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多怪事,深山中竟還有人在。
一位婦人,一位被狼追逐的婦人。婦人慌亂的奔跑,被草叢中的藤條絆倒在地,野狼向她猛撲了過去,婦人回頭看了眼,面露絕望,突然野狼被 死了的野狼走過來,笑道:“今晚烤全狼,大姐有沒有興趣一起品嚐?”
“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只是我還要趕路。”婦人掙扎著起來,道了個謝就往前方走去。
李太尉瞧著她一顫一顫的背影,搖了搖頭追了過來,“大姐咱們順路,我送你一程吧。”
天漸漸黑了下來,一輪彎月掛在了樹梢上,寂靜的樹林中不時傳來“噼裡啪啦”的火花聲,還有一男一女的談論聲。
“大姐,你最初什麼時候與那顆橡樹產生的心靈感應?”
“那是在五年前的一天早上,我相公突然得了重病,鎮裡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什麼病,只是開了一些補藥,可是相公的病一天重過一天,漸漸下不了牀,我只能整日以淚洗面,過了沒幾天鎮裡來了個江湖術士,聽別人說是很靈驗,我就揹著相公去求見他,他看後給我指了條明路,第二天我就出發,順著他說的找到了那顆橡樹,並且第一次見面就產生了心靈感應,我想這就是緣分吧。”說著說著,婦人臉上竟露出了笑容。
“你說你愛上了那顆橡樹,那你家裡的相公怎麼辦?”
婦人嘆了口氣,“我最初也是認爲這兩種愛是不相同的,可後來我發現自己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橡樹身上,我就明白了我已經離開不了它了,對於相公的那份愛更多的是基於那份責任。”
李太尉狠狠的咬了口狼肉,將手中的骨頭扔給了躲藏在黑暗中的野狗,兩隻野狗發現了美食,撕咬在一起爭奪肉骨頭。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安全的跑到山林深處的,難道那些畜生都瞎了眼,眼巴巴的看著這麼一個大活人走開?”
“那位江湖術士都給我算好了日子,哪一年的哪天能去,靈的很,就算遇到了危險也總能逢兇化吉,就像今天。”
“明日我也一定要拜訪一下這棵仙樹,看看能不能求得一兩個堅果。”
第二天,翻過了兩個山頭就到了。
眼前的橡樹又粗又長,一看就是一顆成年大樹,大樹枝繁葉茂,枝頭掛著許多堅果,其中有一顆個頭碩大,一眼就能看出與其它的不同。
婦人迷離的眼神中注滿了情思,似乎與橡樹在心中說著相思,良久後婦人準過身來對李太尉再次躬身道:“他讓我替他對你表示感激,樹上的堅果除了那顆最大的你隨便摘。”
李太尉笑道:“我也只是隨便說說,你們在這先聊,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李太尉在外面轉了一圈就回來了,瞧見婦人倚著橡樹睡著了,不由感到高興。在草叢中撲上狼皮,扶著婦人躺在上面,李太尉敲了敲橡樹,“兄弟,你說你一顆修行略有小成的樹精幹什麼學人類充當第三者,這很有意思嗎?”
“人類,你錯怪我了,我真的是做好事,每年都耗費大量的生命真元凝成生命堅果,送給她的相公續命,只是日久生情,我們漸漸成了靈魂上的伴侶。”
“這麼說不是你在她身上下了魔咒蠱惑她每年都來見你?”
“如果我真有此心的話何不直接將她留在這裡?”橡樹反問道。
“你們在說什麼?”婦人幽幽醒來,揉著眼睛問道。
李太尉應道:“談論關於你相公的病,或許我可以幫你。”
婦人擡頭看了橡樹一眼,似乎在詢問,得到應許後點了點頭。
朝泉鎮,婦人家中。
一位面無生機的病人躺在牀上,牀旁的桌上擱置著各種各樣的小藥罐、一個水壺和兩個碗。牀頭放著一包乾糧,牀尾的牆上掛著香爐,供奉著位不知名的壽星。
李太尉裝模做樣的學大夫給他把脈,實則在精神世界中請教紅龍,得到答覆後點了點頭,問道:“他得病前乾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什麼?”
