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退出去,回到自己辦公室。朱瑞卿忍不住說:“跟天增長別,這不是整事兒嗎?真是的,做自個兒的買賣得了,管那麼多閒事幹哈呀。”
吳善寶接著說:“整不好今年怕是白搭。林老玉,剛上來頭一年身股怕是得不著了。”
林玉軒:“有那麼嚴重?”
吳善寶:“我拿摸一下,五千火車大豆,平均不到六分,就按六分算,一升差一分得多少錢遭盡?”
林玉軒:“哎呀媽呀,得十來萬啊。”
吳善寶:“哼!這不是沒完呢嗎。”
朱玉卿:“可不是咋的,東家賠就賠唄,咱跟著白撈毛。啥事呀。”
郭寶中聽幾個大掌櫃說的話,捂嘴偷著笑。
吳善寶不滿意地問:“你小子笑啥?”
郭寶中:“我笑你們不知趣,你們一去,東家就雞頭掰臉的。老太太尿罐——挨呲沒夠。現在是啥時候?正裉勁時候,東家都火得愣的,你們還往前湊和。”
吳善寶:“我們關心是能不能得利嗎?沒利潤扯那幹哈呀?你小子也有二釐份子,咋不勸著點。”
郭寶中:“爲何非得往賠上想?東家自有東家的道理。輸贏現在還沒一定呢,咋也不能說泄氣話。這幾天,最好離東家遠點,省得挨呲。不跟你說了,我得養足精神,明個兒再戰。”
正說著忽然聽鄭慶義喊:“寶中,你來一下。”
郭寶中向吳善寶做了鬼臉,就跑出去。
吳善寶妒嫉地說:“這小子要打腰了。”
朱瑞卿:“還不是你收來的好徒弟,將來指定能借光。”
吳善寶:“借啥光,不出亂子就行了。千萬別跟左佳仁學。”
郭寶中來到鄭慶義跟前,郭寶中問:“東家有何吩咐?”
鄭慶義表情嚴肅地說:“寶中啊,人怕逼,馬怕騎。到這份堆上了,真沒退路了。”
郭寶中:“東家,我看天增長大掌櫃是孤注一擲了。他沒注意卯期,只圖暫時跌價。”
鄭慶義面露笑容地說:“說的好,能看出點問題來。他要是光賣一卯兩卯的,咱就只輸沒贏。我想了很久,我就覺著,張大帥出關了,豆子不好賣,他一進關,啥事都沒有了。不光是咱的大豆賣他一大部分,就是賣別的地場,也是很順手的。從年初說獨立起快一年,大帥能坐得住嗎。我看他還得進關。要不咋當總統?我是盼他快點進關當總統啊。”
郭寶中服氣地說:“東家,你把信託交易跟張大帥聯繫起來了。卯期長就能拖時間,等待張大帥進關。可現在得有一千多火車要合卯了呀。”
鄭慶義手握拳頭往桌子上一敲:“對,合卯前他必須讓價跌下來。這麼一來,明個兒他必定還得低價賣!”
郭寶中:“是的,咱有一千火車,以前他手裡我估摸能有兩千火車,賣價是八分到七分五的,這回讓他賺大發了。”
“跟買的要倒黴,賣的可就賺了。”
“東家,你讓鄭敏之和方潤昌賣,他們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可惜不聽話,見價低了又買上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個兒你先去。”
第二天,郭寶中早早就來到取引所,在等待中,他發現天增長的老客們來的非常多,他們都在低頭填寫條子。郭寶中心中一緊,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昨天估計到會孤注一擲,沒想到陣式這麼大。
果然,一開盤就令郭寶中目瞪口呆:遞上來的條子越來越多,都是賣的。交易人員報不過來了,用嘶啞的嗓子喊道:“紙條太多,不報了。都貼在板上,有買賣的自己過來看。”
“根據統計,都是賣的,賣價六分。”
場上亂起來,人們都擁上前去看,除了個別有買的,成交五百火車大豆外,其餘的人又都悄悄退回來。此時,賣的大聲吆喝賣,買的都沒吱聲。
郭寶中上前看了看,這裡有左佳仁掛的條子,賣三百火車報價六分。郭寶中想:膽子小了,才賣三百。忽然他看見賣給鄭敏之大豆的幾個日本人,正跟一個小糧米鋪的掌櫃簽約。郭寶中上前看去,一打聽五分五。這個掌櫃買了一百火車。另外又有兩掌櫃各買了一百火車。
見到有報五分五的,郭寶中想看看左佳仁改不改賣價。於是,他拿著左佳仁的條子跟左佳仁說:“左大掌盤,那邊,人家日本人都降到五分五了。”
左佳仁聽說日本人按五分五賣的,他不信,就去看,這一看讓他著了急,馬上回來說:“你要是都買我也五分五賣。”
郭寶中不加思索地說:“今個兒咋了,才三百火車,太少了。”
“再加二百火車,湊五百你要不?”
