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藥煎好了。”李瓊端著一碗熬好的傷藥走了進來。
“先放這吧。”楊倩雪雙眉緊鎖,目不轉睛的瞧著牀上躺著的李太尉,指著牀邊桌上說道。
“公子命大,或許……死不了。”李瓊看著小姐憔悴的面孔心有不忍,破天荒的開口安慰起人來。
“胡說什麼那,他只是發高燒,快出去。”
楊倩雪坐在牀頭,撫摸著李太尉的臉孔,思緒不由回到了他把自己擋在身下,以血肉之軀承載死亡毀滅,心中一酸,一滴清淚劃過臉頰,滴落在李太尉的脣邊。
李太尉輕啜了下淚珠,悠悠醒來,佳人清麗脫俗欣喜的面孔逐漸清晰。李太尉身子虛弱,擡起右手也有些吃力,楊倩雪兩手緊握住他的右手,生怕跑了似得,瞧著李太尉似乎有話說,頭低了下去。
李太尉中指輕輕抿去佳人睫毛上垂垂欲滴的淚珠,放入自己的脣上吮了進去,品噠著嘴,像一個餓了三天的黑瞎子突然喝著了蜂蜜咧著嘴笑了起來,只是嘴角有些乾裂,笑的有些難看。
楊倩雪面色羞赧,旋即暗罵自己糊塗,取過水杯小心細緻的緩緩倒入李太尉嘴中,李太尉連喝兩杯臉上光澤好了一些,開口想說什麼。
“先把藥喝了。”楊倩雪公主之軀沒伺候過人,有些手忙腳亂,用小勺舀起一勺,直接遞到李太尉的口中。
藥劑甫一入口,苦澀的草藥味道強烈的刺激味蕾,李太尉腦中立即清醒過來,“噗”的一聲吐了出來,嘶啞著喉嚨難受道:“不要告訴我這是藿香正氣水。”
楊倩雪又舀了一勺,自己品了品,奇怪道:“玄胡索,木香,青皮,烏藥,桃仁,蓬術,骨碎補,赤藥,蘇木,當歸尾,三棱,大黃,縮砂,十三味藥王對啊。”
李太尉沒有心情佩服楊倩雪學識淵博,苦著臉說道:“可是很難喝……”
“我餵你你就喝唄。”楊倩雪沒想到李太尉不怕刀鋒劍雨,不怕跌打骨折,反而怕藥苦,有些頭痛的無奈勸道。
李太尉眼珠子一轉,動著兩根手指招呼她靠近一些,小聲說道:“口對口餵我。”
楊倩雪面色一寒,正想板著臉教訓他一番,手還沒伸出去李太尉就連咳三聲,昏了過去。
楊倩雪心中一急,慌亂下也不多想喝了一大口藥,兩片薄薄的脣帶著倔強壓了下去。
……
楊倩雪端著藥皿走出屋外,有些奇怪,這昏了過去的傷者的脣怎麼如此溫潤熾熱,竟連自己的呼吸差點都被奪了去,但想到李太尉正發著高燒也就不再多想,只是惱怒自己怎麼這麼笨,直接用手扳開他的嘴往裡灌不就得了。
“姐姐,你受傷了。”此處爲一獨居小院,院門緊閉,幕琳手中轉著法杖,嘴角含著笑意上下打量著楊倩雪。
“一隻手還能使喚。”楊倩雪一隻手託著藥皿,另一隻手插在腰間悠閒的瞧著幕琳。
湛藍的夜空中,無數的星星掙開夜幕探出頭來,調皮的眨著眼睛,好像在說著悄悄話,柳葉狀的月亮倒掛在夜空中,閃閃發光。只聽一聲巨響,打破了夜的寧靜,一枚小火箭向空中飛去,飛到高空中“啪”的一聲炸開了,頓時,天空中開放出一朵美麗的菊花。
院門打開了,幕琳一隻手託著藥皿,一隻手捂著屁股咧著嘴走了出去,背後傳來甜美的聲音:“快通知肖泱,我們要去看煙花。”
……
李太尉依舊安詳的躺在牀上,面色平靜神態自然,外面煙花爆竹聲時時響起,似乎沒有擾著男子的美夢,楊倩雪走前幾步,定眼一看,眼中滿是戲謔之意,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吻上了他的脣,一觸即開,接著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嘴上有顆芝麻。”
李太尉自然不能繼續厚顏佯作昏睡,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瞧見楊倩雪裝作腦殘欣喜道:“娘子,你沒事太好了。”身傷膽大,兩臂一伸就要把楊倩雪攬在懷裡。
楊倩雪趕緊抓住這對怪手,卻不知放哪裡好,這李太尉爲她受傷,她心裡自然知曉他的心意,一直有些過意不去,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動,雖說現在有些“趁人之危”,但自己還真怕用力過重傷著他,何況內心深處還有點希冀溫暖的懷抱。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映入楊倩雪的眼簾,楊倩雪取下後拆解成兩條細繩,輕輕的纏住這雙怪手的手腕,固定在他身前的腰間。
“沒必要吧。”李太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走,去看花燈去。”楊倩雪扶李太尉起身,拾起一件灰色寬袍給他披上,遮擋住綁著的雙手。
“咋這麼熱鬧?”
