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雪張口想說什麼,一陣劇烈的咳嗽把話壓了下去,面色紅潤盡退,浮現一片青色,李太尉顧不得有外人在場,拔出她腰間纏繞的軟劍,在手腕上割了個血口,覆到她的嘴上。鮮血涓涓流入她的喉中,楊倩雪幾口吞嚥下去,臉色青色褪去,頭腦也清醒些了,睜眼瞧見李太尉手腕上的傷口,慌忙撕扯下衣料給他纏上,這才定眼環目四視。
除去留守崗位有兩萬將士,宴會上的八萬將士倒下了一半,還有部分將士中毒較輕,勉強能抗撐住。趙忠誠耄耋之年,牙口不好,只能吃些青菜豆腐,幸運的逃過一劫,但突見數萬將士一起倒下腦中一陣暈眩,玫瑰一直在身邊照料,趕緊兩指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趙忠誠清醒了些,“玫瑰你快去組織救援,確定傷亡情況。”
雖不知道具體怎樣中的毒,但肯定與飲食有關,肯定與東胡州有關,東胡州?糟了!
“元帥,東胡突然大舉進攻,已經到了軍營五十里外。”
“大人撤吧。”玫瑰突然跪了下來,懇切的說道。
趙忠誠若有所思,“玫瑰你與公主率領著四萬將士退回東胡州城內,老夫與那兩萬將士爲你們阻擋些時辰。”
“大人,東胡州不能沒有你啊。”
趙忠誠摸了摸玫瑰的頭,“傻孩子,我要不是以身殉國,東胡州城防牢固,只要退守到那裡,西胡那些人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是撤退總要有人斷後,除了老夫誰還有這份能力全身而退。”說罷扭頭對著楊倩雪深深的看了一眼,取下一塊令牌遞了過去,“公主,我不在的時候你就是代理元帥,一定要帶領著我那些兒郎們安全退回州城。”
楊倩雪眼中哀色一現即逝,鎮定的點了點頭,“玫瑰,你馬上召集四萬將士,安排撤離事宜,中毒未亡的全部帶走。”
……
官道上,四萬東胡人馬迅速向州城撤離,半日過後,州城依稀可見,高聳的城牆上佔滿了士兵。州城郡守早就得到了通知,派出一隊人馬接應,自己在城內開始張榜徵集兵員,準備城防器械,烤制燒焦的饅頭等等。
身後沒有追捕的跡象,看樣子留守將士已經成功將西胡擋在了那裡,楊倩雪等人與接引部隊混合後正要進城,玫瑰突然調馬轉身,一把軟劍突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不準去。”楊倩雪冷冷的說。
“元帥於我有恩,我一定要回去救他,哪怕他已經死了,也不能落入西胡人的手裡。”
“將軍死在戰場上是一種榮耀,元帥的想法你也清楚,又何必勉強呢?”
“你又爲何不去死?如果不是你來這裡搞什麼犒賞全軍,元帥又怎麼落到這個地步,我高貴的公主殿下,哦不,應該是代理元帥。”玫瑰嘲弄譏諷的說道。
“大膽,竟然頂撞公主。”肖泱抽出佩劍大聲喝道。
楊倩雪心中一黯,如果自己不來這裡的話應該就不會發生這種事,自己一瞬間揹負了幾萬條性命,好沉重。玫瑰瞧著楊倩雪低垂著眼簾,一掌推開軟劍,駕馬衝了出去。
“別追了,由她去吧。”楊倩雪神情有些低落,揮手止住了追擊。
剛進城門,李太尉瞧著佳人失落的神色,開解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無意,還是想著怎樣彌補吧,何況這也不是你的錯。”楊倩雪只是“嗯”了聲,李太尉嘆了口氣,“我去把玫瑰帶回來。”
“你小心點。”楊倩雪擡頭關切的說道。
李太尉調轉過馬頭,“我也去。”幕琳跳到李太尉的馬上,“你忘了我有隱身衣了。”
……
“元帥,第三道防線快要被攻破了,撤吧。”一名年輕將軍勸說道。
“罪人又能退到哪裡去?”
