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增長,二掌櫃李安泰向大掌櫃辦公室走去,邊走邊唱著京劇:“食王的爵祿當報王的恩。孝當竭力忠心盡,再與師爺把話雲(yún):一不用戰(zhàn)鼓咚咚打,二不用副將隨後跟;只要黃忠一騎馬,匹馬單刀取定軍。十日之內(nèi)得了勝,軍師大印付與我的身;十日之內(nèi)不得勝,願將老頭掛營門。來來來,帶過爺?shù)鸟R能行。”
這是定軍山,老將黃忠的一段唱詞。李安泰唱得有汁有味。李安泰唱罷,進了魏佔山的辦公室。
魏佔山:“安泰,你興致好高啊,這口老生唱得好,一般票友還比不上你呢。”
李安泰:“老哥過獎了,你是醬帽子蓋鉸錐——,有尖不露啊。”
魏佔山謙虛地說:“哎,我這口可上不了擡面。我說,你這二掌櫃乾的好。這一萬塊豆餅可是咱賺的體己錢。雖說咱哥三兒各爲其主,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臨了臨了,自個兒兜裡沒米子,豈不是白扛活了嗎。”
李安泰很自信的說:“放心吧,大掌櫃,忙了一冬帶八夏。手頭裡沒點硬通貨這日子還能過嗎?再說,東家們還在乎這點小錢?”
魏佔山:“這鄭老寒太狂,要不然咱也不好和日本人打交道。”
李安泰:“有錢賺爲何不賺,管他是啥人。這事還得真得感謝尤繼俠,他從佐滕那兒拿到的合同,就來找我了。”
魏佔山:“這老尤啥來頭,竟然和日本人掛上了勾。”
李安泰:“我看也就是翟書田的關(guān)係。這翟小鬼跟佐滕關(guān)係鐵。怕我不信他,就提了翟小鬼這茬。”
魏佔山:“我看翟書田跟鄭老寒走的挺近乎的。雖說都在紅萬字會兒,我挺煩翟小鬼的。不知他倆咋那麼臭味相投。”
李安泰:“這你就不懂了。誰沒個自個兒的小心眼兒?別看他鬼子六,那點小算盤在我心裡。就是看誰有錢巴結(jié)誰唄。他現(xiàn)在想當商會會長了到處巴結(jié)人。我看行,他當他的,咱賺咱的,只要有錢賺,誰當會長有啥關(guān)係。”
魏佔山:“你說鄭老寒忽了一下子賣了一千火車大豆。以前一次性可是沒這麼大的量。”
李安泰:“不是合卯了嗎?”
魏佔山:“不是一回事兒,合卯的是咱賣的,這回是咱買。雖說堵不了上次的窟窿,多少也賺回點。爲了給三泰棧加工豆餅,我要了豆子。義和順每天都給咱送大豆。這每月十火車豆餅咱不會少賺。”
李安泰:“我不明白,那三泰棧爲何指令就給咱呢?”
魏佔山:“說的也是,我想一定是那尤繼俠,跟咱一樣吃了大虧,想法報仇,才鼓鬥佐滕從三泰棧拿來合同的。”
李安泰:“我瞅那意思,尤繼俠還要跟鄭老寒鬥。要不然爲何提出以咱天增長的名義搞信託交易?只是你答應(yīng)的太快了。”
魏佔山笑道:“我知道,就是不答應(yīng)他,這合同也跑不了。可這便宜咱就佔不著了。你想想,尤繼俠交易量挺大的,一買一賣不管他賠賺,都得給咱錢。他賺不賺錢跟咱也沒關(guān)係,就是賠了,也是自個兒擔著。跟咱一毛錢關(guān)係都沒有。要是咱多多的劃拉幾個這樣老客,外快可是大大的有啊。”
取引所買空賣空,一火車買的手續(xù)費是兩元,再賣時,照樣再付兩元。而象尤繼俠這樣的以別人名義交易的,就得再多付一元,即爲三元。
李安泰也笑道:“要不你那麼痛快答應(yīng)他。”
魏佔山:“不管他是何目的,只要咱不吃虧就行。”
李安泰:“還得說鄭老寒鬼。你想想,他買了那麼多大豆,賺了不少。現(xiàn)在,價漲起來,又開始賣,這不奇怪。你這大掌櫃有算計,計劃外的豆餅買賣,用取引所買實的大豆。可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我可是挺佩服你的。”
魏佔山:“可別扯了,那天吳督軍來調(diào)停,耽誤兩天,鄭老寒又變逛子不給豆子了,只好賺點差價錢。”
李安泰:“吳督軍這也真是多餘,販大煙的多了,那小鼻子日本人還少販了。不就是一個土匪把他煙土收了,跟吳督軍有啥關(guān)係?”
魏佔山:“老弟,那能說沒關(guān)係呢。不光是土匪的事兒,是闞六哥倆。我操,順嘴說出來了,說你東家可別生氣呀。”
李安泰:“操!他哥倆兒的事兒,搗騰大煙,那是禿腦袋上的蝨子——明擺著的。”
魏佔山:“這屋只咱哥倆兒,雖說中爲其主,處的還不錯。說起來,那些當官的有幾個不搗騰大煙的?我的那個主也不少搗騰。只不過這次闞鍘刀整的太大扯了,讓他的衛(wèi)隊武裝押運。張大帥正在禁菸,常蔭槐是有名的黑臉包公。聽說這事兒豈能放過他。這不他的執(zhí)法隊就截住了。雙方箭拔弩張,要是打起來,就得兩敗俱傷。就是打個頭破血流也不好呀。萬一大扯了,影響做生意。狀告到張大帥那了,是派吳督軍來說合的。”
李安泰:“也是,吳督軍兩頭都有面子。”
魏佔山:“我說這事兒的意思是,要不是有這事兒,義和順的豆子夠咱用了。我的那個主一來,我怕露餡兒,沒敢讓往回拉。你說往哪走不好,非得回八面城。事兒完了,咱用的豆子也完了。等三掌櫃回來,咱哥仨兒合計合計。自個掏腰包買豆子吧。”
李安泰:“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要不聽說又給三泰棧生產(chǎn)豆餅了。只是鄭老寒他也太狂了,想賣給人家,還裝蒜,想拿人家一把。結(jié)果讓人給裝裡了。”
魏佔山問:“是誰把他裝裡了?”
