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歌恭敬的回答讓敏兒終感到一絲滿意,踏出房關上木門,她直直地向著外邊走去。苒歌望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心裡剛還懸起的石頭終於放了下去。
潛入至今,從防止被舒詹發現到現在終於被派出執行任務,苒歌的信任度已從最開始的零上升到大半。能被舒詹親自派出進入將軍府,苒歌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爲何,明明已經進入了將軍府,也是見到了臻遠,但是,他的心依舊是那般不定。
偏偏的,這種不定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只要看到臻遠和綰君在一起,苒歌的心底就像翻騰的河水,如何平息都不能。她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般,明明一切都已經是註定了的,她卻還想妄圖去改變。
就如這次,舒詹的做法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苒歌心底卻還是高興的。哪怕只是作爲一名偏房,她心底的那點悸動就顫抖了不行。
到底是什麼時候纔出現這樣的情況的,苒歌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從最初遇見臻遠的時候,也可能是在七年間隨意時光中的一瞥。於是,不經意地便留下了那點悸動,直到存留至今。
哎,不想了……苒歌輕輕地嘆了口氣,將剛剛的那點思緒收了起來。
窗外的雪還沒有停下的跡象,紛揚如柳絮般將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片純白中。將軍府中的紅梅因這雪落了滿地,紅梅映雪,頗有一番景緻。
然這樣的美景卻不是人人都能欣賞得,在將軍府偏遠的一座小別院裡,赫宣正靜靜地躺在牀上。
繼蠱毒事件之後,時光堪堪已過半月。赫宣身體內的毒還沒有完全清除,他的眼睛依舊是一片昏暗。經過這幾天的調理,雖然已經能感受到極微弱的光,但走路出行卻還是個難題。
舒默來過府上多次,在看了赫宣的雙眼後也表示無能爲力。那噬心蠱的毒極爲厲害,若不付出一點代價可是,如何都清除不了的。那時舒默搭上了自己的一條胳膊,終是將他的蠱毒驅除,但那留下的後遺癥卻還是困擾這赫宣。
生活在一片黑暗中,起初可能還有點擔憂與害怕,
但是,久而久之,便也是習慣了。整日除了在屋中靜坐,赫宣找不到任何其他的事情來做。臻遠繼那之後,很少再來,大概是怕刺激赫宣,每日的飯菜也都是遣了人送來,而自己卻不曾露面。
赫宣心底自是知道這些,於是漸漸地也能接受了。現在想要完全恢復是不可能的事,但也不是沒有希望。舒默說過,這蠱毒若想完全驅除,除了定期服藥外還要有足夠長的時間。現在他已經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相信再過不久就能視物了。
“咚咚咚!”赫宣正那般想著,不遠處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這一定是送飯來的,赫宣想。於是也不起身,直接在牀上就喊了一句:“進來!”
木製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赫宣聽到來人踏進來的腳步。這人的腳步沉重而略顯氣勢,赫宣剛想問一句是誰,那來人卻是先開了口:“赫宣,我有事要和你說。”
說話的人聲音略顯低沉,赫宣甫一聽便明白了。
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腳步,除了臻遠還會是誰?
赫宣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臻遠是來找自己商量事情的。這將近半月都沒踏進這裡的人,現在一出現卻是說有事情商量,赫宣心底也是十分的不解。再仔細想想,現在的自己不僅功力受損,就是連簡單的視物都做不到,這臻遠到底會有什麼事同自己商量呢?
腦中的想法很快呈現在臉上,站在不遠處的臻遠一下明白了赫宣的心思。沉默半晌,他終於大吸一口氣,說道:“苒歌,要成親了……”
“你說什麼?”是脫口而出的詫異語氣,牀上的赫宣一臉震驚地坐了起來:“成親?和誰成親?”
又是脫口而出,赫宣的神色全部落在臻遠的眼底。嘆了口氣緩過神,臻遠終於再次開口:“和我!”
短短兩字,沒有任何修飾,然牀上的赫宣卻是猛地僵硬。片刻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你……你開什麼……玩笑呢?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牀上的人呵呵地乾笑了聲,一邊說一邊苦笑,面目有些猙獰。臻遠重重地嘆了口氣,明白
赫宣心裡所想。於是也不再說話,只是走過去在牀邊坐下,執過了赫宣的手握住:“這是舒詹的計謀,不是玩笑。”
手中握住的手像抽去了血般,瞬間冰冷,臻遠握著,擡頭對上赫宣蒼白的臉:“若我不答應,苒歌便有性命之憂,你……”
“別說了!”狠狠打斷臻遠的話,赫宣一臉慘白地重新躺了下去。臻遠還想再說幾句,他卻是轉過了身,再不出聲。
臻遠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收回手起身,輕輕地走出了赫宣的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一下安靜下來,彷彿剛剛出現的臻遠都是夢中的東西。赫宣背朝外躺著,厚重的棉被蓋在他的身上,將他原本瘦弱的身遮掩起來。臻遠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遠,赫宣像躲避仇家追殺一般,直到再聞不得半聲,才又緩緩坐起了身。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爲何要這麼做,他心底也明白臻遠的難處。可不知爲何,只要一想到在這個計劃裡苒歌是真的要成親,赫宣就經不住渾身疼痛起來。
那是一種散入骨髓的疼痛,只微地一想便讓人無法忍受。赫宣重重地吸了口氣,將心底涌上的酸楚用盡全力壓下去。苒歌的事情是逼不得已,他明白,苒歌自己一定也明白。可是,爲什麼呢?他還是這般介意?
赫宣厭惡地將產生這種思想的自己扔到了牀上,不過只是做戲罷了,爲什麼要認真?這只是任務而已!赫宣在心底不停地告誡自己。
時間在他這樣不停地思想鬥爭中很快溜過去,天暗沉下來,雪停了之後,便是寂靜。屋裡屋外,整個將軍府都顯出幾分靜謐來。赫宣沒有一絲睡意。躺在那張牀上,他的腦海中不停地閃過第一次遇到苒歌的場景。
那是八月夏末的日子,皇城下了一場極大的暴雨,他被臻遠帶進將軍府。破敗的衣裳露出身上青紫的鞭痕,凌亂的頭髮被大雨沖刷後粘成一塊,他就是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了苒歌的面前。
對面的女孩看到他,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厭惡,卻是將目光投向了他的肩膀,那處開裂的口子,輕聲地問了一句:“你疼嗎?”
(本章完)