉轉之際她看到了杵在黑乎乎中的一個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危險品。
他渾身散發著雨的腥氣,腳下正汪著一灘水,乍看去就像從這灘水裡鑽出來的巡海夜叉,還在呼嚕嚕的喘著粗氣。
江若藍估計自己也比他好不到哪去,溼乎乎的衣服悶在身上,連喘氣都覺得費勁。還有傷口,被水泡了。剛剛又被他給拉扯了,現在開始一陣比一陣的痛。
一道強閃照進屋子。
焦正溼乎乎的衣服全部粘在身上,一眼看去竟像一座**雕像。
雷聲轟響,江若藍的身子連同心齊齊地震了下,臉頓時像被閃電灼燒了一般熾熱。
“那個……我換一下衣服……”
她不知怎麼嘟囔出了這一句,然後就逃也似的鑽進裡間,情急間頭還磕在了門框上,正好撞到額角的大包。痛得差點背過氣去。
手忙腳亂的卻只抓到件睡衣……
摸到牆上的開關,摁了兩下。
仍舊是一片黑暗。
停電了?
“喂,好像停電了……”
她衝著那個站在髮屋中間的危險品說了句。
“嗯,打雷,擊中了電線,這一帶都停電了。雨太大,還沒法搶修……”危險品聲音嗡嗡的。
“那可怎麼辦?”
一片雨點隨著風呼嘯著拍到窗上,她突然有種末日到來的恐懼。
“收拾下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了。”
焦正已經拉開了門。
“等等……”
江若藍微弱地聲音夾在霎時間衝進來的雨聲裡。
黑暗中。她看到焦正停在了門口。
“你……”
她有點說不出口。
讓他留下來陪她,這……合適嗎?可是她真的不敢一個人留在這個黑暗的小屋裡,她剛剛從一種恐懼中回來,她怕當屋子只剩下自己的時候,那些個幽靈樣的人影就無聲無息的浮出來,像蘇琪一樣的看著自己……
這樣想來,好像已經有什麼東西從零散的溼氣裡浮出來,悠悠地飄在身邊……
雨聲好像更大了,雨點沒有間隙的落在上一個雨點裡,夜幕下的街道已是一片汪洋。
焦正一動不動的站了半天。然後輕輕合上門。
“快換衣服吧。一會該感冒了。”
“那你……”
“我先坐一會,雨停了再走……”
江若藍突然奇怪的希望這雨永遠不要停。
她轉回去換衣服。不時的觀望焦正,有點擔心又有點渴望著什麼。這種感覺讓她的手都有點不好使了。
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一下子擺脫了黏人的溼氣,被幹暖的衣服撫慰著,整個人都彷彿輕鬆了。
焦正……他的衣服也是溼地……
其實這種想法沒有什麼不對,這是關心,可是她爲什麼會臉頰發燙?
趴在裡間地窗邊偷偷的看著一直站在窗前地那個人。
黑暗中只有個模糊的輪廓。
難怪舒媛總說他地身材好,那溼溼的衣服把他的健壯全部凸顯出來,就像藝術照裡的男模。
她不知道他是在看著窗外還是在看著自己,這樣的黑暗真好,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偷窺一個人,不,是充滿愛意的去看一個人。
她開始有點明白爲什麼許多作案人都挑選黑夜。
夜除了能給人以掩護,還給人以膽量。
於是她便大膽的盯著那個輪廓。
如此一來,腦筋也活躍起來,曾經看過的小說和電視裡的纏綿悱惻電光火花般在腦子裡閃動,烤得臉熱乎乎的。
“你在那尋思什麼呢?怎麼還不睡?”
焦正的一聲斷喝雖然也算溫柔,但還是一下子把江若藍迷濛的粉色浪漫衝得支離破碎。
這個人,怎麼這麼煞風景?
“別那麼癡癡的看著我,我會誤會的,這月黑風高的……”焦正又恢復了慣有的口吻。
他怎麼知道她在看著他,他……
天啊,剛剛換衣服……是不是都被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