“薔州人的開齋節。”
“有***嗎?”
……
絢爛的煙花朵朵在夜空中綻放,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李太尉四人費了好大的勁才穿過擁擠的人羣,擠進一方高的看臺上。看臺坐落在一處山坡處,面積很大,雖人數衆多但不覺得讓人沒有落腳之地。
一名父親輕拍著年幼孩子的腦袋,指著五彩繽紛的花朵問道:“是煙花漂亮還是媽媽漂亮。”身旁的一名少婦嗤之以鼻,靜觀著夜色美景,但眼神卻透露出企盼。“媽媽漂亮。”孩子乖巧的說道。少婦把小孩攬在懷裡,笑的合不攏嘴。
“老頭子,咋們一起看了多少次煙花了?”一位老婦人問這身旁的老伴。“記不清了,年歲太久了。”老頭子嘆了口氣。“那我們還能再看多少次?”老婦人的眼睛像嵌進了寶石般明亮。“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有生之年你想看我就陪你。”老頭子應道。
李太尉和楊倩雪坐在了高臺的最高處,俯瞰著下面人羣的歡聲笑語,內心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這時一顆煙花綻放後像無數顆明亮璀璨的流星般在天空中一閃而過,楊倩雪小女兒情思迸發出來,搖著李太尉的肩膀求道:“太尉咋倆一起來許願。”
“大小姐,綁著手的人許願可是不靈的。”李太尉翻了下白眼。
“你不會自己解開啊,我又沒繫緊。”楊倩雪一句話頂了回去。
滿天繁星,百花齊放,好一副壯麗景象。李太尉瞧著五花八門的煙花爭先恐後的展現自己的舞姿,心裡一片疏朗,不禁想到在那個世界的最後一次許願。自己的願望沒有變,只是抽象的人物更加明確化了,比如漂亮的姑娘姓楊,有位與****同名的乾爹……
數只孔明燈伴隨著歡呼聲從臺下徐徐升空,飄啊飄,承載著放飛人的心願越飛越高,秋風迎面,一隻輕巧的兔形孔明燈斜飛到看臺之上,李太尉快手攬入懷中,瞧著燈身沒有祝福語,心裡唸叨這麼乖巧的一隻玉兔不能白白的送給嫦娥姐姐,變了個小魔術騙了身旁頑童的一隻鉛筆,想了想,提筆寫道:玉兔甘爲人情雪,風流欲羞倩女脣,愛二月。
二月楊花落滿飛,楊倩雪朱脣微啓,小讀一遍,星眸含羞,裝作不解的指責李太尉荒唐,不珍惜現在的幸福,總想著明朝風花雪月,暗諷他今後必定感情不專。
“誰說我不珍惜現在的幸福。”李太尉雙臂懷抱楊倩雪,一口吻了過去。夜寧靜了下來,她的睫毛在微風中輕顫,他的心也隨著顫抖,半響,她凝視的雙眸充滿了笑意,“啊”的一聲,李太尉捂著下脣慘痛的直起腰來。
夜空中流光溢彩,超大號的煙花在空中綻放,一個特大的笑臉佈滿了蒼穹,臺下衆人驚呼一片。
……
回去的氣氛有些怪異,安靜的異常,姑爺還捂著嘴,肖泱雙目滴流轉,左看看右看看,小兩口吵架了,姑爺捱了一巴掌?
