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慶義的義和順完勝了吳俊升的天增長。這是鄭慶義早已設想的結果。當然,在買空賣空上能夠順順當當發財,常人看了是天意,而作爲鄭慶義則認爲,多虧張作霖進關。不但在取引所買空賣空上賺錢,就是爲張作霖發實物大豆,也著實的大大地賺了一筆。這讓鄭慶義財富迅速膨脹。
交易之爭是常有的事,只要進入糧谷信託交易所,就不可能有雙贏的情況發生。交易行爲一旦成立,必定有一方失敗,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競爭得看對象,鄭慶義敢於同吳俊升的天增長進行競爭,可見他的勢力之大無人比擬。他不怕遭人暗算嗎?買賣雙方都遵循了規則,贏的光明正大,輸的心中坦然,買賣人不是小人,勝負已成定局時,雙方早就偃旗息鼓了。
不過出了這個事以後,鄭慶義在五站的取引所不再進行大批量的交易了。事後想想,站內都熟頭巴腦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傷了誰都不好意思。所以,鄭慶義就把主要信託交易都挪到大連,因爲南滿鐵道沿線上的各個取引所,基本都要受到大連取引所的控制。況且這裡交易量大,正合鄭慶義的胃口。
這場在五站糧谷取引所的競爭,起因就是奉天省發佈的穀物出口禁止令。結合張作霖宣佈東三省獨立自治,當然會讓人想到大豆流通受阻。流通受阻降價是一定的了。這是魏佔山身處中國街所以想到的。恰恰他忘了,張作霖不管發佈什麼政令,卻有相當的國土上是不好使的,那就是大連和南滿洲鐵道附屬地。這還不包括張作霖並不是真想東三省獨立,這不過是張作霖的計謀、蟄伏。而鄭慶義看到了這點,他看到了,不管張作霖的禁止令多麼嚴厲,可大豆仍然源源不斷的通過南滿鐵路向大連輸送,流向世界各地。宋順才說得好:“吳督軍的買賣多了,錢多得數不清。可鄭慶義就一個義和順,倒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冥冥之中有人相助,這才使鄭慶義的義的順躲過一劫。
天增長倒閉了,不僅是因爲買空賣空賠了。據說吳俊升非常生氣,差點把大掌櫃槍斃了,這是以訛傳訛。天增長油房關了,是因爲大豆三品出了問題。進入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年),關東的油坊業日子不好過了,不少小油坊已經停產,大點的油坊也沒躲了惡運。最先關門的是德懋昌,這家宣統元年開張的老油坊,民國十四年就停產了。玉成隆油坊也是宣統元年開張的,他和同甡和、玉成久一樣民國十五年停產。義和順新油坊只掙了兩年好錢,也面臨著停產。
鄭慶義從天增長出來,心裡沒覺得好受,因爲天氣灰濛濛的,使得鄭慶義感覺有些壓抑。天,驟然飄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雪片落在身上,象棉花似的粘在大衣上。
雙方的交易競爭都結束了,鄭慶義心裡還疙瘩沒解開,這疙瘩就是玉花,她到底是怎麼了?鄭慶義又著急了,急忙趕回家去,他想起了玉花。沒有壓力時,有閒心時纔想起玉花,鄭慶義內疚,可又無可奈何。
當鄭慶義進入四合院,地上已經蓋滿厚厚的一層雪。進屋後,保姆過來幫脫大衣,鄭慶義興奮地說:“玉花,順才兄又幫了咱。哦,你讓廚子多加兩菜。”
鄭慶義忽嗅到一股煙味。保姆欲說又止。鄭慶義向臥室走去。臥室裡沒有玉花,只有鄭常馨抱著娃娃玩。
鄭慶義奔向客廳,眼前的情景令他驚呆了。玉花躺在沙發上,煙槍對準煙燈一口一口抽著。此時的玉花,煙癮已經到了無可顧及的地步,只要犯煙癮,不論何時何地都要抽上一口。但他還是顧忌鄭慶義的,今天這個時候抽,是因爲鄭慶義從來不會在這個時間回家。
鄭慶義一股怒氣沖天,火冒三丈,立刻大吼一聲:“你咋抽上大煙了?”
玉花嚇得一哆嗦,順手把煙具扔在地上。鄭慶義把煙具一劃拉,開門都扔到外面。
鄭常馨聽到喊聲,跑過來叫了一聲:“爹——!”保姆跟過來把鄭常馨抱走。玉花抱著頭一聲不吱。鄭慶義急得直跺腳。
門外,北風嚎叫著,風捲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從天而降,地上雪越積越厚。屋內,玉花穿著睡衣抱頭坐在牆角旮旯,身體一陣陣顫抖。猛然,她站起來,高聲喊叫:“讓我去死吧。”邊喊邊向外跑去。
鄭慶義跟著衝到門外,把玉花抱回來,到臥室用棉被包好,心痛地摟在懷裡:“這是何苦呢?”
