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慶義知道,沉默中孕育更激烈的爭鬥。他又指令各地儘快合卯,把資金集中到五站。以防押金不足時用。
張東旭對取引所信託交易不是那麼上心,只是有時買點玩玩而已。這些天,他聽夥計說取引所很熱鬧,就去看看。他也感覺取引所氣氛不對,似乎有些**味。但是,沒看明白對陣雙方。於是,他來到義和順向鄭慶義討教。
進入鄭慶義辦公的客廳,張東旭就問:“寒山,這一陣子咋了,感覺有點不對勁呀?!?
鄭慶義:“大哥,你是不是有點發(fā)懶了,那兒都看不到你呀。連商會開會都不到場了?!?
張東旭:“年令不饒人啊,身子骨有些挺不住了?!?
“啊,大哥,那可得注意身體呀?!?
“今個兒我去了取引所,感覺有些不對勁,看不明白了。咋回事兒?”
“薑還是老的辣,一看就能感覺到。跟你說吧。我跟天增長別起來,差不多明朗了。”
張東旭擔心地說:“我說的嗎,可咋就和天增長整起來了。門頭可硬,資本雄厚,你能行嗎?”
鄭慶義也解釋說:“咋說呢,話趕話趕上了。頭一陣子天增長賣了五百火車豆子,我看低於七分,就都要了。不想又賣五百火車。我也買下了。這一下子整大發(fā),前前後後差不多有四千多火車了。這價還是沒擡起來,現(xiàn)在降六分以下,挺不住可就全盤皆輸?!?
“因爲啥呀?”
“說起來好笑,奉天省發(fā)佈禁止穀物出口令,在發(fā)佈前,天增長大掌櫃知道了,他認爲一發(fā)布禁止穀物出口令,大豆肯定會大跌的。所以,就開始賣了。我在不知情時已經(jīng)買了,到時候的時候只好硬著頭皮挺下去?!?
“哦,原來是這樣??磥?,我也不能老待著了。是不是也得出手相助了?我回去就告訴夥計準備資金?!?
“我的好大哥,每當在我有難時,你都會及時的幫我。不過,現(xiàn)在還用不著。到時候的時候我會找你幫忙的?!?
“寒山,這麼多年,你把義和順整到這個程度不容易。我咋能看著你垮下去。”
“不是,大哥,我是這麼個意思,爭鬥雖然明朗化了,可我覺得還不到火候,況且,我還有能力爭一下。到時候的時候,你一出手那就得定輸贏了?!?
“放心吧,我馬上籌措錢,等你的信兒。”
兩人正說著,這時,喬向齋進來,接過張東旭話頭說:“大哥,還等啥信,該出手時就出手。手慢了,啥都完了?!弊缴嘲l(fā)上後又對鄭慶義說:“我說寒山老弟,你咋整的,還跟天增長別上了。剛從寬城子回來,聽說我就過來了,到底咋回事兒?”
鄭慶義苦笑道:“兩位哥哥都爲這事來看我,真的謝謝。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瞭,可以這麼說,我跟天增長賭起來了。大掌櫃的賭跌,我賭漲。不過到目前,我還沒和天增長正面交鋒?!?
喬向齋:“你不知道吧,圍著天增長有一把子人,都是外地老客,以天增長名義倒卯。象你似的,在各地取引所都有他的人,每天都跟大掌櫃聯(lián)絡(luò)。交易量還是挺大的。無形中,不光是天增長跟你別了,可有外地老客在其中。每天都到一起,研究倒卯策略,互換買價賣價條件。天增長從中抽空,收入頗豐。你電話局不是有人嗎,天增長也是一樣,消息靈通得很?!?
鄭慶義:“你咋知道這麼清楚?”
喬向齋:“給我沏壺好茶我就告訴你?!?
鄭慶義:“哎呀,不好意思,一心只想豆子的事了。”
鄭慶義連忙起身到門外把叫年青的去打水?;貋磲?,又把茶具、茶葉放到喬向齋面前:“我可沒有現(xiàn)成的泉水呀?!?
喬向齋拿起茶葉聞了聞,心滿意足地說:“也不是品茶的時候。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們天增長的老客當中,以前跟我買賣上有關(guān)係,交往相當密切的。天增長的啥事一點也不瞞我。我跟天增長沒啥過碼,就沒在意。”
鄭慶義:“原來大掌櫃這麼神通。”
喬向齋:“天增長進中國街這幾年,五站不少鋪子吃了他們的虧。中國街的鋪子也有著了他們的道的。因我知道天增長搞這個有一套,所以很少到取引所去。都熟頭巴腦的,跟著賺小錢不值。”
張東旭:“給你透消息呀?!?
喬向齋:“可不,鼓動我跟著整。所以,我就不去了。這回是寒山涉入其中,豈可袖手旁觀?!?
鄭慶義:“也沒有啥大的波動呀?!?
喬向齋笑笑說:“整大扯了還不得引起你的注意呀。天天小動作,日久天長賺頭可是不小啊。不過,那個大掌櫃胃口可是大了?!?