“元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看來我真的老了,既然接連犯了三個錯誤,一是御下不嚴,軍隊裡竟然出現二連三班那種情況,二是輕敵心理,明知道那一千人是敵人有意送來的試探,自己內心深處竟然還沾沾自喜,輕視敵人,只留下兩萬將士留守崗位,三是猶豫不決,現在竟還猶豫著退還是不退。不過這次也讓我徹底明白了我已經不適合繼續領兵當你們的元帥了。”
“大人……”
趙忠誠揮手打斷了他的勸說,“既然已經沒用了,茍活著回去已經毫無意義,如果死在這裡,還能激發起州城內將士的鬥志,爲何要撤呢。”
“屬下在這裡陪您。”年輕將軍對著元帥行了個軍禮,站在了他的身邊。
喊殺聲越來越近,顯然第三道防線已經被攻破了,自己最後的一道命令已經下達:衆將士自由逃離。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人逃回州城,“砰!”門被踢開了,闖進四名士兵,“趙忠誠在這裡,活捉有賞,弟兄們上啊。”
幾個交手過後,年輕將軍從第四名倒下的士兵身上抽出佩劍,眼中閃現火焰般的憤怒,就這四個兵痞竟然也膽敢直呼元帥的名字。突然方纔被自己刺死的一名士兵又站了起來,一刀砍向自己的脖頸,將軍憤怒的徒手格擋,握住了刀刃,接著一劍削落他的右臂。
這名士兵嘴巴大張,卻沒有發出聲音,傷口出也沒有涌出鮮血,一副怪異現象,將軍來不及考慮,因爲士兵左手成爪,向著側方椅上的元帥撲去。
寶劍朝著他的背脊擲出,毫不意外,寶劍刺進了士兵的背,卻……毫無阻攔的穿了過去刺進了趙忠誠的胸膛。
那名士兵消失不見,將軍呆了,跪倒元帥椅前痛哭流涕,趙忠誠艱難的伸出手摸向他的後脖頸以示安慰,但觸手處一片溫熱,黏稠。
三名魔術師漸漸現出身來,爲首之人對著元帥躬身行了一禮,手中法杖輕緩擡起。
一根玫瑰刺從門外穿來,爲首的魔術師本能的往一側躲閃,這根玫瑰刺還是穿透了他的左肩,另外兩名魔術師反應過來,兩記石化射線擋住了玫瑰的再次攻擊,爲首的魔術師也轉身加入了戰場。
以一敵三,還要顧及椅上昏死的趙忠誠,玫瑰漸漸落在下風,斜躺在角落裡未碎的茶壺壺蓋彈開,一隻小白兔從裡面鑽了出來,撲到玫瑰腳踝處狠咬一口,直接咬斷了腳筋,玫瑰悶哼一聲,跪倒地上,接著被一腳踢中下顎,頭腦昏沉的躺在了地上。
一根麻繩像條蛇般爬到了玫瑰的身體上,纏繞捆綁,一把墨劍突然橫空出現,切斷了繩索,接著玫瑰憑空消失不見了,另外兩名魔術師正要追擊,首領揮手阻止,面色不變心裡卻驚道:“師妹?”
藍衣斗篷下,李太尉和幕琳一手撐衣,一手扶著揹著的那人,遠離戰場來到山腰處,幕琳再也走不動了,把玫瑰扔了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喘著粗氣,李太尉輕放下元帥。
玫瑰被摔醒了,兩眼睜開就四處尋找,看到趙忠誠趴了過去,哭的痛徹心扉,聞者落淚,那一劍刺穿了元帥的心臟,既然是李太尉的鮮血也無法救活,不過李太尉看著玫瑰有些可憐,試著讓她與元帥說最後的話,拔出陰劍,平放到元帥的身上,咬破手指滴到劍身上,陰劍鬼氣大作,生生將元帥將要散去的魂魄逼了回去,良久後元帥甦醒。
“有什麼要說的快說,迴光返照堅持不了多久。”李太尉輕輕的在玫瑰耳邊說道。
玫瑰跪在元帥的身前,腦亂如麻,什麼也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暗恨自己無用,擡手給了自己兩個巴掌。
“傻孩子。”趙忠誠慈祥的看著她,“死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可怕,其實幾個月前有人告訴過我這幾日會有血光之災,只是人老了記性不好,又沒在意,把這事忘了。”
楊倩雪心裡咯噔一聲,在酒鎮的那一幕又浮現眼前。
兩人又說了些話,總之就是趙忠誠在安慰玫瑰,在勸導玫瑰,最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雜草叢生,笑著說道:“這裡環境不錯,我死後就安葬在這裡,胡州啊……”說罷瞳孔渙散,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