“君無戲言,五分五我都要。不過,得四卯期的。”
“好!成交。”
鄭慶義從外地調來大量的錢,這讓郭寶中心裡有底,所以,在買上他是不害怕的,可面對混亂的場面,他是難以應付。自己也覺得身份低微,壓不住場。於是,他馬上給鄭慶義去了電話,讓東家趕緊來。
三泰棧,佐滕正跟島村喜久馬說取引所發生的事。
佐滕樂呵呵地說:“鄭老寒跟天增長真頂起來了,天增長賣五百火車大豆,鄭老寒就買進五百火車,後又賣了五百火車高粱,鄭老寒也買進來。這鄭老寒還不得撐死呀。”
島村:“今天,鄭老寒整他個措手不及,明天就不好辦了。”
佐滕:“天增長的實力雄厚的,後臺大大的硬。這回鄭老寒完蛋的幹活。”
島村喜久馬:“鄭老寒完蛋了對誰有好處?”
佐滕:“我的沒想這個問題,解恨的大大的。”
“短見!還看不出輸贏解什麼恨。”
“我早就聽天增長大掌櫃要做空,所以,我的幾個朋友賣幾百火車。七分賣的,賺錢的幹活。”
“死了死了的。不許再賣。去把賈正誼叫來。”
佐滕出去不一會兒,和賈正誼一同回來。賈正誼問:“島村經理,有何吩咐。”
島村:“鄭老寒與天增長之爭你聽說了吧。”
賈正誼:“能不聽說嗎,鄭老寒脾氣誰也勸不了。忙也幫不上,索性不見面,眼不見心不煩。”
島村:“鄭老寒垮了,首先賈君不高興。”
佐滕看看賈正誼想說沒說出來。島村看在眼裡說:“佐滕君,你還沒轉過這彎子。鄭老寒垮了,對誰都沒好處。附屬地內失去一個收稅大戶。滿鐵四平街事務所要被追究責任的。不僅如此,會有連鎖反應。據我所知,許多中小鋪子都跟著他,甚至也有日本的會社。你們以爲我給他日本貨是對他不好嗎?錯!這是借他之手推銷日本商品。這對帝國是有好處的。義和順在附屬地,天增長在滿人街,支持誰還用我說嗎。”
佐滕如夢初醒說:“我的不會幹不利鄭老寒的事。”
島村:“賈君,告訴鄭老寒,三泰棧可以幫助他渡過難關。”
賈正誼:“那我替鄭老寒謝謝你。”
佐滕和賈正誼一同告辭,就來找中村三人,告訴他們不要再賣了。
佐滕走後,中村說:“這錢來的太容易了,本來想再賣,佐滕不讓,爲什麼的幹活?”
小野:“等他來信再賣。”
見山:“不對,一定是有情況了。這錢能不能留住,難說。”
中村:“來五站幹什麼?玩!玩夠了該走了。”
小野:“佐滕怎麼辦?”
中村:“這些天開銷很大,這些錢交給佐滕,所剩無幾。不如四萬多元錢分了。離開這裡,不再來的幹活。”
見山:“抓到了怎麼辦?”
中村:“不會的,直接回國,抓不到的。”
就在人們把注意力放在取引所上時,中村他們三人偷偷地離開了五站,此事,佐滕也矇在鼓裡。
鄭慶義接到電話,二話沒說,立即趕往取引所,他不動聲色坐在交易大廳裡。從緊鎖的眉頭中可以看出,鄭慶義內心的不平靜。大廳裡的混亂,對鄭慶義的出現沒有引起注意。郭寶中焦急地等待鄭慶義的指令。
鄭慶義問:“天增長賣多少?”
郭寶中:“沒看到。五分五買了左佳仁的五百火車,四卯的。”
“降到五分五了,相差兩分多。你說天增長會不會五分就賣?”
“要是五分就麻煩了。我查了一下,明天有五百火車合卯。”
鄭慶義看看亂哄哄的大廳平靜地說:“寶中,沉住氣,你讓交易員喊一聲,到時候的時候所有賣的,義和順都包了。”
郭寶中來到前邊,跟交易員說後,就把掛在牌上紙條收集起來。交易員大聲喊:“靜一靜,所有賣家都來跟義和順簽約。”
這時,張東旭和喬向齋兩人都到了,見到鄭慶義,張東旭問:“咋樣?”
鄭慶義:“賣的太多,我告訴交易員全部買了。正在辦手續。”
喬向齋:“那還等啥。去去簽約去。”說完揮手讓跟班的去找郭寶中。
鄭慶義見兩位盟兄前來,勇氣倍增。
取引所大廳靜下來,郭寶中籤完約,向鄭慶義報告。他先向兩位掌櫃問好,隨後說:“你簽了多少?”
郭寶中看看喬向齋和張東旭說:“我簽有兩千火車,其中有天增長的五百。剩下有三千火車,都讓兩位掌櫃的簽了。”
鄭慶義和張東旭、喬向齋的買入,使許多心存疑慮的人安下心來。
鄭慶義大步走到臺前,大聲問道:“還有賣的沒有?記住,我買的大豆都要買實。到時候的時候,你們準備豆子吧。”
一句話讓臺下的人們緊張起來。大掌櫃的操盤手馬上離開取引所,他要回去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