鄭慶義想起自己爲拉攏朝鮮老客,在取引所促跌拉漲的事,不禁臉紅了。正好年青的打水進來,解了鄭慶義的窘境。喬向齋到?jīng)]注意鄭慶義的臉色,又開始自己沏茶。
鄭慶義言不由衷地說:“這個可不一樣,搞點小動作,都是有的。的確現(xiàn)在整的有點大扯,我才注意的。”
喬向齋:“性質(zhì)是一樣的,額度大小而已。不說別的,別奉票,天增長也搞過,用奉票兌換現(xiàn)大洋、日本金票,賣空奉票從中謀利。這和天合盛沒兩樣,是不是就是因爲吳大舌頭的錢莊,張督軍纔沒動它,不好說。但你與天增長爭鬥是很有意味的?!?
鄭慶義不解的眼光看著喬向齋。張東旭半天沒吱聲,此時說:“向齋,你說的是啥意思?”
喬向齋把沏好的水倒在杯裡,遞給張東旭一杯:“大哥,往小了說,寒山嬴了,爲不少鋪子報了一箭之仇。往大了說,鄭老寒敢跟天增長鬥,輸了沒啥,天增長實力雄厚,後臺勢力大。要是嬴了,那可是名利雙收啊?!闭f完,端起杯美滋滋喝了一口茶閉上眼睛品起來。
張東旭笑道:“你真行啊,啥事從你那裡一分析,都會有不同的道道?!闭f完也端起杯喝一口。
喬向齋睜開眼睛說:“寒山,你應(yīng)該開個茶鋪子,我就可以想喝啥茶有啥茶喝了?!?
鄭慶義心裡一直很緊張,聽喬向齋這麼一說,鬆弛下來,臉上露出笑容:“向齋兄真是我的良藥。一劑就好。你這麼一說,我就可以從容面對了。”
喬向齋:“從你的分析看,有幾分把握?”
鄭慶義不加思索地說:“把握不敢說。”
張東旭沒明白,問道:“你不是說態(tài)勢明瞭嗎,緣何無把握?”
鄭慶義想了想,勉強笑道:“態(tài)勢雖然明瞭,但尚未正面交鋒,這是一,二呢,天增長還要賣多少?這個不好判斷,賣的我有沒有能力吃進?所以,不能說有把握。”
喬向齋:“這到是個問題,不過,寒山也無須多慮。天增長一方陣線在明處,而你只是尚未一統(tǒng)。我估摸一旦正面交鋒,吃過虧的商鋪,都會助你一臂之力。至少,我和大哥還沒動窩。這可是你不可忽視的同盟軍。山倒衆(zhòng)人推。齊集在你鄭會長這邊,我看可能性太大了。”
鄭慶義大喜道:“現(xiàn)在還不用出手。以我目前的能力,還沒到借錢送押金的時候,若是用銀行的錢透支做保,那離繳槍不遠了。到時候的時候,我會請兩位兄長幫忙?!?
喬向齋喝了一口茶說:“既然如此,鼎力相助就是,我看就不必多說了。跟你說說別奉票的事兒。我此次去寬城子,是關(guān)於總號執(zhí)事人孫秀三,成立金融維持會的事兒。他告誡我們不要學(xué)那些錢號和經(jīng)紀人,搞奉票的買空賣空投機。官府打擊是嚴厲的。‘如有犯者,一經(jīng)查出,處以極刑’。日本多家銀行操縱東三省金融,目的就是搗亂嘍。張大帥的措施只是治末不能治本,且措施管不了日本人。卻讓中國人都不敢交易了,那麼多樣的錢各有各的使用地,咋也得交換。益發(fā)合銀行業(yè)務(wù)量減少許多,不得已,孫秀三又設(shè)立了交易市場,首要規(guī)定商家買***各種錢不準空盤交易。我爲什麼說這些,鄭會長,我是讓你注意,千萬別讓人當靶子?!?
鄭慶義:“我知道,關(guān)東錢都亂套了。不小心就掉進去。進鐵路附屬地,許多東西得用金票。賣大豆給那麼多金票,出附屬地還得用奉票。你說咋整,不換行嗎?奉票與銀元之間差價越來越大,價格有時升有時跌,可跌的時候多。這就有了對奉票的預(yù)期,能不賣空嗎?問題的實質(zhì)解決不了,卻找商人算賬。張大帥一再出臺措施,制止錢商的倒賣貨幣行爲,可再跌呢。我在八面城和梨樹開了雜貨鋪,絕大部分收上來的都是奉票,要是擱在手裡,我不得賠光嘍。”
張東旭:“寒山說的對,我就吃過虧。爲了用方便,我攅了不少奉票,等到用時方知不值錢了。我就想那玩意兒可不能高在手裡。換不到銀元,寧可留著鈔票,金票?!?
鄭慶義:“是啊,我到手的奉票,我都告訴夥計們,趕緊換成銀元。決不留奉票在手??山?jīng)常發(fā)生的事,誰手裡沒有點奉票?只不過是留的多的,多賠;留的少的少賠而已。”
喬向齋:“我說了半天,鬧了個白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