玉花身體顫抖,掙扎喊叫:“別管我,讓我死吧。我受不了啦。”
萬般無奈的鄭慶義,只好示意保姆把煙具、煙膏找回來。玉花見到煙具,來了精神,狼一樣的搶奪過來,哆哆嗦嗦燒起煙泡。
鄭慶義見玉花如此神態,又恨又氣,一時感到噁心,跺下腳回到客廳。抽過煙後,玉花慢慢地恢復了精神,她感到很後悔,來到客廳,羞愧地面對鄭慶義,一句話也說不出,眼中溢出淚水。
鄭慶義見玉花的樣子,心裡一軟,輕聲地說:“戒了吧。”
玉花點點頭,失聲痛哭,鄭慶義攬在懷裡,兩人緊緊相擁。
第二天,鄭慶義摻**花上了馬拉轎車,鄭慶恭看到玉花毫無表情的眼神,頓覺不好意思,紅著臉站到一邊。
大白馬拉著轎車,沿仁壽街向北駛去。
黃三良站在皮鋪門口,望著遠去的轎車,解恨地說:“有她敗家,看你還能得意幾時。”
鄭慶義把玉花送到中國街的理善公所,理善公所早年由馬龍潭創辦,其宗旨是不吸菸,不喝酒,提倡喝清茶休養身體。地址在南市場南一緯路叉道口,臨街的五間大瓦房,大門開在中間,從門洞進去,裡面是坐北朝南的四合院,有十七間房子。這裡的主持人是秦鴻玉和王鴻源,人稱秦大爺、王大爺。鄭慶義聽馬龍潭說過,凡是加入理善會的,都不準吸菸和喝酒。當初鄭慶義並沒在意這個公所,現在他只希望用這種強制手段,來幫助玉花把毒癮戒掉。可沒過一個月玉花自己就偷偷地跑了回來。
任理堂聽說了這件事,前來探望,勸玉花要下決心戒菸。
宋順才非常關心玉花,聽說了這件事,馬上來到鄭宅探望玉花,他對玉花說:“玉花呀,你要珍惜,下決心把煙戒了。”
玉花難爲情地說:“大哥,我真的想戒了。可就象不由自主似的。”
鄭慶義:“大哥,你說這人,咋就不聽勸。我送她去理善公所,沒呆幾天就偷著跑回來。讓我咋辦好?”
宋順才:“理善公所待不習慣。玉花,我看你去碧霞宮吧,那兒寬敞,環境好,還寂靜。比在理善公所自由些。”
玉花沒吱聲,聽宋順才這麼說就點了點頭同意去,於是,鄭慶義又把玉花送到碧霞宮。碧霞宮雖然環境好,自由,玉花還是不願意在那兒長待。於是又偷偷地跑回來,大煙照抽不誤。
鄭敏之聽說這個事,告訴了吳敬敏。吳敬敏報著有半歲的兒子,和鄭敏之一起來看玉花。
臨近年底了,鄭慶義爲了賠玉花,常常留在家裡陪她,玉花雖然沒戒掉,但因有鄭慶義在家陪著,多少也有意控制自己少抽,只是到了沒辦法時,才抽上一口。
鄭敏之兩口子到來,鄭慶義非常高興。他覺得吳敬敏活生生的例子,一定會讓玉花警醒的。
吳敬敏抱著兒子來到玉花面前,讓玉花看:“玉花姐,快看看我兒子,可愛不。”
玉花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太可愛了。你都有兒子了。真讓人羨慕。”
“玉花姐,你女兒都那麼大,應該羨慕你纔是。”
鄭慶義見姐倆嘮的起來,就把鄭敏之讓到客廳。鄭敏之說:“鄭會長,我得感謝你啊,賺了不少錢。買也賺,賣也賺。你還故意讓我賺。我都不知咋感謝你好了。”
鄭慶義一笑說:“感謝就不用了。你讓敬敏常來勸導勸導玉花。這真是我的一塊心病了。”
“敬敏來是應該的。反正她也沒事兒。鄭會長,有個事兒得跟你說說。”
“啥事兒你就說,到我這兒你還客氣啥。”
“我跟潤昌,還有幾個鋪子掌櫃買了日本人的大豆,哦,就是跟佐滕的那幾個日本人,叫啥來著,哦想起來了,叫中村株式會社。買了有二百火車,他們賣的便宜。可快要合卯了,見不到這幾個日本人。我跟潤昌合計,雖說一升有三分差價,不想要那麼多,想跟他們談談,卻找不到。”
“哦,有這事兒?寶中沒跟我提起過。”
“他們賣的量不大,那時寶中就買大炮的。”
“你們再找找,不行問問佐滕。”
“我們跟佐滕也說不上話呀。”
“找取引所專務取締役田中。”
“對!我跟他們商量一下,大夥一塊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