李安泰:“給三泰棧的豆餅還有兩萬塊會同,全給他日貨。這下傻眼了,五站的大屋子不讓賣。他還能擺到中國街來慢慢賣呀。你說這回他還狂不狂了。”
魏佔山:“你不知道,其實我挺佩服他的。郭鬼子反水,戰(zhàn)事一起,糧谷價格振盪不休。時而高漲,時而低下,他抓住這個機會,低價時大量購進豆餅。現(xiàn)在想明白了,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生產(chǎn)能力小,一個月三萬塊豆餅,這跟咱產(chǎn)量差遠了。爲了彌補不足,空買豆餅變成買實。再賣給三泰棧,兩頭賺錢。想法是不錯的,關(guān)鍵是否能買到低價的豆餅。他咋整得這麼準?指定有人給他提供準確的消息。”
李安泰:“你說的不錯。咱們也得聽各地行情,研究對策。鄭老寒一有動靜,就變化莫測。這回他要是不想好了不會全要貨。”
正在這時,又有一人風風火火地進屋來:“你倆到挺輕閒,喝茶水聊天兒。一個月十萬塊豆餅,人都累的夠嗆。這又多整出一萬塊,夥計們連軸轉(zhuǎn)都累蒙了。”
李安泰:“貴君,全靠你了,只要你能生產(chǎn)出來,我保證都賣它。除了給東家的,咱自個兒也能多整點體己錢。要不靠啥活潤呀。”
魏佔山:“安泰說的對,咱哥仨兒這時候就得一條心,挺住了就賺大錢。人不夠顧幾個短工。”
吳俊升爲闞朝璽和常陰槐調(diào)停也是有道理的。闞朝璽任第五軍副軍長時,軍長就是吳俊升,闞朝璽的嫡系部隊是第一混成旅,當年接收了熱河,就被北京**任命爲熱河特都統(tǒng),成爲一方封疆大吏。闞朝璽能抓錢,熱河特都統(tǒng)是個肥差,肥就肥在,這裡種植鴉片,其質(zhì)量比別的地方好,所以,一上任就,大力種植鴉片。闞朝璽主要是用闞朝山進行販賣。以前從沒有出過事。這次有點託大,不小心遭了常陰槐的道。闞朝璽從熱河撤退,由其弟押運幾千條包大煙土先行。當走到錦州界面時,被常陰槐的執(zhí)法隊截下來。這時,闞朝璽帶大部隊趕來,把執(zhí)法隊槍給繳械了。這就是事件的起因。衝突既然引起,兩人各自帶著自己的部隊,你追我趕來到八面城附近,在四平街至八面城一帶已經(jīng)挖好了戰(zhàn)壕,陣式都已列成,就等著要決一雌雄。
這真是本來都是張作霖大帥的部下,爲了大煙雙方互不相讓。常陰槐家鄉(xiāng)在梨樹,劉家館子人。闞朝璽雖說是奉天省盤山縣盤蛇驛錢坨子村人,在五站也有家。雙方在自家門口準備大打出手,不管誰勝誰敗,遭殃的總是老百姓。
這一帶商民受不了,便火速派代表到奉天找張作霖,請求大帥趕緊制止,以免百姓遭殃。張大帥明知部下私賣大煙,本應(yīng)就此禁止,或許闞朝璽曾經(jīng)爲張作霖立下汗馬功勞,有了惻隱之心,就派吳俊升前來調(diào)停。有說和的人來了,條件是丟煙土的得煙土,失槍的得槍,將要開戰(zhàn)的雙方終於平息下來。雖說人們確是受了一場虛驚,沒受到戰(zhàn)爭的害,可卻吃了煙土的大害。
闞朝璽因衛(wèi)隊押運煙土與常蔭槐執(zhí)法部隊發(fā)生衝突,失去張作霖信任,張作霖爲平息衆(zhòng)怒,免去他熱河都統(tǒng)職務(wù)。其實,免不免都無所謂了,因爲,闞朝璽當都統(tǒng)的熱河,已經(jīng)爲馮玉祥所有,他派宋哲元率部開赴承德佔領(lǐng)了熱河。
吳俊升即來調(diào)停,趁此機會視察了自己的買賣——天增長,這纔有日本守備隊如臨大敵。也影響了鄭慶義賣日本貨。
佔三山也沒想到會受這個事件意外牽連,他也從熱河往回拉煙土。見闞朝璽大隊販煙土,以爲隨之一定會安全,就跟在後面。沒想到,當闞朝璽的煙土被截後,自己的煙土也被捎帶給截下。因佔三山跟闞朝璽說不上話,但他得感謝闞朝山。佔三山讓闞朝山放信讓他的乾爹過來救他。闞朝山卻笑笑說:“心放肚裡,有我老弟啥事沒有。”
當被闞朝璽大部隊救下後,佔三山覺得再跟下去還不知道出啥事,就立馬辭行,脫離了闞家大隊,繞道就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