婦人記憶的很清楚,說道:“相公得這個怪病之前發過高燒,那是因爲那年河裡魚突然死了好多,我們這些漁民的日子不好過,相公就去了西湖捕魚,可都說那裡的風水不好……”
李太尉笑著安慰道:“這就對了,你在家裡好好照顧你相公,我去西湖一查究竟。”
西湖坐落於朝泉鎮西山下,湖面漂浮著薄薄的輕霧,像是籠罩著輕紗的夢,湖水湛藍,藍的純淨,藍的溫柔,像是小姑娘藍晶晶的眸子,高低不平的草灘上飛落著白鶴,白鶴在薄霧中美麗的身影並不那麼真切,使這裡更像是人間仙境。
仙境自然容不得擾亂,李太尉像一隻魚兒跳進湖中,湖面起伏著微微的漣漪,這水平如果參加一二年的倫敦奧運會,一定是跳水冠軍。
西湖湖水不深,尚能看清成絲成縷的陽光,湖底密佈著水草,水草叢中穿梭著五顏六色的魚兒,魚兒圍繞著奇異的怪石打圈,石頭上坐著一個黑乎乎的小鬼,小鬼跳了下來,圍繞著一個河蚌殼轉圈。
小鬼兩手用力使勁的掰河蚌殼的口,費了半天的勁也沒弄開,帶著疑惑的表情慢悠悠的離開,還時不時的回頭看幾眼,最後靜立在一堆茂密的水草旁,瞧著四下無人,一頭鑽了進去。
蚌殼中,李太尉收回從貓眼中偷窺的目光,掀開蚌殼走了出來,靜悄悄的來到小鬼消失的地方,探了探腳,跳了進去。
一道狹長的裂谷深深的延伸下去,裂谷中黑乎乎的不能視物,李太尉閉上了眼睛收斂著身上的氣息任由身體像塊石頭自由沉落,路途中無數觸角觸摸到他的身體上,然後鬆開,就這樣李太尉來到一座門口,門匾上刻著四個大字“西湖鬼國”。
門口站著兩位鬼將,一人持刀,一人持斧,身穿黑色的甲冑,頭上的長髮在水中擺動。
李太尉向門內走去,還不忘溫和的與他倆打招呼,像回家一樣穿了過去,背後傳來小聲的議論:“咦,我怎麼沒見過他,你呢?”“咱們不認識的鬼多了,比如前些天見到的那個白衣鬼,脾氣暴躁和今天這個沒法比……”
“好美麗的一個深水宮殿。”李太尉感嘆道,興奮的像一個孩子,摸一摸這裡的夜明珠,坐一坐那裡的白玉椅子,吹一吹流氓口哨,嘗一嘗免費的鬼甜食。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鬼撂下彈著的吉他,笑道:“小夥子,新來的吧,哈哈,愛上這裡了吧。”
李太尉可憐兮兮的問道:“老大爺,在這裡沒有地府的鬼來抓我吧,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裡。”
“噢,原來是慕名而來啊,小夥子,來這裡就對了,咱們這裡可是世外桃源,地府的鬼找不到這裡,你安心的在這裡呆著吧,哈哈。”
“老大爺謝謝你,我先去別處轉轉,待會在陪你聊天。”
老大爺笑著點了點頭,李太尉慢悠悠的轉身來開,呼了口氣,老大爺驚道:“不對,你是人。”
這一聲大喝頓時引來了周圍其他的鬼,正躲在藝術雕塑後面調情的男女跳了出來,沙灘上正在過家家的幾個小孩跑了過來,路旁做俯臥撐的肌肉男蹦了起來,圍著石桌打麻將的四個大媽圍了過來……
李太尉瞧著身周的男女老少,老的能叫奶奶,小的能叫侄子,這讓他怎麼下得了手,面對著老大爺的質問,李太尉正愁著怎樣應對,一個衣著華貴面容肅穆的中年鬼走了過來。
“都讓一讓。”中年鬼停在李太尉面前認真的打量了小會,“人類你跟我過來吧。”
順著盤旋的樓梯走到頂樓,推門進去來到一處裝點典雅的房間內,房頂成凸弧型,上面嵌著的夜明珠排列成星辰的圖案,藍色的流光在上面一閃一閃,最終匯聚到正中的白玉石柱上。
“請坐。”中年人沏了壺鬼茶,李太尉淺酌了幾口,味道不錯。
“善良的人類,我是這裡的王,說出你的來意,看我能否幫你。”
主人客氣有禮,開門見山,李太尉自然也懶得繞圈子,一五一十的將朝泉鎮那人所中的詛咒說了出來,誠懇的請求中年人歸還他的一魂一魄。
中年人沉吟片刻,問道:“你認爲這裡如何?”
“自由自在,重鬼平等,比人間好百倍。”
“那做鬼又有何不可?”
“凡人生老病死終究淪入鬼道,只是你不問他的意願就要強行把他拉下來未免也太強人所難。”
中年人辯解道:“窮困潦倒的一個漁民,連家裡的米錢都賺不到,我是看他可憐才要拉他一把,誰知道那個臭術士竟還壞他好事。”
李太尉有些惱怒,氣沖沖的說道:“人家有妻有子有恩愛,肩上還有推不掉的責任,命不該絕你偏自以爲是的認爲爲了他好,他如果真的來到這裡也一定會揪住你的脖子痛罵你,你是愚蠢呢還是愚蠢呢……”
辯論還是繼續,一個時辰過去了。
中年人像個鬥敗的公雞,失落的打開一扇密門,取出一個罐子不捨的交給了李太尉。
李太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我見過的最講理最難乾的一個王,從這鬼國一派祥和就能看出來,何況亡羊補牢爲時不晚,你又何必自責。”
中年人點了點頭,勸道:“你快去吧,快一些時辰他的親人就能少一分痛苦。”
離開了西湖鬼國,李太尉趕到了婦人的家中,施法將罐中一魂一魄渡到了病人的身上,婦人瞧見相公精神氣頭比以往好了百倍,趕緊拉著他的相公和小孩叩謝。
李太尉扶他們起來,笑道:“你相公病雖好了,但這些年病怏怏的身體還需要日子補養,這些錢你收下。”
婦人正要推辭,李太尉已經快步離開了她的家,只留下婦人那一家人一陣感激,良久後,婦人小聲的說道:“奇怪,怎麼和橡樹的心理感應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