楊倩雪走在最前面,李太尉緊跟其後,似乎察覺到什麼,撿了塊石子,快步向前,趕在了她前面。楊倩雪以爲這是和自己置氣,正要好好的和他理論一番,突然……
三聲大笑,一人從樹上一躍而下,一頭髒兮兮的紅髮披肩,滿面灰塵,讓人看不清面目,打扮怪異,一件秋衣套在外衣外面,下身一絳色長褲,腳蹬一紅拖鞋。“可惜了,可惜了。”怪人把李太尉從頭到腳瞧了一遍,認真道:“娃娃,你就是李太尉吧。”
“李瓊,給他兩個錢趕緊打發走,小爺今天心情不好,別擋道惹我生氣。”李太尉直接把怪人晾在一邊,毫無尊重可言。李瓊愣頭愣腦的真在口袋摸出兩個銅板遞了過去。
“現在的娃娃真不懂事,老夫剛在鄰家蹭飽了肚,心情不錯有意指點你一番,竟不識擡舉,得,我看後面的女娃到有這份意思。”話一落,形同朽木的枯手朝著楊倩雪伸了過去。
李太尉手掌一翻,屈指一彈,小石子帶著嘯聲飛向枯手,同時左跨半步,並指如劍,戳向枯手掌心。
呼嘯的石子毫不意外的擊到空處,“啪”的一聲,李太尉吃痛的捂著掌背,回身看著楊倩雪老實的站在原處,避也不避。
怪人穿上紅拖鞋,拖著腳步來到楊倩雪跟前,盯著面相看了半響,絮絮叨叨:“天生貴人相,奈何生命的大河最終水滿堤決,一切終將失去,命數啊,命數。”
李太尉在身旁不服氣說道:“老神棍,我是憐你年邁不忍傷你,你再胡說八道休怪我不客氣,有我保護雪妹她能出什麼事。”
怪人仍在續道:“雙星拱月,千年不遇,陰陽互補,黃道盛平,兩年內你能完成很多心願,兩年後天河大開,天狼魔蠍兩星宿合相中天,天極反轉,中天逆行,強大到你們不能抵禦的敵人就會橫空出世。”
楊倩雪擡頭一看,人馬座尾部兩顆明亮異常的星星一起簇擁在月亮身旁,行星合月,美麗異常,憧憬問道:“還有兩年是嗎?”
“鋥”的一聲,李太尉怒火上升,劍指蒼穹,豪氣沖天,一字一句的說道:“什麼天意命數,一派胡言,如果兩年後果真如你所言,雪妹香消玉損,我去地府也定要將她找回來。”
怪人搖頭笑道:“年輕小夥子就是火氣大,雪公主雖有大難,未必沒有轉機,只是……”
“破財免災,天經地義,道長想要多少儘管開口。”李太尉還是把他當成了江湖騙子,心裡只想快點把他打發走。
“唉,罷了,老夫送你雙魚玉佩,關鍵時刻能護你靈臺一絲清明。”也不見怪人有何動作,李太尉脖頸中已掛上一塊太極雙魚形狀的玉佩。
“道長禮太重我可買不起。”李太尉摘下就要還給他,心想著這騙子接下來就要狂宰他們一頓。
“哈哈哈,小弟真是位有趣人,老夫今晚有事先行,有緣再見,哈哈哈……”李太尉觸手處一縷青煙緩緩升起,怪人果真如仙人般飄渺而去。
“雪妹,這怪人是誰啊?”李太尉暗暗佩服其騙術高超,以高深障眼法匿身而去,營造出神秘感,使人容易輕信爲隱士高人,下次見面時就底氣十足漫天要價毫無手軟,厲害,厲害。
“摘星樓的占卦師,人稱紅拖鞋。”楊倩雪收回心思,淺淺一笑,也不再顧及有外人在場,挽起李太尉的手臂,倚在他臂膀上,溫順的唬了其他人一跳。
幕琳瞧著這溫馨的一幕,蹦蹦跳跳的趕到最前面,一隻手拉著李太尉,一隻手牽著楊倩雪,歡快道:“回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